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林青婉想的很深遠,楊鐵柱此時卻是擔憂著夏大成一家的生計。還好媳婦兒聰明,弄了個臘味鮮出來賣,要不然夏大成落難回鄉,可能連生計都成問題。 心里想著,他抱住林青婉,說道:“媳婦兒,還是你聰明。要不是你弄出來個臘味鮮出去售賣,大姑一家的生計可就難了?!?/br> 林青婉對楊鐵柱笑了笑,沒有說話,心里卻是又沉了沉。 眼前的確是好,但是這臘味鮮卻是應季的東西。也就是說只能賣冬天這一季,她上輩子的時候大家做灌腸都是進了臘月開始做的。當然有些地方氣候寒冷可以早些時間做,但是一年四季只能做一季,其他時候該怎么辦? 本來林青婉就打算賣一季,攢些銀錢在手里再另謀其他,可是照此時的情況來看,卻是有些為難。他們家倒還好說,手里還捏著一些銀子,省著花怎么也能撐好幾年,但是楊氏家卻不一樣。 夏大成臥病在床,要看病要吃藥要換傷藥,這都得錢。還有一家大小的生計,雖然家里有幾畝地,但是楊氏家里能下地的人卻不多。夏大成是個壯年的漢子沒錯,但是這十幾年從來沒有下過地,一開始只怕根本無法上手。 還有她中午觀察了一下夏大成的神色,看樣子他心里估計還是想繼續供夏宏志念書的。聽楊氏說,宏志那孩子功課一直不錯,這又是得銀子……供個讀書人要花多少錢,看楊家以前就知道了,家底稍微薄點的,傾家蕩產都是小的…… 當然林青婉也不光是為了楊氏一家,還有他們自己。 看了夏大成的遭遇,她才明白眼前這個社會有多么的不平等。沒錢的惹不起有錢的,有錢的卻是怕當官的。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在自己家目前根本連銀子都不多的情況下,別說當官的了,連個小地主都惹不起。 像夏大成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只因為有錢人家的內部爭斗,直接差點沒把自己命丟了。 上午在楊氏那里的時候,夏大成也是描述過他在牢里一些遭遇的。 ~~ 作者有話要說:林青婉想想就覺得寒冷不已,一個有錢的商戶想整你,你就只能自認倒霉,絲毫都反抗不了。而現在唯一能給自己增添些安全感的,也只有手里多捏些銀子了。 以前的林青婉想不到這些,一個是因為沒有親眼見過黑暗的現實,從嫁到這里后她就在小小的落峽村里打轉,根本沒有所謂的能見到市面。二則是她此時有身孕了,思想也會改變,以前是就她和楊鐵柱兩人,兩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墒乾F在有孩子了,卻是不一樣的。 難不成真的要到楊氏那個地步,看到自己兒子被打得遍體鱗傷只能無奈的哭?沒勢又沒錢的泥腿子,遇上了什么事就只能任人宰割!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林青婉這人從來沒有什么大的志向,從前輩子到這輩子她就想過那種安安穩穩的小康日子,沒有太大的追求??墒乾F今所身處的這個世界,卻不能不讓她生出些別的想法。 當官是沒辦法了,身邊就一個楊鐵柱也不是那個料子,那就只能多賺些錢了。 林青婉躺了下來,窩在身后這個漢子堅實的臂膀里。楊鐵柱今天出去太久,可能也是累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林青婉卻是怎么也睡不著,‘居安思?!@四個字第一次出現在她的腦海里。讓她不由的想了很多很多…… ☆、第66章、67章 年越來越近了,轉眼間離過年只剩下十幾天的時間了。外面下著雪,也抵擋不住大家要過年的好心情。 落峽村有這樣一段順口溜,講訴著村民們從臘月二十三小年要開始做的事情,“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掃房日;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年rou;二十七,宰只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守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br> 因為手里的錢寬裕,林青婉決定她來大熙朝的第一個年一定要過好。這也是林青婉上輩子的一個怪毛病,一到年挨跟兒就喜歡折騰。 她提前就讓楊鐵根去豬rou販那里買了豬rou,直接弄了兩頭殺好的整豬回來,豬頭豬蹄排骨之類的下了自己留著過年吃,其他的則是繼續灌臘味鮮。 鎮上的酒樓二十七就關門回家過年了,一直到正月十五才會開門。林青婉倒沒有因為別人關門就不再做臘味鮮了,她跟楊氏還有三房兩口子商量了一下,準備過年之前多儲備一些,因為過年以后很久市場上都不會有大量豬rou上市。 為了此事林青婉讓楊鐵根又去買了幾百斤豬rou回來,還讓他跟每次訂豬rou的屠戶那里說了一下,讓那邊過完年后一有豬就送到楊氏家里去。 所以這段日子幾人一直很忙,楊氏、三房兩口子忙著提前灌制臘味鮮,甚至把楊氏的媳婦兒周氏都帶上一起打下手。林青婉因為有身孕,都不讓她插手,她只好在家里準備過年要吃的年貨啥的。 林青婉準備照著上輩子過年的那樣提前備一些年貨出來,所以她把卸下來的排骨腌制了一些,做成臘排骨,又腌了一壇子臘rou,還讓楊鐵根去買了幾條大草魚和幾只雞回來腌了臘魚臘雞。 等所有東西都腌制好,她又把這些都用草繩掛起來,懸在房梁上面。 期間,楊鐵柱也不知道媳婦兒為什么要做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都是在旁邊給她打了一些下手。婉婉的鬼點子多,知道的吃食也多,這些楊鐵柱心里都是清楚的,所以他也沒有問過她。 這些一看就是吃食,到時候他只管吃就好。 等楊氏那邊把臘味鮮全部趕做出來,轉眼間已經快到臘月二十三了。幾個人歇息了一天,又開始忙著過年的事情。 二十三是要祭灶神的,以往楊鐵柱和楊鐵根都是跟正房那邊一起祭灶神,今年已經分家,就只能自己祭灶神了。 祭灶神之前要做灶糖,林青婉不會做,不過姚氏會,每年楊家祭灶神的灶糖都是姚氏做出來的。 二十二那天一大早,姚氏就把提前準備的材料拿到二房這邊來和林青婉一起做灶糖。 制作灶糖是需要提前把‘酶子’做好的,林青婉不知道什么是‘酶子’,姚氏就跟她講解了一下。就是把幾斤糜子(小黃米)谷子用水泡一下,泡透了,然后注意保濕保暖讓它生芽。因為外面氣候冷,姚氏就把泡好的谷子放在自己屋里。等過兩天,發芽的谷子長出半寸左右的白芽,就把發芽的谷子連水帶谷子全部磨碎。這些連汁帶水的碎谷子就是做灶糖的‘酶子’。 ‘酶子’是姚氏提前做好的,只是把制作過程對林青婉講解了一番。 林青婉聽的似懂非懂,但還是記住了制作的過程。 姚氏一邊跟她講著,一邊又蒸了一大鍋的糜子米飯。等糜子米飯做好后,放在旁邊晾一會兒,摸摸不燙手了,就把‘酶子’放了進去,然后開始攪拌著,攪拌均勻放在一旁。 姚氏說,要到糜子飯差不多都化成稀稀的糖汁以后才能開始做灶糖,一般的話等一兩個時辰就差不多了。 等中午吃了飯后,姚氏過去看了看鍋里的東西,鍋里的糜子米飯已經變成稀稀的糖汁了。 她把鍋直接又架在灶上,點了火,加了一些土蜂蜜進去,任它熬著。等熬到差不過半干稠的狀態了,姚氏才把鍋端下來。 過了一會兒,等鍋里的糖差不多晾得不燙手了,姚氏開始在案板上搓灶糖,搓成長條狀。 林青婉在旁邊看的很驚奇。這完全就是古代簡易版做糖呀,但是她沒想到這小黃米也可以做糖。 她準備想摸一條嘗嘗,姚氏不讓她拿,說要放在外面凍上一晚才好吃,現在不好吃的。 林青婉看看旁邊眼巴巴看著的兩個妞,又看看糖。心想小孩子都能忍住,她也是能忍住的。 等灶糖在外面凍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林青婉就起來把灶糖端了進來。首先自己摸一條嘗嘗,一咬噶蹦噶蹦很脆,甜甜的。 但要說非常好吃也很牽強,畢竟上輩子可是各種糖果巧克力沒少吃的。不過林青婉穿過來以后幾乎就沒有吃過糖,猛的一下吃一塊,覺得也是挺不錯的。 兩個妞妞倒是非常喜歡,林青婉塞給她們一塊,兩個女娃兒都舍不得吃,咬了一點就放進口袋里,過一會兒從口袋里又摸出來咬一點。 林青婉看了很難過,對兩個女娃夸下???,讓她們可勁兒吃,吃完不夠二嬸再給你們做。 兩個小女娃謝過二嬸之后,還是舍不得咬大口糖,林青婉只能無奈摸摸鼻子作罷。 祭灶神是要到傍晚以后開始的,晚上姚氏做了飯,就拉著林青婉到外面屋子了,只留下楊鐵根和楊鐵柱兩人在小隔間里。 小隔間自從二房三房分了家后就在充當灶房使用,這里也算是灶房吧,畢竟當初做飯的灶砌好,楊鐵根可是專門買了一副灶神像貼在小隔間的墻壁上。 以前林青婉不懂為什么要貼灶神像,現在聽姚氏說了以后卻是懂了。原來祭灶神不光要有供品,要有灶糖‘封’灶神的嘴,送完灶神,灶神像是要燒掉的。 林青婉問為什么不能在旁邊看,直到姚氏對她解說了以后才明白為什么。原來在這里有習俗,‘男不拜月,女不祭灶’,女人是不能祭灶神的。 林青婉撇撇嘴,心里想這明明就是歧視廣大的勞動婦女! 過了一會兒,楊鐵柱才和楊鐵根出來。楊鐵根拿出了一幅新買的灶神畫像,又貼到小隔間里那個貼灶神像的位置。 然后,幾個人才開始把飯菜都端到炕桌上準備吃飯。 第67章 二十三過完是二十四,二十四是掃房日。 林青婉和楊氏早上起來吃過飯以后,就開始打掃屋子。把家里里里外外全部打掃了一遍,鍋碗瓢盆也清洗了一下。正房那邊似乎也在清掃屋里,王氏一個人忙進忙出的。 大家白日里忙了一天,連楊鐵柱也進進出出給林青婉打下手。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正房那里傳來吵鬧聲。 王氏的聲音極為高昂,似乎很激動的樣子,中間穿插著何氏的聲音。 坐在二房這邊屋里聽得不是很清楚,可能因為天冷,屋門上都掛的有門簾子,門還都是關著的。 林青婉只隱隱聽到王氏說什么‘豬’、‘累死累活喂了一年’、‘rou’什么的,何氏的聲音則是聽不真切。 坐在屋里吃飯的四個大人對視一眼,姚氏開口小聲說道:“娘可能要把豬賣了,大嫂不愿意?!?/br> 看三個人都望著她,連兩個小妞妞都看著她,她紅著臉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我今天看到娘讓大哥把村里的殺豬匠請來了,大嫂出來擠兌了幾句,殺豬匠又走了?!?/br> 林青婉咬咬筷子,那意思就是說何氏準備把家里的豬賣了,今年不殺豬了? 落峽村都有過了二十三以后殺年豬的習慣,一般殺豬的時候都會請親近的人家過去吃殺豬飯。像楊氏前兩天就說了,等二十六請他們過去吃殺豬飯。 落峽村里的村民窮,一般請親近的人家吃了殺豬飯,家里只會留下一些夠過年吃的豬rou,剩下的都會直接賣給殺豬匠或者賣給同村家里沒有養豬的村民。只有那些家里極其窮困或者是說當家人比較摳門的,才會連豬都不殺,直接整豬賣給屠戶。整豬賣掉的意思也非常明顯,那就是這家人過年不準備吃rou了。 這可是極其掉份兒的事,何氏也會干? 那可真不好說,何氏這人對人狠,對自己也狠。你說她平時摳著,也沒見她自己享受啥的,就算偶爾背人開個小灶,也是為了楊學章,何氏平時可是跟著家里人吃同樣的飯菜的。 思及楊學章要成親的事,屋里幾人都默然了,看來何氏是在跟楊學章攢成親的銀錢,怪不得今年連豬rou都不吃呢。 不過何氏殺不殺年豬又跟他們有什么關系呢?他們能吃上rou也是他們自己辛勞賺來的。 “咱們第一年分家,要不要給那邊上年禮?”姚氏頓了頓,又說道,“今天在院子里碰到大嫂了,大嫂說了幾遍誰誰誰家分家后給老人送了年禮,我估計她是說給我聽的?!?/br> 林青婉眨眨懵懂的眼睛,還有上年禮一說?啥意思呀? 姚氏又解釋道:“一般分了家的兒女們,每年快過年的時候,老人還在的都會給老人準備一些年禮?!?/br> 這個說法楊鐵柱和楊鐵根都知道,雖說父母在不分家,但是村子里也不都是這樣的,也有幾戶是父母在就分了家,不過一般老人都是跟大兒子住的。然后其他年幼的都會在過年的時候,給老人們上一份年禮。不管情還在不在,畢竟規矩擺在那兒,也免得落了別人的說。就是林青婉來這里時間短,不清楚這些。 那么到底要不要上年禮呢? 四個人你望我我望你。 林青婉沉吟了一下,問道:“一般給老人上年禮都是些什么東西?” “這個看家里經濟條件的,一般就是一兩斤豬rou,還有老人喝酒的兩壇子酒。家里再富裕點的,做兩件衣裳啥的?!?/br> 林青婉想了一會兒,開口道:“這樣吧,他們做的不地道,不能我們做小的也有學有樣,年禮給他們上,就割條rou也就一斤吧,再買一壇子酒。畢竟我們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又剛把去年的奉養才給家里。至于其他的就沒有了,鬧成那個樣子,禮數走到也就行了了?!?/br> 其他三人都懂她的意思。把事兒做在人前頭,免得那些嘴不值錢的出去說。即堵了人嘴,也落得安生。村里有這樣規矩的,他們跟著來。沒有的,那邊也什么都不要想。 姚氏也點頭說道,“行,該盡的孝道我們盡,反正多的也沒有?!?/br> “媳婦兒,你真好!”楊鐵柱開口說道。倒不是說楊鐵柱心里還想著正房那邊什么的,而是他覺得婉婉這人做事正大光明,讓人挑不出來什么錯。 女人很少有不小心眼的,至少楊鐵柱換位思考,在正房那里做了那么多的令人心寒的事兒以后,他媳婦還能這么干脆的答應給那邊上年禮,已經是心胸極為寬廣的人了。 楊鐵根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對著姚氏的眼里也是表達著這個意思。 林青婉和姚氏被自己男人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她們的確可以說是做人比較闊達,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怕麻煩。 加起來也不過是幾十文錢的事兒,何必落了人說,然后事后還可能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不管老人怎么的不厚道,但是該小輩盡的義務還是要盡的,哪怕是做給人看??傄龅乃麄儧]有什么可說的,外面的人知道才不會戳脊梁骨。 林青婉這人就是這樣,做人做事從來都正大光明,并且做事做在人前頭。自己該做的都做到位了,也不怕自己不占理。哪怕是因為無奈,使了心機手段,也是從來不會暗里坑人,而是把事兒都擺在你眼前讓你自己選擇。選擇好壞,那也是你造下的,也怨不得別人。 就像當初分家時候那樣,她只是放出了模擬兩可的流言,至于怎么選擇權都在正房那些人手里。如果當初何氏他們換一種選擇方式,事情也不會是現在這樣了。她可是給正房那些人留下了可以選擇的余地,誰知道人性的自私果然是那么的可怕。 要不怎么說狗改不了□□呢,同于何氏,也同于楊氏。同樣的事兒,換了不同的人完全是兩種結果。如果夏大成是何氏的兒子,這樣落魄的回鄉,只怕何氏早就把人轟出了家門,而別人楊氏卻選擇同舟共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