第84節
直到虞忠的死。 他最終還是為朱棣擒捕谷王入京,他的義父因而立下大功,如愿以償成為了錦衣衛都指揮使。 他選擇了他一直以來都視為明君的朱棣,選擇了養育他近二十年的義父。 當恭喜的聲音淹沒了整個虞府,虞忠脫下了身上的飛魚服,將繡春刀押在其上,轉身離開。 他的身影在夜色里奔馳不絕,是甩開枷鎖,是回歸他原本的身份。 而—— 一支破空而來的飛箭,死死地釘入虞忠的背脊。 他跌下馬,死了。 他奉以為信仰的朝廷,沒能保護他。 他以為是逃脫的一條路,卻是一條走向死亡的不歸路。 當全場掌聲雷動的時候,遠沒有看《同渡生》那么震撼的陸以圳很輕松從悲壯的劇情里脫離開來,此時此刻,他只想給自己點一根蠟——演了兩部電影,一部死了老公,一部自己死了,接下來執導的電影,還要死男主。 他一定是電影史上命最硬的電影人。 首映式結束,對于這部電影的稱贊,大家幾乎是交口不絕。 不少影評人在微博上寫短評,認為《丹心》是近三年國產武俠電影的巔峰,是真正的3d電影,是國產電影在視聽藝術上一次重大突破與進步。 被邀請而來的明星、導演、制作人,也紛紛發微博,稱這是今年看到最痛快淋漓又引人深思的作品,借古喻今是高思源導演在思想厚度上的一次突破。 這樣轟動的好評,是連《同渡生》上映以后,陸以圳都完全沒感受過的。 當然,陸以圳也清楚,在影評人制度不完善的中國,只要肯花錢,打造出這樣的口碑其實并沒有太大難度。 “票房預估怎么樣?”在散場之后,陸以圳忍不住問高思源。 這部斥資兩億的巨幕3d武俠電影,早在上映前,已經在各大媒體的網站、社交軟件以及其他平臺上進行了鋪天蓋地的宣傳,此時正值暑假,片方對內地的票房期待在五億左右。如今首映結束,反響明顯還不錯,陸以圳自己是相當期待的。 然而,高思源卻是向他坦言——沒有把握。 “回本或許沒有問題,但是能賺多少錢,真的很難說……國內對市場的預估力就沒有國外那么強,看不到切實數據和反饋,其實摸不太準,我的電影,沒有一次上映前,我是能安心睡著覺的?!备咚荚礋o奈地向陸以圳笑,“當然了,你不是也開始自己拍片子了嗎?這種感覺,你很快就會知道的?!?/br> 陸以圳一邊整了整自己的領帶,一邊寬慰:“盡人事,聽天命,高導要相信自己的號召力?!?/br> 哪知,高思源卻是迅速翻了個白眼,“我對我自己很相信,我是不相信你的號召力?!?/br> 陸以圳:“……” 當晚,陸以圳還要趕飛機回到上海,以便第二天的拍攝,相處的時間太短暫,容庭自然親自過來開車送,為了能多說一會話。 陸以圳自然將自己被提名的好消息分享給了容庭。 “也不知道鐘老師能不能拿到配角提名啊?!毙√焓龟懸咱谠俅螕]舞起了翅膀。 然而,容庭卻是輕輕一笑,“他嗎?肯定拿不到的?!?/br> 當初那件事,容庭給對方開出最后的條件,就是放棄所有獎項的提名。 這是他接受鐘文澤“道歉”的門檻,由于對方本就打算息事寧人,盡管幾次想讓容庭將條件改成放棄獎項,而保留提名,但在容庭的堅持下,鐘文澤最后還是忍痛接受了這個要求。 然而,這個看似無理取鬧的條件,卻是力保陸以圳橫掃一切獎項的前提。 唯有如此,劇組才不會全力動用人脈,為陸以圳運作。 也唯有如此,所有人的焦點,才會只落在陸以圳一個人身上。 因為愛他,所以想給他全世界。 望著陸以圳進入安檢門的背影,容庭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當初受過傷的腿。 原來,所有的失去和傷痛,上蒼都會用另一種方式還報你。 是愛情。 97 高思源私下表示對票房毫無信心,讓陸以圳回到劇組的第一天就有點魂不守舍。 當然,在工作的態度上他依然專注,只是,零散的時間,原本喜歡坐在監視器前回顧鏡頭的小陸導演,卻是不住地拿著手機在刷消息。 是日零點一過,陸以圳終于從高思源群發的郵件里得到了最后最準確的數字。 《丹心》上映首日票房,以八千三百萬完美收官!一躍沖到年度首日票房榜冠軍! 陸以圳興奮地在房間里大叫兩聲,立刻撥通電話恭喜高思源。 劇組的微信群里當即洋溢起了一片喜慶的氣氛,連嫌少在群里冒泡的陸以圳,都忍不住發了語音祝賀大家,一起分享這份成功。 當然,他也在第一時間發了短信給容庭。 雖然他只打了一個數字——“8300??!” 但對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回了一個笑臉,接著是——“恭喜,我愛你?!?/br> 陸以圳對著手機親了一大口,立刻回復,“我也是,么么噠??!” 兩個人平時都沒有打字發短信的愛好,說了兩句也就丟到一邊各做各的事了,陸以圳興奮地去洗漱,準備睡覺,然而,他剛脫完衣服,房間門就被敲響了。 奇怪,這么晚還有誰來? 陸以圳疑惑地趴到了貓眼上,卻什么人都沒看到,只有一個酒店送餐服務的推車停在了外面。 他滿腹狐疑,小心翼翼地將門打開了一條縫。 然而,就在下一瞬,一個巨大地力道將門徹底撞開,陸以圳踉蹌著后退兩步,與此同時,兩聲“砰”的巨響炸開在他耳邊。 “susurprise?。?!” 彩帶從空中紛紛落下,原本空蕩的樓道里,忽然涌出劇組的人來,寧頌就從他對面的房間里躥了出來,手里還拿著花筒,他大笑著,“導演!恭喜恭喜!首日票房八千萬,真是個超級棒的成績?。?!” 說著,寧頌一步躍到了陸以圳的面前,將對方一把摟在懷里拍了拍,“哈哈哈,爽么導演!” 就在這一瞬間,陸以圳忽然感覺寧頌落在他后背的手似乎還撫摸了他一下,他的身體當即不受控制的微微戰栗,甚至有一種微妙的觸電感。然而,這個擁抱來得快去得也快,以至于陸以圳還沒能確定這是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覺,寧頌就已經大笑著后退一步,與他保持了禮貌的距離。 難道是因為……喜歡上容庭之后,對男人的接觸都會有感覺?所以剛才只是自己的感官夸大? 陸以圳疑惑地眨了眨眼,當顧文月微笑著抱著一捧花束送上來的時候,他才回過神,配合地露出笑臉,也和顧文月擁抱了一下,“真是謝謝大家……你們這是……早有準備?” 顧文月和寧頌一起將推車上的蓋子掀開,里面是一大塊精致的蛋糕。 旁邊的工作人員添油加醋地說:“導演好艷福啊,蛋糕和花可都是文月女神親自去買的呢!” 顧文月莞爾一笑,搖著頭解釋:“你們別亂開玩笑,導演,其實是小頌哥出的主意,我今天戲少,這才去幫忙的!” “謝謝謝謝,謝謝文月,也謝謝寧頌……”陸以圳看了眼站在一旁,笑意深深的寧頌,總覺得對方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了,那種熱忱,陸以圳似乎只從容庭眼中看到過?仔細回憶回憶,白宸似乎也有過這樣的時候? 所以……寧頌對他有意思? 他有點拿不準,而寧頌也沒一直盯著他,很快將目光落在了顧文月臉上。 比起看著他的樣子,寧頌對著顧文月反而有更強烈戀愛feel,他和文月在大家的歡笑聲里默契地對視,彼此一笑,兩人時不時交頭接耳一句,然后一起幫著陸以圳分了蛋糕,最后才各自回房。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陸以圳覺得他對整個世界都疑惑了。 好在,很快他就想出了試探的主意。 當顧文月進了房間以后,陸以圳喊住了寧頌。 “寧頌啊,你來來來……”他將對方拉進門里,笑瞇瞇地壓低聲,“你是不是在追文月???” 寧頌手里還端著一塊蛋糕,他半靠在門框上,聽到陸以圳的問話,臉色立刻變得有些復雜,他眼神上下打量了陸以圳一遍,接著站直身體,反問回去,“導演怎么忽然想起來過問我的私事了?這是受人之托還是……?” 陸以圳忙搖頭,“不不不,你別誤會,我就是看你們兩個互動挺頻繁嘛,平時又一起去吃飯,這又一起給我準備驚喜……隨便猜測一下,不管真的假的,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和別人說的?!?/br> 雖然在片場里說一不二,維持著自己導演的權威,但一旦回歸生活,陸以圳的性格卻是一如既往的隨和,以至于此時此刻,明明是在陸以圳的領域內,明明最先開口發問的也是他,而很快,寧頌就不動聲色地拿到了主動權。 “我當然相信導演你啦,不過……陸導真的這么覺得嗎?”寧頌眉峰揚起,只是這一個動作,就將神采飛揚的年輕男人,襯出幾分霸氣來,他嘴角浮著若即若離的笑容,鎮靜地盯著陸以圳,仿佛不愿錯過此刻他的每一個表情,“真的覺得……我在追求文月?” 兩人目光相對,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明明對方的眼神讓陸以圳清晰地察覺一絲與眾不同的情愫,可惜他卻完全沒有產生任何與面對容庭時類似的激蕩,有的只是防備和別扭,他甚至不知道該將對方的眼神定義為暗示還是威脅。 陸以圳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隔開了和寧頌之間的距離。 與此同時,他握著門的手柄,也將門敞開的更大了一點,有意將兩人同處的空間范圍擴大,從而減少密閉所能帶來的……曖昧的可能。 陸以圳頓了下,調整好自己的表情,露出了一個客氣的微笑,”也不是啊,我沒那么八卦,就是剛才福至心靈靈機一動……要是我誤會了就算了,你別不高興,權當我多嘴?!?/br> 聽到陸以圳這么說,寧頌總算收起了自己渾身氣場,重新變成了那個能說會道、八面玲瓏的當紅男演員,“哎呀,這有什么不高興的,導演你別誤會,嘿嘿,主要是你頭一個這么問我,我對這種事敏感慣了,你懂的?!?/br> 他嘴角帶著幾分調侃的笑容,頗有點刻意耍帥的意思。 可惜,陸以圳固然不否認此刻的寧頌確實很有型,但卻是……無動于衷。 他見對方并不肯給答案,態度又模棱兩可,索性結束了兩人間的話題?!鄂r橙愛情》的拍攝周期還有很長一段日子,為了自己私人揣測而影響與男主角的關系,那就得不償失了。 然而,就在這番對話結束以后,寧頌非但沒有表現出什么半點避諱或者介意的態度,反而恢復到陸以圳離開劇組前的狀態,三五不時就約他和顧文月一起出去吃飯,算起頻率,倒是比之前還要更頻繁了點。 不過因為每次顧文月都在,三個人經常能借此聊聊戲,反而節約了陸以圳的工作時間,他也就沒有拒絕什么,直到這樣的狀態維持了近一個月,陸以圳發現自己越來越胖以后,終于開始抗議,表示這么吃下去會胖得一發不可收拾。 但,盡管如此,寧頌依然沒有放棄,反倒額外加了另外一項活動——每天晚上拉著陸以圳和文月去健身房健身。 “導演,適當的運動有益身心嘛,你別老坐著嘛,小心得痔瘡!” “……”九月初,秋老虎的威力不減,一路從餐廳走回賓館,陸以圳原本就熱得滿臉通紅,此刻更是掩飾不住,忍著尷尬回嘴罵道:“你管得真寬!老子動不動,關你屁事!” 寧頌扮了個鬼臉,嬉皮笑臉地回擊:“是啊,你得痔瘡,確實不關我屁股的事!” “噗!”顧文月聽兩人斗嘴,忍俊不禁,到最后卻還是給寧頌幫腔,“導演,多鍛煉確實有好處呀,小頌哥也是為你好嘛?!?/br> 一邊說,三個人一邊進了賓館內根本沒有人來使用的健身房,陸以圳一邊打量四周,一邊用余光不時留意著顧文月和寧頌的舉動。 這兩人同時走到吧臺,幫陸以圳領了一瓶水,然后寧頌去取他和顧文月的毛巾,顧文月則去看哪些器械正在運行。 這兩人從頭至尾沒交流過一句卻是默契極了,對整個健身房看起來也是輕車熟路,一貫不多話的顧文月,也罕見地向陸以圳傳授了一點自己健身鍛煉體型的經驗,看起來似乎很熱衷健身,頗有心得。 很快,寧頌從不遠處跑了回來,他揚眉向顧文月一笑,“成了,我來帶導演吧,你練你的!” 顧文月也不多話,笑瞇瞇地接過自己的毛巾,到一邊進行拉伸練習了。 單看兩人這表現,陸以圳無論如何也能猜到,雖然平時吃飯三個人經常在一起,但私下,寧頌果然還是和顧文月相處得多一點。 這么推測的話……也許寧頌真的在追顧文月?或許過了這么久,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了? 胡思亂想著,陸以圳半天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寧頌趕鴨子上架按在了哈克深蹲的儀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