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怎么樣?”陸以圳輕聲發問,“網上的評論……” 容庭回頭,笑得很平和,“大家都在肯定你,放心吧,你的許由……天下無出其二?!?/br> 然而,陸以圳只是蹙了蹙眉,“那你呢?我想看看和你有關的評論?!?/br> 一邊說,他一邊彎下腰,直接伏在容庭的肩膀上,伸手去夠鼠標。 他滾動鼠標的間軸,快速瀏覽著影片底下的評論,“這部電影謝森真是炫技……每一個鏡頭信息量都大到可怕!” “哭慘了qaq忽然明白為什么許由的演員拿了影帝……” 陸以圳撥動的越來越快,他心情也益發焦躁……為什么沒有容庭?他可是敘事角度!觀眾都眼瞎了嗎??! 然而,就當他一目三行地尋找著容庭名字的時候,忽然,容庭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陸以圳的身體猛地一僵。 容庭壓著他握住鼠標,接著側首,認真的目光落在了陸以圳的側臉。 是剛剛睡醒,依然朦朧的樣子。 卻也是所有情緒都灌注在他一個人身上的樣子。 微皺的眉心,浮滿躁意的眼神,還有明顯的,因為緊張而抿起的嘴角。 他在為他擔心——他都知道。 這不是第一次他們離得這么近……卻是這么多天以來,容庭第一次有一種失控的感覺。 他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呼吸,將節奏一點點放輕,“以圳……” 容庭低喚,略顯嘶啞的聲音響在陸以圳的耳畔。 幾乎是同時,他的嘴唇也輕輕觸碰到了陸以圳的耳根。 肌膚相觸。 但,就在下一刻。 陸以圳迅速抽出被容庭按住的手,往后倒退了一步。 “我……我還沒洗漱?!彼D身,落荒而逃。 52 容庭背臺詞的能力,在圈子內外都是有口皆碑,出道近十年,他因為串詞而拿到的ng幾乎不超過十次,而忘詞的事情更是從來沒有發生過。導演交口稱贊,同行提起都是欽佩,因此,粉絲也頗以此為傲。 和容庭已經合作過一部《同渡生》,陸以圳更是直接地感受到容庭對臺詞的熟練程度。 他非但能將自己的部分記得一字不落,經常還能記住對手戲演員的臺詞,甚至可以將哪場戲、來自哪一頁,都說得一清二楚。 但是,直到陪著容庭背了半個月的《丹心》劇本,陸以圳這才明白,正如網上瘋傳的那句話,只有用盡全力,才能看起來毫不費力。 原以為是記憶力的天賦,實際只不過比旁人更下功夫而已。 難背、難理解的地方,容庭直接做成標簽,貼得滿屋子都是,跑步健身的同時,就專門把簡單的地方練得更熟悉,情感豐沛的段落,就直接一遍遍模擬劇情,哪怕陸以圳坐在他對面磕瓜子,容庭也能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演繹自己的角色。 到后來,陸以圳都不敢輕視自己這份“陪太子讀書”的工作。 容庭演年少輕狂,他就配合他做耿直不讓的長輩。 容庭演寧死不屈,他就配合演jian佞滿腹的亂臣賊子。 容庭演情竇初開,他就……他就拉著金毛出去遛狗……=。= 陸以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這種從沒滋生在他內心的情緒,像是一蓬不知名的植物,在他心底生根發芽,越長越旺盛,陸以圳卻不敢輕易割掉它們,只能……靜靜地觀望。 八月,隨著容庭把臺詞完全背下來,每天都被耳濡目染的陸以圳,發現自己竟然也能把主角虞忠的臺詞背得七七八八了。 隨著他和容庭練習的不斷深入,這個角色對于容庭的挑戰也漸漸浮現。 與《連城》中少年揚名立萬,中年馳騁疆埸的大將軍不同,《丹心》的男主角虞忠,是一個年方二十的青年,故事的背景設定在明朝永樂年間,主要矛盾也是圍繞建文永樂兩朝的更迭展開。而虞忠,則有著明朝非常有特色的身份——錦衣衛。 他有將軍對君臣觀念的執著、矯健的身手,同時,虞忠也有將軍沒有的熱血、沖動,甚至是固執。 就算與同樣年輕的趙允澤相比,虞忠身上也少了那份隱忍與精明。 正如他的名字一樣,虞忠呈現在電影里的形象,主要就是圍繞著一個“大智若愚”和一個“忠君愛國”來展開。 因此,對于容庭來說,他既要去適應虞忠身上嶄新的性格特征,卻為他填補更多之前沒有塑造過的元素,同時還要避免將重疊的地方演繹得過于臉譜化。 這種挑戰是設給演員的溝坎,卻并非是能展現給觀眾去察覺的欲望。 換句話說,就是……這份工作對容庭來講,可以用“吃力不討好”這五個字完美概括。 陸以圳看容庭每天除了背臺詞,看導演給的推薦書目還要看到夜里一兩點,他莫名就覺得可憐cry……雖然心里知道,這就像他寫作業一樣,對容庭來說是無法避免并且必須承擔的工作,他當然也知道,高投入的精力同時還可以為容庭取得高收入,但,當陸以圳看到容庭每天起早貪黑,他還是沒法克制自己的心疼。 好在,這樣的工作,似乎就要結束了。 在容庭結束閱讀,開始調整作息的時候,陸以圳忽然意識到,《丹心》的開機時間……就在這兩天了。 晚上九點。 完成一系列力量練習的容庭在鬧鈴的催促下,進到浴室洗澡。 即便在完全封閉的影音室里,陸以圳也難得耳尖地聽見了浴室里的水聲,他暫停了電影,推門出來,等在了容庭的臥室里。 于是,就在容庭推門出來的一剎那,就看到和金毛一左一右趴在床上的陸以圳。 趴在床上的陸以圳,一只手墊在下巴底下,一只手習慣性地給金毛揉著脖子,金毛在他旁邊瞇著眼,一臉享受,鼻子里發出“呼呼”的輕喘聲,而陸以圳的表情,和金毛幾乎同出一轍——半瞇著眼,呼吸綿長而平穩,雖然談不上享受,但確實透出了一點慵懶和安逸。 容庭嘴角忍不住彎了下。 “怎么不看電影了?” 陸以圳看起來有點蔫兒,“你要進組了對不對?什么時候定了嗎?” 容庭一邊拿著毛巾擦頭發,一邊在床邊坐了下來,“后天過去吧,要先把定妝照拍了,然后是開機儀式,不過我的戲份可能還要再遲幾天才到,提前過去是要接受一點武術指導的訓練?!?/br> 陸以圳聞言點頭,“是哦……這片子肯定很多動作戲……” 對方明顯比平時消沉的語氣,讓容庭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動作,認真去觀察他的表情,“怎么了?我感覺你好像不太期待我拍這個片子?” 陸以圳搖頭,“沒有啦,這電影挺好的,高思源導演有自己獨特的藝術語言,我覺得這片子不管票房還是口碑,肯定都會很棒……” 沒等陸以圳繼續深入地分析,容庭就打斷了他的話,“不用這么理智,說說你主觀想法就行?!?/br> 主觀么? 陸以圳抬起頭,他這才發現,容庭用一種近乎探尋的目光正盯著他。陸以圳一下為自己有點狹隘的想法局促起來,但他還是非常坦誠地交代了自己的心思,“和你在這里住習慣了,想到你要走……心里有點……空落落的?!?/br> 容庭愣了下,但就在下一瞬,他的嘴角就揚了起來,顯出極其明顯的愉悅之色,“我也是?!?/br> 他笑得溫柔又坦蕩,這讓陸以圳莫名覺得心潮浮動。 但,對著他的笑容并沒有維持太久,容庭就站了起來,“你暑假什么時候結束?” “九月中旬吧……” 央影歷來放假早,開學晚,也算是給同學假期兼職提供了便利。 容庭聞言點頭,“很好,那我去訂機票,你明天起床自己收拾下行李?!?/br> “????”陸以圳迷茫地抬頭,“這么快就趕我走?” 已經掏手機準備給小郝打電話的容庭忽然頓住腳步,一臉無奈,“我趕你走干嘛,給你訂票一起去虎川啊?!?/br> 陸以圳好像還是沒聽懂,或者說是不相信,他眨著眼,定定地望著容庭。 容庭重新笑了起來,“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跟我到劇組去玩吧,上次高導不是和你聊天沒聊盡興么?我想他應該也會歡迎你……” “那金毛呢?” 容庭拍了拍陸以圳的腦袋,“帶他一起?!?/br> 八月十九日,容庭、陸以圳、小郝……和金毛,三人一狗,同時降落在南京白云機場。 接機的戚夢看到這么浩蕩的陣勢就orz了,她迅速撥通小郝的手機,以命令的口吻道:“你抱著狗,和容庭先出來,陸以圳壓后?!?/br> 正要走出接機口的小郝猛地拉住了前面兩個人,“戚夢姐,您自己和容哥說吧?!?/br> 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小郝迅速把自己的手機塞給了容庭。 “喂?”機場內,已經有不少粉絲注意到了他們,容庭壓低鴨舌帽,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出什么事了?” 電話里,戚夢的聲音顯得很冷靜,“外面有接機的粉絲,看到你和陸以圳同時出入不好,狗也自己抱著,八卦記者拍到可以做噱頭,陸以圳遮掩一下,讓他找地方躲一躲,至少一小時后再離開?!?/br> 容庭皺起眉頭,“一小時,這里不是候機室,你讓他去哪兒等?” 戚夢的聲音堅定且不容置疑,“你既然執意把他帶來,就該料到這種后果,我也是為你們好?!?/br> “十五分鐘?!比萃パ栽~篤定,“我離開后十五分鐘,你過來接他?!?/br> “太短了,記者可能根本沒走,四十五分鐘,不能再短了?!?/br> 容庭深吸一口氣,“半個小時?!?/br> “四十五分鐘?!?/br> “半小時,我可以在江浙滬拍一條廣告?!?/br> “……deal,你出來吧?!?/br> 抱著金毛的陸以圳茫然抬頭,“容哥,怎么了?” 容庭充滿歉疚地嘆了口氣,“外面有粉絲,咱們兩個走在一起……不方便,你找個地方坐著等一下,過一會再出來?!?/br> “哦,好啊?!标懸咱诖饝玫故撬?,“等你半小時對不對?你去吧,正好我和金毛玩?!?/br> 容庭須臾的猶豫,片刻后點頭,“好?!?/br> 說完,他和小郝掉頭就扎進了出站的人群。 隔著一道墻,陸以圳也聽到了背后的歡呼聲……就算不能看到這樣的盛景,他也覺得高興。 他喜歡容庭這樣被粉絲簇擁著、捧著,像是高傲的神,永遠不必沾染人間的凡塵。 這是容庭應得的。 而外面,容庭離開的機場速度簡直是他有史以來最快的一次。 沒有配合外圍記者的鏡頭,沒有搭理索要簽名的粉絲,只是盡可能快地穿越人群,然后上了保姆車。 小郝和戚夢一路在后面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