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這時,楊老爺子磕磕煙鍋,開口打破僵局。 “王氏,你有什么話就說吧,別到這里氣你娘。老大呢?老大你給我死出來……讓你媳婦兒在這里鬧你娘,把你娘氣死了你就滿意了是吧?” 楊老爺子知道王氏不是為著孩子挨餓了來鬧的,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楊鐵栓在東屋里聽到他爹叫他,蔫蔫的走出來。站在王氏身后,也不說話。 王氏把楊鐵栓往身后一撥拉,意思這事跟楊鐵栓沒啥關系,是她自己來鬧的。 “爹,娘那里我們怎么說也說不通,你也得講講道理吧?你覺得這日子還能過下去嗎?為了楊老四一個人,把全家折騰的到處亂轉,錢也掏了,糧食也賣了,老二被折騰得差點沒丟了命……” 楊老爺子沉著臉,打斷她的話,“說重點!” 林青婉也聽出了王氏話中的意思,站在后面扯了扯嘴角。 看來王氏這次是真的坐不住了! 王氏被楊老爺子猛然的打斷梗住,她漲紅著臉,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反正我覺得,這以后你必須拿個章程出來,這日子在這樣下去也不用過了!” 屋里所有人都聽明白王氏的意思,何氏從炕上爬起來,撈個茶碗又沖王氏砸過去。 “好哇王氏,我說你今天來鬧什么,原來是來攛掇老頭子以后不管學章??!老娘砸死你這個臭婆娘,你個心思惡毒小賤人,爛腸子爛肚的賣—屄—貨,我們老楊家挖了你家的祖墳還是斷了你家的香火,你這樣針對我家學章……” 王氏被茶碗砸了個正著,茶水潑她個滿頭滿臉,她也不管不顧了,直盯著楊老爺子讓他給個說法。 何氏看這招制不住王氏,連忙尖叫道:“老大,你把你這個臭婆娘給我扔出去,把她給休了,我們家不要這樣心思惡毒的媳婦兒……” 誰知道,楊鐵栓這次也不站在他老娘這邊了。 “娘,我休王氏干什么?她給我生了這么多兒子,更何況王氏也沒說錯,日子再這樣下去,你覺得還能過嗎?” “好哇,”何氏這才會意過來,“原來是你們兩口子合起伙來逼我的老四!老四已經夠可憐了,到現在還在鎮上找那個癟—犢—子的騙子,你們沒良心啊……” 楊鐵栓滿臉不耐煩,打斷何氏的話。 “我們怎么沒良心了?你說要送老四去念書,我們放過一個屁了?你說老四要用功念書,爭取考個秀才回來,我們說過什么?你說要給老四買考題,一拿就是50兩銀子,還讓每房給你湊錢,我們說過二話了?你不光老四這一個兒子吧,難不成我們就不是你兒子了?” 王氏看自己男人出來給她撐腰,又大聲說道:“就是,我們做得夠仁至義盡了,為了供老四讀書,我們天天吃糠咽菜……這次為了給他湊考題錢,爹硬是把家里糧食都賣了,天天你讓我們喝稀飯……這屋里一大窩正長身體的小崽子,天天餓得亂叫喚……飯都不給人吃飽,有這么偏心的嘛……” 王氏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 “……哪個不是爹生娘養的,天天家里啥都緊著老四……我娃兒吃個雞蛋都吃不上嘴……” 大房兩口子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那可真是哪兒疼往哪兒戳,還梗得楊老爺子和何氏都沒話說。 本來二房三房在家里就不受待見,索性就站在邊上看著大房兩口子鬧。 楊老爺子坐在那里,感覺心疼如刀絞。 這老四那邊剛一出事,老大兩口子就沉不住氣的跳出來鬧,還有二房三房都站在旁邊一點制止的意思都沒有,更是讓他心寒不已。 一直沒有忽略這邊情況的林青婉,當然沒有錯過楊老爺子臉上的那抹心寒之色。 是呀,心寒。呵呵——你們做事的時候怎么沒有想過別人會不會心寒? 怪不得別人說,人心都是長偏的,天生就這樣,沒得治。何氏偏心是偏在明面上,楊老爺子也偏,只是偏得沒那么明顯罷了。 要不然,沒有楊老爺子的壓制,就憑何氏一個人,能供著楊學章讀了那么多年書,還把家里讀得越來越窮,直到楊鐵柱回來才好過上一些? 多年的積怨爆發,兒子們的各自心思,楊老爺子再也無力壓制,只能坐在炕上聽著大房兩口子在那里不停的說。 心寒也好,心冷也罷,問題總是要面對的。 早解決也好,晚解決也好,總歸是要解決。 在一個大家庭里,當家長的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遲早都會生出些事來。只可惜楊老爺子一直不懂 這個道理,更別提偏心偏到天邊的何氏了。 楊老爺子又深吸了一口旱煙,然后把煙吐出,聲音低沉開口說道:“這個問題,我和你娘會考慮的,要不這樣,等老四回來以后再談這件事?到時候一定給你們個交代?!?/br> 王氏質疑的看著楊老爺子,“爹,你該不會是誑我們的吧?等老四回來,這事兒又沒下文了?” 楊老爺子有點惱羞成怒的抹把臉,“老大,把你媳婦兒帶回去,你老子我這么大一把歲數了,還能誑她個婦人?!” 楊鐵栓也知道這事不能逼得太緊,拽著自己婆娘朝東屋走。 王氏仍然不放心的丟下一句,“反正這事如果不解決,我們大房以后就不過了,不行了你就把我們大房分出去?!?/br> 王氏當然不是本意要分家,而是作為一個脅迫,她知道楊老爺子不會允許分家的事發生。 楊老爺子當然不會允許分家的,本來還想先拖到老四回來再說,王氏這么一說,不得不讓他必須正視這件事情來。 如果解決不好,家里就會支離破碎,這種畫面是楊老爺子最最不愿意看到的。 眼看大房兩口子已經回屋了,當了半天壁花的二房三房幾人也準備回屋。 正準備出門的時候,楊老爺子問了一句:“你們兩房是什么意見?” 看來楊老爺子還想找些支持? 楊鐵根和姚氏素來在家里沉默,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心里想要贊同大房的意見,又怕說出來傷老人的心。 林青婉停下腳步,背對著楊老爺子。 “爹,我們的意見重要嗎?”腳都沒停,直接走了出去。 是啊,他們的意見重要嗎?什么時候二房三房在家里說話有人聽過。 三房兩口子聽到這話覺得也是,但是他們做不出來太過分,丟下一句聽憑爹的安排,就急急忙忙走了。 楊老爺子看到二房三房這樣,臉色更加灰敗。 何氏又在屋里罵起來什么,可是已經沒有人去關注了。 林青婉回到屋里,把情況跟楊鐵柱說了一下,兩人就躺下睡了。 ………… 又過了兩天,楊學章面色灰暗的回到家里。 家里的人一看到他的臉色,就知道事情沒有結果,不過大家早就料到了倒也沒有說什么。 何氏拉著楊學章又是寶兒又是乖的安慰著,看得林青婉直酸牙。 原來私底下楊學章和何氏是這樣相處的,真是長了見識。 林青婉看沒她什么事,就轉身回屋刺繡去了。何氏在院子里又是喊姚氏殺雞,又是說做頓好的,也不知道是做給誰看又或是在堵誰的嘴。 管她做給誰看,反正林青婉是沒忘記去灶房端她和楊鐵柱飯菜的。這些日子大家都習慣她吃飯不去正屋,倒也沒說什么。 林青婉這兩日忙著刺繡,她的雙面繡已經快要收尾了。 下午,林青婉刺完最后一針,把繡品從繡架上拿下來。 正反都看了看,不禁滿意的點點頭。雖然整體都不出她所料,但是能把這副繡品繡出來,著實令她欣喜不已。 拿出塊布料把繡品包起來放進柜子里,林青婉跟楊鐵柱說了一聲就出門去找村里的木匠去了。 一路上遇見村子里的人,個個看她都神色詭異欲言又止。 林青婉先是有點疑惑,轉念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她收了收臉上的笑容,很艱難的僵著臉去找木匠。 到了木匠家里,她要的東西已經做好。 林青婉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很是滿意。 這個木匠就是上次給林青婉做架子的那個,姓崔,今年有40好幾了。崔木匠祖孫三代都是做木匠的,平時有很多人都找上門來請他幫忙做家具。 上次林青婉看那個架子手工不錯,就問了崔木匠能不能做屏風架子。崔木匠問清楚樣子形狀,就點頭說是可以做。 沒過兩天,林青婉就拿著尺寸找上了崔木匠,請他幫忙做一個炕屏架子。 炕屏架子是楠木做的,因為東西小費料不多,倒也不是很貴,但是也要了林青婉一兩多銀子。 因為都是事先談好的,林青婉付錢也付得極為爽快。 付好錢,林青婉用帶來破布一包,就提了回去。 拿回家里,林青婉輕車熟路的把繡品往里面一嵌,然后拿屏風的邊緣卡住。 放在桌上,看了又看,她喜歡得簡直都不想賣掉了。 不過想到手里的銀子越用越少,尤其最近花錢的速度如流水,林青婉就果斷的掐斷心里的那些喜歡,決定還是賣掉算了。 “相公,好看嗎?” 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喜歡的,她拿著小炕屏獻寶似得給楊鐵柱看。 楊鐵柱知道媳婦兒最近老是在繡東西,說是要拿去繡鋪去賣,卻沒想到居然繡的是這么一樣東西。 對于女人家的刺繡,他是全然的不懂,但也看得出來這個炕屏很漂亮很好看很精致……反正哪兒哪兒哪兒都好…… 楊鐵柱的宗旨是,媳婦兒哪兒哪兒哪兒都好,繡出來的東西也好…… “我家媳婦兒真厲害!” 當然,楊鐵柱也不吝于自己的夸獎,那是好聽的話不要命的使勁往林青婉身上扔。 林青婉也是得意洋洋、自得意滿、飄飄欲仙,那小下巴抬得是越來越高。 看著媳婦兒的小模樣,把楊鐵柱稀罕得簡直不知道怎么好了,‘吧唧’一下大嘴印在了小紅嘴上。 親完不算數,還把人整個用可以動的那只胳膊抱在身上,繼續親起來。 林青婉反應過來,只來得及把小炕屏在邊上放好,就顧不得其他了…… …… 第二天,林青婉要去鎮里。剛好楊鐵柱也需要去鎮上醫館換藥,便讓楊鐵根套了家里的牛車送他們去。 家里的牛車平時是用來運地里糧食的,后面就只有一個簡陋的車架子,連個可以坐的位置都沒有,再加上外面天有些冷,林青婉便用以前楊鐵柱沒成親時用的破被單鋪了一下,然后抱了三床被子放上面。 下面鋪上兩床,上面一床用來蓋,這樣即軟和又不怕招了風。 楊鐵柱現在已經可以短暫的坐一會兒了,但是去鎮里時間太久,又太顛簸,林青婉還是希望他能舒服一些。 三人上了牛車,楊鐵柱躺在被褥上,上面捂著厚厚的被子,到也感覺不到冷。林青婉坐在旁邊看 著他,楊鐵根趕車。 一路出了落峽村,牛車朝落云鎮駛去。林青婉感覺現在的天已經很冷了,尤其坐在牛車上,可以感覺冷風吹在臉上冰嗖嗖的。 到了鎮上,在醫館停下,兩人又小心的攙扶楊鐵柱下車走進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