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這種會襲擊人的東西一定要好好的處置,不能讓它……”吳繼清的聲音陡然停止,他的手已經只距離嘰嘰剩下不到十厘米的距離,卻尷尬地懸在了半空中,不敢再上前一點。 只見紀川呈垂著眸子,看似隨意地慢慢攤開手掌讓嘰嘰站在了他的掌心。男人修長瘦削的手指微微岔開分離,右手掌心處有一道淡色的刀痕從左上一直滑到右下,如同分割線將手掌分為兩部分,而那只胖嘟嘟的黑毛倉鼠便縮著小爪子站立在中心。 小黑團子詫異地“嘰嘰”叫了兩聲,猛然發現自己又獲得了自由后,它揚起尾巴就激動地打算再次進攻,一抬起小腦袋便撞上了男人深沉淡漠的目光。 圓滾滾的小身子倏地抖了三抖,嘰嘰縮了腦袋干脆趴在了紀川呈的掌心乖乖不再亂動。而另一邊,吳繼清平復下剛才被震懾住的心情,吞了口口水道:“紀……紀川呈,剛才你也看到的,它攻擊了小尚,是非常危險的?!?/br> 景夏立即道:“嘰嘰雖然蠢了點,但是它是沒有危險的?!?/br> “嘰嘰嘰嘰?。。?!” 鼠可殺,不可辱?。。?! 吳繼清轉首看向景夏,嘆了一聲氣,語重心長地說:“阿景,小尚剛才什么也沒惹它,它就突然竄了過來,這還不夠說明問題嗎?你不能因為不喜歡小尚,就忽略了這東西的危險性?!?/br> 景夏頭也不回地伸手就將小黑團子從紀川呈的掌心一把抓了回來,抓著小rou球的肥腿展示,道:“這指甲長了一個多月了,現在還是這么軟?!闭f著,景夏又用兩根手指掐著肥嘟嘟的鼠臉,讓它齜牙咧嘴地“嘰嘰”著露出一口牙齒:“還有這牙齒,嗑瓜子都費勁?!?/br> “嘰嘰?。?!” 景夏繼續道:“事實上,這只變異黑線倉鼠已經跟了我們一個多月,在這期間它并沒有威脅到任何人的安全。而且它的進化方向是敏捷性,因為自身沒有殺傷力,我們可以現在就去做個變異等級測試,大概它連等級都排不上?!?/br> 聽著景夏口若懸河的一段話,吳繼清驚訝了片刻。在他的記憶里,景夏從來不會這樣耐心地去辯解說理。家境優渥、自身條件卓越,景夏一直都生活得很自在,甚至有些大少爺的任性。 大概是由于對兒子被綁架、母親早早去世的愧疚,景父一直很寵溺這個兒子。而景夏作為b市景家的太子爺,自小那更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想要討好他的人數不勝數。 在吳繼清的印象中,雖然他與景夏自小相識交好,但是他卻也知道景夏眼里容不得一點沙子的驕傲性格。正是因為這樣,他從小到大都會暗自地安慰照顧蘇唯尚一點。在每次景夏欺負嘲弄了那個可憐的小男孩后,他都偷偷摸摸地去關心一下小尚。 上下打量了景夏一會兒,吳繼清發現眼前這個外表出眾張揚的青年依舊是自己記憶里的竹馬后,他才皺了眉頭,說道:“可是阿景,這畢竟是一只變異獸。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將它交給研究所,提供隔離與研究?!?/br> 隔離、研究,這些都是官方好聽的說法。所謂的隔離便是將變異獸關在研究所特制的囚籠里,所謂的研究更是直接進行各種物理、化學刺激,最終再通過解剖,觀測變異獸的進化方式,研究進化者的生理以及制造武器。 景夏臉色一沉:“吳繼清,那些被研究的變異獸都是在戰斗中被捕獲的,具有攻擊性的?!?/br> 吳繼清聞言一愣,腦中飛快地劃過“他怎么知道這個”的念頭,然后看了站在一邊干怔著的周毅一眼,大概猜測到是對方告訴景夏的。他說:“阿景,這東西襲擊了小尚還不夠?你可是小尚的哥哥,你們是有血緣關系的,在現在這個時候更是應該……” “好了繼清,你不要再為我和哥哥吵架了?!钡腿崦篮玫穆曇繇懫?,隱隱地帶了一絲哭腔,蘇唯尚瞪大了漂亮的圓眸,看著景夏道:“哥哥,我沒什么事,你不要在意。繼清是因為太擔心我了才會這樣,其實他不是故意這樣訓斥你的?!?/br> 好像這個時候才突然明白過來,周毅一拍大腿,驚呼:“你們居然真的是認識的?!這還真是太有緣分了,沒想到你們還是兄弟?!?/br> 景夏斬釘截鐵地說:“抱歉周毅,我想你搞錯了。我姓景,他姓蘇,我們并不是兄弟?!?/br> 蘇唯尚淺色的瞳孔里劃過一抹暗色,他很快皺了白皙的小臉,委屈地說:“哥哥,在外人面前你就不要生氣了。我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覺得我不是景家的人,但是現在爸爸因為進化失敗已經去世了,景家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無論你怎樣對我我都不會拋棄你的?!毖韵轮馐窃诎凳局芤?,景夏是在恃強凌弱,自己處于弱勢一方。 景夏原本還能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現在看著蘇唯尚這副柔柔弱弱的模樣,他的氣是不打一處來。 蘇唯尚真是與他的母親學了個十成十,甚至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當年蘇母便是靠著這副嬌弱的姿態蒙騙了景父,而現在她兒子依舊是想要用這一招來誆騙大眾! 上一世景夏明白蘇唯尚的丑陋嘴臉而苦于沒有證據,到了這一世,他更是清楚地知道對方肚子里都是怎樣的蛇蝎心腸,但是他卻依舊沒有辦法直言。 景夏是恨極了這種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更是不屑于去與對方為伍。但是這輩子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總是被蘇唯尚激怒,從而在大庭廣眾下表現出暴躁易怒的樣子。 景夏慢慢地勾起了唇,反問道:“蘇唯尚,說話是要講證據的。我剛剛才見到你,我能對你做什么?” 有些詫異景夏居然沒有被自己氣得暴跳如雷,蘇唯尚愣了一瞬,很快又眨了眨貓眼,道:“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剛才胸口被撞得太疼了,所以才會說錯的?!?/br> “嘰嘰!嘰嘰嘰嘰??!” 呸!就這點距離你鼠大爺我還沒加速多少,能把你撞得怎么樣! 景夏冷笑一聲:“你應該是進化者吧,蘇唯尚?” 沒明白對方的意思,蘇唯尚點頭道:“對?!?/br> 景夏說:“這種力道就能讓你一個進化者撞得連話都不會說了,你還真是太嬌弱了,要好好保重身體啊?!痹捳Z的內容帶著點嘲諷的意味,但是景夏認真的神情卻好像真的是在關心對方似的,連吳繼清都說不出哪兒的怪異。 周毅朗聲大笑:“哈哈,你們兩兄弟還真是有意思?!?/br> 一直站在一邊到處張望的祁揚卻忽然嗤笑一聲:“我還真沒聽說姓氏不同的兄弟,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 祁揚之前并沒有要關注這邊的意思,而蘇唯尚也便沒有注意到他,但是這忽然的開口卻讓他有點尷尬。蘇唯尚小心地打量了祁揚許久,在確認對方并不是b市圈子里的人之后,他精致的小臉上揚起一抹笑容:“我是隨母姓的?!?/br> 景夏:“我母親可不姓蘇?!?/br> 一聽這話,祁揚自然也明白過來。他好奇地看著蘇唯尚臉上變紅變綠,忍不住壞心地調侃道:“看不出來,景夏你還有個風流的父親啊?!逼顡P并沒有偏袒誰的意思,他繼續說:“景夏,人家說的也不錯,既然你們景家就剩你們倆了,好好過日子唄?!?/br> 真是在煽風點火,根本就是不嫌事亂。 紀川呈卻淡淡地掃了祁揚一眼,然后伸手將景夏手心里的小黑團子捏住,淡定鎮靜地將它又重新放回了景夏的頭上。這動作在此時顯得特別突兀,但是紀川呈卻做得好像理所當然似的,做完后又拍了拍手,看向祁揚。 “景家只剩下一個人了,叫做景夏?!?/br> 他的語氣從容淡漠,好像只是在陳述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事實。 ☆、第二十六章 “景家只剩下一個人了,叫做景夏?!?/br> 這句話斬釘截鐵地落下,讓蘇唯尚的臉瞬間煞白。 話是對著祁揚說的,但是意圖卻是直接向在場的所有人否認蘇唯尚的身份。 祁揚原本還想再調侃地說幾句,但是此時他看著紀川呈深沉幽邃的眸子,過了許久才忽然低笑了一聲,攤攤手轉過頭去,再也不管這邊的事。 景夏怔怔地轉過半個身子,略有些詫異地看向紀川呈。剛轉過去,他的視線便倏地與紀川呈的對上。那人的神情還是淡漠冷靜如往常一般,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副面癱臉卻讓景夏感覺到一絲莫名其妙的穩重可靠。 景夏忽的心中一顫,一個奇怪的念頭劃過大腦—— 這大概是紀川呈第一次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赤|裸裸的表現對一個人的厭惡。 “紀……紀川呈,你這樣說太過分了。小尚確實是景叔叔的孩子、阿景的弟弟,他沒有權利去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是他有這個心去彌補老一輩犯下的錯,這樣的他難道還不夠……”吳繼清正說著,聲音便忽然停住。 紀川呈的個頭很高,比吳繼清還要高了半個頭。但是明明就只有這十厘米不到的高度,卻然他現在正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冷冷地望著吳繼清,愣是讓對方的話徹底淹沒在了嗓子里。 鳳眸微垂,紀川呈皺了眉頭道:“你是吳繼清?” 聞言,景夏一愣。 紀川呈十六歲時便離開了b市參軍,雖然之后經常會回來,但是大部分的時間都遠離了那個腐朽抱團的圈子??墒?,即使是這樣,景夏也絕對不相信他連吳繼清的樣子都記不得了。 景夏再仔細地上下打量了這個冷峻的男人半晌,心中雖感奇怪,但是看著對方這副認真嚴肅的表情,他怎么也不覺得紀川呈是在故意諷刺吳繼清,又或者說……他可不認為這個男人會做這種無聊的幼稚舉動。 吳繼清的臉上慢慢泛紅,他結巴地道:“對……對,我是?!?/br> 他們三人中,景夏和紀川呈玩得不錯,和吳繼清也玩得不錯,但是紀川呈和吳繼清卻只能算是點頭之交,井水不犯河水。有的時候景夏甚至還覺得吳繼清似乎有點怵紀川呈,在紀川呈參軍后幾次回b市的時候,他每次喊吳繼清出來玩都會被拒絕,而拒絕的場合恰恰每都是有紀川呈在的。 現場的氣氛略微有點凝固,所有人都暗自地偷偷瞄著紀川呈的臉色,甚至忘了去關心那個剛剛還被某只沒有殺傷力的小黑團子撞傷的蘇唯尚。 只見紀川呈輕輕點了點頭,隨意地“嗯”了一聲,薄唇一抿,居然沒有再說了下去。 這舉動,讓吳繼清本就憋紅的臉色更顯尷尬,連景夏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但是他這一插嘴,卻讓景夏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些明顯的變化:吳繼清整個人都癟了下去,不再說話了。 倒是蘇唯尚先再次勉強地微笑,說了幾句話后便拉著吳繼清就離開了這個拐角??粗鴧抢^清仍然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景夏莫名地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自豪感—— 怎么就覺得……阿川這個冷冰山的死性格,有的時候還真是令人太爽了呢? 接下來就是景夏跟著周毅去檢測異能,紀川呈押送祁揚去找齊教授。最后兩人一起約定等晚上回到住宿的地方再見,便在這個拐角分開,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邊帶著景夏往一樓的某個房間走去,周毅一邊問道:“那個景夏,你有沒有覺得你的那個朋友好像挺……厲害的?”艱難地找出了一個形容詞,周毅別扭地歪了鼻子眼睛,默默地將“壞心眼”三個字換成了“厲害”。 景夏理所當然地笑道:“你說阿川?雖然我不大想承認,但是他真是一直很厲害。他從小就那樣,跟開了南極牌冷氣似的,倍兒美麗凍人?!?/br> 沉默了一會兒,周毅無語道:“凍人是感覺到了,美麗……” 景夏:“咳咳,形容詞而已?!?/br> 周毅:“……” 而景夏所不知道的是,那個正和他漸行漸遠的“美麗凍人”的男人此時正又轉了一個彎,按照周毅之前的指路向著一個幽暗詭異的角落走去。兩邊原本還能見到的幾個人是徹底消失不見,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奇特的香味。 光線到了這里不知怎的陰暗了一些,仿佛是在遮蔽什么不可告人的東西,將一切秘密全部掩藏在無人知道的黑暗里。身姿挺拔的男人就這樣一步步地走進了那個越來越暗的角落,步伐穩健,不帶一絲猶豫。 “真沒想到,送我最后一程的居然會是你啊,紀少校?!币琅f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聲音,祁揚活動了幾下手腕,說:“在禁區呆久了,忽然呼吸到外面的空氣,還真是覺得有點不習慣啊?!?/br> 紀川呈沒有回聲。 祁揚卻沒有在意,繼續笑道:“只是可惜了,難得碰上一個有點意思的人,現在就該永遠見不到了?!?/br> 腳下的步子倏地一滯,然后又瞬間恢復正常。紀川呈忽然低聲問道:“你是在說……小夏?” 祁揚慢慢地勾大了唇邊的弧度,笑容更燦爛了幾分:“我可什么都沒說。不過到了現在,我倒是有句話想和你說?!睕]有在意對方的沉默,祁揚繼續說:“剛才那兩個人,并不適宜當朋友。我想你也知道,一個過于自大,一個內外不一?!?/br> 紀川呈抬眸睨了祁揚一眼,道:“吳繼清過于自大?” “只堅持自己以為的觀點,將自己放置在道德的制高點,這不算自大?那就自負吧?!逼顡P低笑了幾聲,然后慢慢收住了夸張的笑聲,腳下的步子頓時停?。骸暗橇硪粋€,更加危險?!?/br> 紀川呈也同時停住了腳步,轉首看向他。 只見男人清秀斯文的臉上全是難得的正經肅然,他語氣認真地說:“景夏同父異母的那個弟弟,心思不純,帶有敵意,是個威脅?!彼坪跤X得自己說的有些多了,祁揚又忽然笑道:“算了,反正我也只見過一面,這也不一定準確?!?/br> 紀川呈眸色一沉:“你也覺得?” 祁揚詫異地道:“難道你也是?” 這是一間“回”字形的小樓,中間是一座五十多平米的小花園,鋪上了具有懷舊風格的暗紅色地磚,將中心的綠景地全部圍住。與眾不同的是,在那片看似正常的草坪上沒有其他植物花草,只在正中央栽植了一株豐花月季。 重重疊疊的花瓣多達十余層,花瓣厚實,顏色鮮紅泛亮。整個花枝巨大,幾乎有兩米高,花盤也十分龐大,直徑約達三十厘米。它便那樣霸道地獨占著一整塊綠化地皮,四圍不見任何其他的同類,在微涼的夜風中徐徐搖擺。 景夏略有些好奇地看著那株明顯是變異種類的月季,他上輩子來到s市基地的時候這里只剩下一層干癟的泥土,并沒有見過這朵花。他好奇地問道:“周哥,這朵變異花是誰栽在這兒的???” 周毅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忽然聽到景夏的問題,他渾身不自在地一抖,干笑兩聲說:“能把變異植物栽在這么光明正大的地方,除了那群瘋子還能有誰啊?!闭f著,周毅還抖索了幾下肩膀,湊近景夏,道:“我可偷偷告訴你,景夏,千萬別接近那玩意兒,太恐怖了?!?/br> 景夏聞言不由覺得好笑:“除了大了一點,它還是挺漂亮的,好像還挺香的,周哥你也太小題大……” “嘩哧——”一聲,將寂靜沉默的夜色打破。 “周哥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聲音戛然而止,景夏唇邊的笑容完全僵在了嘴角,他怔怔地盯著花園中心的那株變異月季,雙眸漸漸睜大,驚駭得連腳步都停了下來。 只見在那芬芳馥郁到幾乎可以用rou眼見到迷醉花粉的香氣中,一只垂死掙扎的布谷鳥還在奮力地撲打著肥碩的雙翅,想要讓自己從那兩端鋒利尖銳的牙齒中逃脫。但是它的掙扎顯然只能是徒勞,刺目的鮮血不停地從它被尖牙刺破的傷口中流出,染紅了灰白色的腹羽,最終徹底停住了動作,死亡頹敗。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原本美好嬌艷的月季忽然裂開了大大的花盤,鋒利而流淌著粘稠液體的利齒便出現在了空氣中,將那一只被甜蜜香氣吸引過來的布谷鳥咬噬纏住。 原本有多明媚動人,現在就有多猙獰可怖。 景夏吞了口口水。 周毅無奈地低嘆:“這是那群瘋子最新的寵物,別看它不動的時候漂亮得跟什么似的,據說等級判定下來居然有d級。另外,它的花粉具有迷幻作用,那些粘液還具有輕微毒性,能夠麻痹獵物?!?/br> “這種東西……就這樣放在大庭廣眾下,真的沒問題嗎?!” 周毅攤手:“我們已經和那群神經病商量很久了,按照他們的說法,這株變異月季現在是正處在野生實驗階段,等過段時間他們自然會把這東西解剖了。不過還好,它的活動范圍就在周圍兩米,所以只要躲著走就可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