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出蛋的母雞(二十六)
26 “你說這做什么, 沒頭沒影兒的事說什么?”有人怕場面不好看,忙勸道。 李二媳婦嚷道:“怎么就沒頭沒影兒了, 我親耳聽見人家毛大嫂子說的!” “說了你也別提……” “怎么了?只許州官放火, 不許百姓點燈?”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 吃飯都堵不上你們的嘴!” 這才沒再說了,之后大家雖各說各的,但有意無意都在注意著楊大志僵硬的背影。 “你看看你, 惹嫌!”有人給李二媳婦做眼色。 李二媳婦翻了翻白眼,一臉不屑。 就在這時,楊大志突然放下碗站了起來, 很快人就消失不見了。 人群這才又議論開。 “你說他這是圖啥, 人家芽兒娘也不差???” “誰知道,不過就他那個娘在里頭霍霍, 我早說了遲早過不下去, 就是可憐了倆孩子?!?/br> “真是作孽!” * 楊大志一路狂奔,路上有人叫他, 他都沒理會。 他一路狂奔到毛家院門外, 才放慢腳步走進去。 “大嫂子, 芽兒她娘要改嫁了?” “你問這事做甚?”毛大嫂子放下手里的水盆, 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才道:“不是我說你楊老三,不管之前你跟芽兒她娘怎樣, 既然現在分開過了, 你又再娶了, 就該有個樣子,難道你還想讓人給你守一輩子不成?” “大嫂子,我不是,我就是……” “不是什么?按理說這話我不該說,你家的事也不該議論,可你早先干什么去了,你娘說什么就是什么,好好的一家人給鬧散了。這事出了以后,人家芽兒娘可沒說過你家一句不是,可大家都有眼睛能看見,一個婦道人家拖倆孩子被趕出來,你家給人家一顆糧食沒? “房子是借住毛旺家的,糧食是人家娘家弟弟送來的,里正家都給送了一簍子菜,你家好像什么都沒給送吧?過問過一句沒?就算不看大人,想過兩個孩子沒?她一個婦道人家以后日子怎么過,有沒有想過?不如早點改嫁了?!?/br> “我……” 其實這些問題楊大志也不是沒想過,他也有提出給晚香母女三個送點糧食什么的日常用物,但這事首先就被他娘給否了,他爹也不同意。 他爹說正好讓她受些教訓,等養不活孩子了,就知道把楊家的孩子送回來了。 本來他還指望他爹能站在他這邊,誰知道他爹氣上香兒把倆孩子都帶走,再加上趕上秋收,何桂蘭那邊又催得緊,這陣子他忙著倒是真沒顧得去細想這些事。 此時被人當面捅破,楊大志又是羞又是愧。 見他這樣,毛大嫂子也很是感嘆,道:“好了,你也別多想,到底現在是兩家人,那個你都娶回來了,真為人家好,你就別攔著人改嫁。還有你那個娘,你也說她一說,人家芽兒娘半句不是沒說你家,她倒好天天在外面糟踐人家,我都看不過眼……” 楊大志失魂落魄地走了,一路不知不覺竟走回了家。 桃兒見他回來,叫了聲爹。 何桂蘭從屋里迎出來,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楊大志就覺得心里憋了很多東西,想要發泄卻又發泄不出來,又想自己現在弄成這樣,除了他娘,其實跟何桂蘭有很大關系,不免就帶了些脾氣,一把將她撥開。 “跟你沒關系!” 何桂蘭被搡了個踉蹌,桃兒被嚇得跑過來抱住娘,何桂蘭不禁悲從心中來。 可她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了,沒了! 她安撫地拍了拍女兒,讓她去玩,整了整臉上的表情,才轉頭跟進屋里。 “你這是怎了,怎么這么大的氣,還在怨我之前去給你送飯?是娘叫我去的,你以為我不怕別人笑話,上趕著出去讓人笑?!焙喂鹛m陪著笑,言語之間卻分外委屈。 楊大志悶著頭也不說話,但架不住何桂蘭一直軟聲細語,纏磨半天何桂蘭才知道,原來前頭那個要改嫁了。 * 也不過半天不到的時間,芽兒她娘要改嫁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村。 楊家人都聽說了。 一家子沒幾個高興的,尤其是楊老漢,拉著一張臉,是個人就知道他這是生氣了,連累楊大志干活兒時挨了好幾通無緣無故的罵,總之心里都不痛快。 可這一切都跟晚香沒什么關系,因為她跟古亭進山去了。 這一次她不是一個人去,而是把兩個芽兒都帶上了。 還有王長安。 一場秋收下來,王長安像換了個人,曬黑了不少,但看著倒是比之前壯實了些。他和古亭兩個,一人用背簍背著小芽兒,一個背著大芽兒,路上走得也不比之前他們進山慢。 到了木屋后,晚香就去看她的寶貝胭脂了。 古亭是個做事細致的,曬干后的胭脂粉末被他按照顏色的不同,分別裝在幾個干凈的箱子里,里面還墊了層白布。 晚香打開看了看,又嗅了嗅,還用手沾了些。 只是兩根手指輕輕一揉,粉末就被揉開了,明明看著是完全干透的粉末,偏偏暈開得極為順滑,且質地細膩,顏色鮮艷。 襯著她白皙的指尖,格外有種嬌艷欲滴之感,細聞下去帶著陣陣花香氣,香而不膩。 “你看看這個你能不能用?”古亭從旁邊遞過來一個木制的模子。 只有巴掌大小,中間為圓形,微微下凹,里面陰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王長安還有些疑惑這是什么,晚香卻是見之欣喜,拿過一個胭脂盒,小心的用湯匙把粉末裝進盒子里,差不多裝滿了,拿過那模子在上頭一摁。 不大不小,恰恰正好,一看就是比著做的。 有些許多余的粉末被擠壓到胭脂盒邊緣,她用湯匙趕了趕,之后輕輕拿起模子,就見里面出現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晚香的手一頓,放下胭脂盒,拿著模子細細地摸了摸,又看了看,才轉頭看向古亭:“這是你做的?” 她的眼神很復雜,古亭卻似乎并沒有察覺,道:“上次你不是說若有雕花模子,壓出來的胭脂肯定更好看,反正閑來無事,就試著做了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用?!?/br> 可這上面的牡丹,真是一個大山里的獵戶見過的? 晚香倒瞧著有些眼熟,以前內務府給她送過一盆極品的魏紫,她十分喜愛,還親手養過一陣兒。 可惜她做什么都是幾天的熱度,興致一過就沒什么興趣的,照顧得也不精心,倒是后來聽抱琴說花被問玉拿去養了。 且真花和模子到底不同,也不能做到完全的相似,這并不能為佐證,晚香就是覺得古亭很可疑。 他到底是不是問玉? 如果是,為何又回避她? 這個問題快把晚香折磨瘋了,也因此之后給胭脂壓盤裝盒,她帶著一股氣,格外生人勿進。 王長安只當jiejie是干活兒認真,古亭知道她這是生氣了。 她每次生氣都是這樣。 他也不吱聲,默默地坐在一旁拿著另一個模子給她幫忙,總共就兩個模子,一個是牡丹,一個是蘭。 王長安則陪著兩個芽兒在外頭玩,第一次進山,這山里的一切對兩個孩子來說都十分新奇。 “你真的沒什么話想跟我說?”如此這般沉默了許久,晚香突然道。 “什么?” 晚香忽地一下站起來,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推開手里的東西跑出去了。 站在陡坡上,能聽見下面小溪旁小芽兒的笑聲,晚香聽著那笑,慢慢蹲了下來,一顆顆地掉著淚珠。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手指上被胭脂染紅的顏色,越看越不順眼。 搓了搓,不掉,使勁搓,還是不掉。就仿佛在泄恨,她用左手的拇指使勁的搓著右手食指,恨不得搓掉一層皮、 就在這時,一只手伸過來,捏著她的手腕抬了起來。 他拿著一塊浸濕的帕子,給她細細的擦著,從指根到指腹,連指甲縫都不放過。 少年半側著臉,專注的眼神十分認真。 在晚香眼里,漸漸和某個人影重合。 “你到底是不是問玉?你告訴我!”她額頭抵著他肩上哭道。 感受著被淚水打濕的肩頭,古亭閉上眼睛,良久才啞聲道:“你說的那個人,我不認識?!?/br> 晚香僵住,突然站起來,將半蹲著的他掀翻在地,然后頭也不回地進了屋。 * 之后,晚香再沒和古亭說過一句話,連有些遲鈍的王長安都看出來。 當著古亭的面上不好問,偷偷地問jiejie到底怎么了。 晚香自然說什么都沒有,再加上都想趕著把這批胭脂都做出來,大家也沒功夫計較這件事。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出山了。 進了村還沒到家門口,就看見毛大嫂子站在那兒。 “嫂子你找我?” “你可算回來了,這兩天去哪兒了?我昨天就來了,你不在家?!?/br> 晚香歉道:“嫂子,真對不住,我回娘家了一趟?!?/br> “沒事沒事,見著你人就行。這是你小弟,我記得叫長安來著?那這個?”毛大嫂子看向古亭。 晚香道:“這也是我弟弟?!?/br> 古亭聽了這話眼神一暗,看了晚香一眼。 毛大嫂子倒沒多想,笑著對兩人點了點頭,才又對晚香道:“我那天跟你說的那事……” “嫂子你等等,我讓他們先進去,趕了半天的路?!?/br> 晚香示意弟弟帶著人先進去,王長安雖然好奇但也聽從了,進了院門就在問知道是什么事嗎? 古亭猶豫了下,沒說話。 大芽兒道:“嬸子是來給我娘說親的,讓我娘改嫁?!?/br> “改嫁?”王長安吃驚得不輕。 大芽兒點點頭,正想說什么,這時外面傳來一聲‘嫂子那我先進去了’,忙噤了聲。 晚香走了進來,問道:“你們怎么都站在這兒?” 王長安道:“姐,你要改嫁?” “你怎么知道這事?”晚香看了看大芽兒,大芽兒有點心虛,拉著meimei跑了。 “是大芽兒說的。姐,你真要改嫁???” 其實晚香已經拒了,但看到默不吭聲站在一邊的古亭,她眼睛一轉,道:“其實我本來沒這個想法,但聽了毛大嫂子一番話,又覺得她說得挺對,婦道人家還是趁著年輕早點改嫁的好,還能選個好的?!?/br> 本來半垂著眼皮的古亭,猛地一下抬起眼,看了過來。 ※※※※※※※※※※※※※※※※※※※※ 哈哈哈,我的天,我放存稿箱了,但是時間竟然設置錯了,下午才看到沒發出去。 我的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