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孫茗是見他真不想提此事的模樣,也就不言語了,忽然瞥見案幾上的兩個匣子,就指著匣子對李治道:“高陽公主遣了人送禮,只是這樣貴重的東西,我就不知該如何處理了?!?/br> 這時,李治腳也被洗凈擦干,婢女提著金盆和巾子也出去了…… 兩人走到案幾邊上,還是孫茗狗腿地開了匣蓋子,給李治一一過目。 “哼,她倒是有心,盡撿了貴貴的送來。你無需理會她?!崩钪我宦暲浜哙沙龃介g,顯然是沒有把高陽公主放在眼里。 只是……您好歹得說說怎么處理這些東西吧? 李治才不管她,自己且一番困頓,走回床榻,倒床就睡了。 孫茗也是可憐他,知道再多不過兩個時辰,就又得起來上早朝了…… 既然李治都不管這些亂七八糟了,她就也不管了。反正禮是高陽送到這來的,其余的,她不過按李治的吩咐罷了。 等第二日暮色十分,李治又黑著臉回來后,孫茗是真心覺得,日子沒法過了…… 叫她哄太子?她真心不會啊……況且,對著一張陰氣沉沉的臉,連晚膳都很難下咽好嗎! 兩人才用了膳,花枝奉了茶上來,孫茗猶豫了下,就開口了:“九郎,不如我先住回去?” 李治放下茶盞,看了她兩眼,就把人往身上帶,那下巴抵著她額頭:“阿吟這是怕我,還是不想理我?” 都有,行么?孫茗可不敢說,只是哄他道:“九郎這樣忙,我是擔心留在書房影響你。如果九郎不想我回去,那我就不回去了?!焙逋赀€拿手拍了拍他后背。 太子這是求安慰地節奏了? “今日,父皇又把辯機給放了,令他譯《大菩薩藏經》?!崩钪握f了句。 “這是說,圣上這是打算輕拿輕放了?”孫茗雖然這樣問,但顯然并不完全相信,畢竟辯機后來確實被處決了…… 李治冷笑一聲:“你以為是看在高陽的面上?且等著罷……”接著又話風一轉,道:“你不知道,因高陽的駙馬都尉房遺愛原先助李泰謀奪太子之位,舅舅早就嫉恨上了,在我看來,恐不會善了?!?/br> 雖同是舅甥,但李泰與長孫無忌關系素來冷淡,當初李承乾先被廢黜,長孫無忌就不同意李泰接任太子之位,之后也是因李承乾死咬著李泰不放,才把李泰一并拉下馬來。這太子之位兜兜轉轉才被李治給撿漏了…… 李治雖與高陽公主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但他是靠長孫無忌上位的,顯然是與長孫無忌同坐一條船。這個其實是帶有政治目的的。 孫茗總在府里,對于李治的事情也只知一星半點,提供不了專業意見,只好言道:“那若高陽公主提起呢?何況你也知道,臨川公主邀了我去春月宴,說不得就與高陽公主碰上了?!?/br> “無需理她?!崩钪蔚?。 然后其他卻是不愿意說了,轉而說起今年恩科的事情,又提起孫茗的弟弟孫英:“我記得你阿弟在太學讀書,可有舉薦?” 太學隸屬于官辦學校,由國子監管轄。在唐高祖一入長安,天下未定,就已經下詔辦理官學,安排宗室子弟與其他士子上學,借以勸導他們讀書上進或而入朝為官。這些官辦學校就交由國子監監管。 太學只是其中一所,尋常都是高官子弟進學,入學為五百人。再往上的依次是宮中的弘文館和崇文館,只入數十人,皆為皇親國戚,或是宰相等一品大員之后。接下來是國子學,只收長安在朝的高級官員后代。太學往下就多了,有四門學、各都督、護府、州、縣等設立的官學…… 因入學門檻高,即使適齡(約1419歲),也并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入的。官員子孫入讀,多的是拿此當跳板,既可以擴展社交,又有第一手恩科訊息。但若成績差、品行不端的,也有被勸退的風險。 唐朝雖設恩科,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參與??婆e都是由學府舉薦,優秀學員參與科考。若無進學資格,沒有推薦,是不得參與的。所謂士農工商,在唐朝被標顯得淋漓盡致,身份等級也尤為注重,像是最末的商人,是不能參加科考的,就是一般的農民,讀不上書,不能入學,自然也得不到舉薦,同樣不能科考。由此,普通平民相通過科考改變命運的,就并不是件簡單的事了。 大唐有嚴格的良賤制度,是從魏晉南北朝舊律的沿襲,涉及范圍方方面面,從政治到經濟,乃至整個社會結構。賤籍可通買賣,但良民就不能進行買賣了,且良賤是不能通婚的。 唐代看中出身,還體現在宮闈內閣,比如武媚娘,她父親武士彟雖然讀過書,但買過豆腐,且做過木材生意,這就好比在他身上打了“商”字的烙印,即便后來高官厚祿,仍是被人所瞧不起,別說士族門閥,便是一般的書香門第都不屑為伍的。所以,同是才人的徐惠入宮可以由才人升為婕妤,然后又升至充容,但武氏不行(當然也不排除李世民并不看重她。不過李治要立她為后,曾經受到眾臣以死力諫,是李治自己力排眾議的,當然也有因為武氏背后cao刀,收買了很多人心)。 其實關于弟弟參加本屆恩科的事情,孫茗也聽阿娘提起過,但因他年紀還輕,也并沒入心,只當作增長經驗,就回道:“他年紀還輕,祖父大人打算讓他今年秋闈先下場試試?!?/br> “唔,”應了聲,又想道:“可需要為他安排一番?” 孫茗是一臉的震驚……殿下,這樣明目張膽地走后門真的好嗎? 在孫茗震驚地一臉血的目光下,李治又說:“科舉及第,雖然秀才、明經為上上之考,但若不中,也可書學、算學,雖品相低,待安排下去歷練幾年,日后為官做守、兼都可?!?/br> 也就是說,科舉不過,通過門蔭也可,但做不成三品以上的了……如她祖父因是科舉狀元出生,現為陜州刺史從三品的官,如果再上上,正三品或從二品也是有機會的。 但這對孫茗來說還是太遙遠的事情,就像她父親,只是七品小官,怎么爬也爬不到三品以上吧?但是恩科出身等同來歷,她是不好替自己的兄弟做主的,還是決定先找阿娘問問,要不要走太子的門路。 “這卻不急,待我問問再說?!睂O茗道。反正即使不中,下一屆仍可參考,這倒也無妨。 現在孫茗才終于發現,如果要寫論傍上太子的好處,她絕對可以寫出一二三四點……要錢給錢,要官給官,她只要負責默默地美貌如花就好了…… 然后倆人躺上床,蓋了被子,摟在一處,很快就睡著了。 翌日,孫茗難得在辰時就起了。 不過因為太子一大早要入宮上早朝,所以比在東宮時起得更早,哪怕孫茗難得起得早了,他也早已出府去了。 仍是花枝花蕊服侍她起床洗漱,花枝瞅著空檔,在圍披帛的時候說:“娘娘,沁香明景修葺完了,您看何時去看看?” 孫茗一驚,算了算日子,倒也有二十來日了:“這么快?” 花枝了愣愣,然后把頭一低,回道:“若是……娘娘覺得還沒有修葺好,再過兩日去看也無妨?!?/br> 孫茗又是愕然地看向花枝,見她低著頭,又把頭扭向花蕊,見花蕊一臉的“娘娘您實在太聰敏了”的表情中,面上一抽……她真不是故意耍心機,借由裝修來太子書房霸占太子的…… 嘆了口氣,孫茗面癱著臉,說道:“還是去看看吧,萬一有不合意的,還來得及改?!?/br> 然后按部就班地用了早膳,再浩浩蕩蕩地帶著一眾侍婢出了太子書房,往她的院子去。其實,一被回稟說是房子裝修好了,她早就著急地想飛去看了好嗎?但是,被底下那么多人盯著,她現在又是娘娘,娘娘不是都該端著嗎? 唐代的建筑都有些嚴整開朗的,規模宏大、形體優美,雖整齊卻不呆板,華美又莊重大方,采用的都是木結構。 一入沁香明景,院子的整體格局沒變,但寢殿底下的園子卻大為休整了。沿著寢殿門前的木質地板,直接穿過木質的回廊,一截回廊外是桃花林,一截回廊外,是個木板格局的小高臺,上邊設了亭子的那種傘狀的頂,底下還設了幾座案幾,一圈外中的盡是四品海棠和洛陽牡丹。 院子回頭可以慢慢地逛,她先邁進屋子里瞧瞧浴室去。這年代并不興泳池,在長安倒是也有類似浴場這樣的地方,但都是郎君們的消遣玩意兒。這種拿整個房間裝修個浴池的想法,實在是心水了很久了。 一入堂屋,徑直往左隔間去,還裝了道門,門后設了粉嫩嫩的帷帳。 揭了帷帳入內,入目的先是三折屏風,屏風旁都是藕荷色的帳子,長至地面還蜿蜒拖出幾寸來。屏風的繡品又極薄極透,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里面浴池上漂著的紅色花瓣…… 孫茗行了兩步又揭了帳子,這才從屏風的一邊繞過,映入眼簾的,是浴池頂上的巨額牌匾——流香渠。 ☆、第28章 貳拾捌 孫茗既然回了沁香明景,就不好再回太子殿下的書房了,就著人把衣物飾品一應物事都帶回。 浴室布置得她很滿意,轉念想到,先邀李治共浴才夠浪漫…… 就與花枝花蕊吩咐,取了匹瑩透的桃紅色云錦來,又叫花枝為她制上波斯舞姬的裙子……她能說,實在沒臉叫針線房的做這件事嗎……當然上半截的修飾部分由她自己動手休整了(很不好意思讓人看到可以露出一大片rou的衣服好嗎)…… 然后在李治回府得知孫茗回了自己的院子,就掐著飯點來了。但是顯然,孫茗想先餓上一餓,不然怎么顯得她“秀色可餐”呢? 孫茗見李治進了屋子,與花枝花蕊使了顏色,二婢就帶著一眾丫頭魚貫而出,且很貼心地合上了門。 在李治一臉不解的神情下,挽著李治進了浴室:“九郎還沒看過新建的浴池吧?我好喜歡~” 說著,一手挽著他,一手揭了輕薄的帷簾,李治一經屏風,就見幾乎擴向整個屋子的浴池迎來一陣暖意的熱浪,霧氣裊裊,水面漂浮著桃花,花瓣點點,馥郁妖嬈,恍然還能聞到一陣清香…… 李治踏近浴池,就踩上了腥紅色的皮毯,只聽耳邊輕吟一聲:“讓妾來服侍九郎沐浴~” 此時,屋外響起一陣琵琶之聲,曼音燕燕,揍出靡靡之音……轉眼間,仿若人間天堂。 等李治低頭看向孫茗的時候,衣衫已經由她纖細的指間褪去、滑落,被她引著,邁入池中玉色臺階,一步、兩步……直至整個人隱入水池之中,驟然的熱氣,又暖又有些發燙,令他舒服地發出一聲喟嘆,有一瞬間竟是忘了身在何處。 倚靠著臺階,透過霧氣往水池外的美人看去……孫茗見人落入水中,就扭身繞過屏風。 正當李治向屏風后張望,孫茗已換了身波斯舞姬那般清透飄逸的裙子,一身桃色薄紗,領口開得極低,裙身叉口又開得極高,娉婷而來,隱約可窺內里的旖旎…… 美人迎著他癡迷的目光,裙袂翩翩,迤邐而行,落坐在他的身前,只將瑩白的玉足滑入水中,朱唇皓顏,梨渦淺淺,顧盼神離…… “九郎……妾這禮,備得可好?” 呢喃的話語滴落在他耳朵里,心坎上,李治抬手去扶她,眼前的美人搭著他的說,輕輕俯身,就這他的手滑落在水中,緊緊靠在他身上,一手還勾著他脖間,露出手臂上纏著白玉鑲金的臂釧來。 李治露出一絲輕笑來:“愛妃真是花樣百出?!?/br> 孫茗抬手將發髻的簪子拔下,拋向水池邊的皮毯上。 一瞬間,風鬟霧鬢落下了滿頭青絲,映著精致的面容,在額間貼著金色花鈿,在煙霧氤氳下,美得攝人…… “那九郎喜不喜歡?”孫茗抬頭看著他,眸中一汪春水。 “自然是喜歡的?!崩钪卧谒袑⑷藬r腰抱起,令她上半截身子露出水面,那薄紗的裙衫一遇水,早就緊貼肌膚,勾勒出一片橫成玉體,在他身前,幾乎可以令人一覽無余,卻又因衣衫緊裹,隱隱約約地,看不真切…… 李治看著眼前艷事,頓時心猿意馬,喉頭微動,那作死的女人還提起手,在他額間輕撫…… “九郎,你留了好多汗……”孫茗正想說為他擦擦,李治已一低頭,guntang的唇咬上她的…… 在她喘息間,只聽他在她耳邊噴氣:“可真是叫人又愛又恨?!?/br> 話落,轉個身,將她坐在池中的臺階上,低頭咬上她的耳垂,引得她發出一聲輕盈短促的嬌吟。 孫茗尋到破綻,將他頸子一勾,兩人都沒入水中……再出水面的時候,她玉足勾著他的腰,一口啃上他的喉間,帶著喘氣的輕語:“那九郎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停歇只是一瞬間,下一瞬又拿舌尖粘上去,吃盡他喉間的水珠…… “再不能愛得更多了……”李治撕扯著衣裙,往里面探去…… ……(和諧)…… 等倆人收拾干凈了,換了身衣,又讓人服侍著弄干了頭發,這才叫上晚膳。 李治此人,假正經得要死,無論前一刻有多色急,現在用膳時間,就是一副正襟危坐,一臉的清心寡欲,哪怕心里爽到想唱個小曲兒、踮腳轉個圈兒…… 然后兩個人食不言地享用完,一同在屋門口回廊散步,孫明才有機會調戲起來,拿眼瞥向隔間方向:“九郎的字真實鐘靈毓秀。流香渠……九郎很是向往啊……” 李治臉上一紅,一聲輕咳:“你又知道是我寫的?” 那是自然,雖然寫的婉轉纏綿,但孫明可是在李治書房待了這許多天,李治的字體當然認得。 孫茗一手挽著他的手臂,一手輕撫沿途的花朵,此時,正拿一臉“你小看我“的神情看著他:“常言道,見字如見人么?九郎是我最親近之人,如果連九郎的字都認不得,那才枉費九郎待我的一片心了。且九郎字體又美,結構流暢,我都想跟你討要幾幅墨寶了?!?/br> 話中三分真,七分假,把李治哄得眉開眼笑。不過李治卻是寫得一手好書法,隸書、草書、飛白書、楷書都很得心應手,甚至還有很多佳作流傳后世。 李治聽完一通夸獎,反而謙虛道:“哪有你說的那么好,臨川的寫的那一手才叫好字?!?/br> 孫茗把玩著他的手指,笑道:“臨川公主我才管不著,反正在我眼里,九郎的便是最好的?!?/br> “那你過兩日去她的宴席你得小心了,”李治拉著她行至亭內,入了座:“臨川的大篆和隸屬都是極好的,最喜歡人家夸她了,我倒看看,你到時候要怎么說?!?/br> 提起臨川,孫茗索性把主意一并說了:“我備了一尊玉觀音,不知可不可行?只是聽說臨川公主臨摹觀音像乃一絕?!?/br> “這倒是真的,原本要贈禮也該由我來備才對。你主意倒挺大?!彪m然這樣說,但臉上神色卻是尋常:“下回還是從庫房拿吧。你那點私房,還是留著買果子吃罷?!?/br> 即使春夜里,風一吹,仍有些涼,孫茗也沒有好好地跪坐,反而懶懶地靠著案幾,這會兒功夫,就把腳縮進李治的衣袍底下了,撒嬌道:“這么點子東西,何分你我呢。九郎……我腳冷……” 李治倒也沒嫌棄她的那雙臭腳,此時小腿就被那雙腳在袍子底下勾啊勾的,聽她說到冷,就起了作弄的心思,就輕抬起她的腳,在她不解的目光下,脫了她那雙鞋襪,置在腿間,拿手揉啊捏的…… 原本覺得冷,這會兒被他連鞋帶襪地脫了,竟奇跡般地忘卻了冷,倒覺得一簇火苗飛起…… 蜷縮了腳,直勾勾地看著他,眼里流露出一汪春意…… …… 過了幾日,由王府馬車來接孫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