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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佟姑娘生活手札在線閱讀 - 第22節

第22節

    陸敘已然逐漸冷靜下來,他敏銳地聽到里頭傳來的腳步聲,知道定是心中膽怯才未出聲,因而語氣盡量平靜地開口:“我是城西設館的陸大夫,前來為你家姑娘看病?!?/br>
    仆婦們面面相覷,心中松一口氣,只要不是歹人便好,可今日未見里頭有人出去請大夫,何來前來看病一說。這陸大夫來過兩回,甚個模樣做派幾人亦是十分清楚,因而緩聲問道:“今日里頭的平安姑娘未出門,陸大夫可是早先便約好的?”

    陸敘此刻已經放心大半,既還能這般回話,便是未遇著不測。

    可他知道前院與后院之中還隔著一道門,心底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因而回道:“不錯,煩請進去通報一聲?!标憯⒕徱豢跉?,只要她身邊伺候的任一個丫頭出來傳話,便可確定安然無事。

    不一時,平安便跟著一個仆婦走近門前。

    她示意幾人開了門,抬眼便見陸大夫渾身濕透,靴上沾了黃泥,衣袖袍角邊正淌著水珠,束起冠的烏發雖是未亂,可一眼便能瞧見亦是濕透了,雨珠不時順著鬢角滑下來,眉峰眼睫俱是沾了雨水。

    平安一時有些發懵,她今日未去請他呀,怎地突然上門說要為姑娘看病,且還是這樣一身模樣,心里正打鼓,面上卻是禮節性地請他進來。

    陸敘一見她人,懸了一半的心便完全放下,他方才不過是尋個借口罷了,眼下知道她安然無事,自然未打算真的進去看病。因此說道:“倒是我記錯了時日,冒昧冒昧?!?/br>
    眼見他就要走,平安心里一陣較量,最終還是將他喚住,“姑娘這幾日卻是有些體恙,陸大夫若是不急,可否隨奴婢進屋為姑娘把一把脈?”

    陸敘蹙了蹙眉,冷靜下來他更是自責自己太過沖動,但凡與她相關之事,他便似個毛頭小子一般,總易沖動犯渾。前世如此便罷,今世竟還次次主動來趟這趟渾水,實在不理智。

    “若是無有大礙,我明日再來便是?!辈缓弥苯踊亟^,他便想著婉言推脫。

    他這一番舉止,更叫平安心下納悶,先前可不就是他夜里來叩門說要為姑娘看???怎地這時間又變了一番態度。

    她實在弄不清楚,可羅mama當日的話還猶言在耳,因此便又苦著小臉央求,“陸大夫今日來的可巧,原是想出門請大夫的,可雷雨交加的,姑娘不放心我出門,這才寧愿自個挨著,也不叫我出門受罪。眼下陸大夫既然來了,還請您發發慈悲,進屋為姑娘把把脈罷?!?/br>
    平安一味低三下四著,一旁的幾個仆婦也不免多看陸敘兩眼,陸敘微有些尷尬,今日之事本就是他惹起的,自覺再不好推拒,只好答應下來隨她進去。

    平安將他領進二門,便借口為他尋一塊干布過來擦擦,叫他自先進屋,她稍后便到。陸敘未做多想,房門本就小敞著,跨進門檻前他不由抖了抖腳,將靴上的黃泥抖落不少。

    立在門外便是一股熟悉的香味,陸敘不免心神一晃,頗有種尚在前世的幻覺。他抬手撥開門簾,越往深處行,屬于她的香味便越是濃郁,清清淡淡仿似秋日里的花香,清香又不失一股叫人意圖生憐的味道。

    佟姐兒剛沐完浴不久,正坐在鏡前通頭發,她將一取下了頭飾,便聽見一陣腳步聲。

    素日生活在一處的幾人,她自然聽得出哪個是哪樣的腳步聲,這一聽便是個陌生的,手上不免一抖,象牙梳篦便一下落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陸敘自然也是聽到,他先時還在納悶為何里頭靜默無聲,便是連她的奶母與丫頭也沒過來迎,滿以為兩人在屋里候著,誰想入了女子的閨房卻見榻上空空如也,奶母與丫頭俱是不在,唯有一位妙齡佳人坐在境前梳妝。

    他亦是一驚,自身后便可看出她著的單薄,定是質地薄軟的寢衣,原想著立刻就退出去,誰知她一下轉過頭來,先是滿目驚惶,待瞧清了他的臉,一張玉白小臉便慢慢紅起來,“哎呀”一聲,就見她背過了身子。

    “陸,陸大夫怎會在此?”佟姐兒心中又驚又羞,慢慢將腦后的長發盡數撥弄于胸前,便似一匹質地上好的黑緞遮于胸前,恰好擋住了輕薄的寢衣。這般遮著掩著幾步近了衣架前,取下外衫披上才敢再次抬頭看他。

    她著一件藕荷色寢衣,外罩一件天水碧衫子,一頭烏發盡數散落下來,似一塊上好的黑緞又似那一傾而下的瀑布,直直垂落于腳踝處。絕美的臉上又驚又怕,此刻美眸里還殘余著未散盡的水光。

    陸敘心口一窒,格外的難受,前世他便是愛死了她這副柔弱可人疼的模樣,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里不叫她吹半點風淋一絲雨。重來一世,他滿以為自個不再受她影響,可眼下他卻是開始不濃不淡的眷戀起來。

    佟姐兒立在一旁見他久未出聲,奶母同兩個丫頭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雖是知道奶母心意,可眼下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低了頭想一想,才抬起來,“奶母將院墻俱都墊高一回,插/進不少碎瓦片,說是這般能防人翻墻進來……”

    她無頭無緒來這樣一句,陸敘先還不解,待一聽完面色便是一沉,果然,他今日猜測的并未有錯。

    佟姐兒亦不知自個為何要同他說這個,可一見他面色就知這般說對了,因而又顫了顫身子說:“那日,那日還有人砸門,是奶母同如意用桌椅擋住了,之前還撂過腰帶在門口,不知為何要這般……”

    佟姐兒說著便滑下淚珠,她是真的害怕,可眼下又不明為何想同他說這些,冥冥之中就好似該同他說一樣。

    陸敘見她哭得傷心,面上不為所動,心里卻是有些泛酸,前世里他最見不得她哭,只要她一哭,就好似在絞他的rou一般。

    佟姐兒默默擦了淚,后知后覺在他跟前說這些話有些不妥,原是眼睛有些發紅,這時間臉蛋也有些燙起來?!敖嘘懘蠓蛞娦α?,我,我不過胡言亂語,對,就是胡言亂語,您可莫放在心上?!?/br>
    佟姐兒側了側身,將面上的淚漬一一擦拭干凈,羅mama這時候總算進來了,陸敘說不出多余安慰的話,整個過程中都是蹙著眉峰,緊抿著唇為她把了回脈。

    待見他要走時,佟姐兒便向著如意使眼色,如意會意地轉身離開,片刻后便捧著件石青色斗篷過來。他進屋這許久,佟姐兒自是看出他周身濕透,雖不知為何冒然過來,可感念他幾番不辭辛勞為自個看病,便又命如意將斗篷送到他手上。

    陸敘自然不接,意料之中,佟姐兒已經躺進帳內,見此不由柔著嗓音同他道謝,“幾番勞駕陸大夫前來看病,眼下這金錢俗物不可表達我的謝意,只有這一針一線之物,卻值些情誼?!?/br>
    陸敘仍不去接,光是瞟一眼便知那斗篷面料不俗,且上頭繡工精致,針腳細密,一看便知是費了精力。他本就不愿同她多有交集,自然回絕,“姑娘這斗篷既是一針一線皆由自個縫制,那便屬私/密之物,這般隨意送與外男怕是不妥?!?/br>
    陸敘這話雖在婉拒,可到底還是隱含著幾分輕蔑之意,花帳后的佟姐兒不免心中一刺,眼圈兒便是一紅,過了好久,她才輕聲開口,“是我考慮不周了,叫陸大夫瞧了笑話……”

    后半句已隱含著哭音,陸敘心底微有些不忍,可到底還是未置一詞,道了聲辭便離去。

    ☆、第42章 燃眉急

    這件石青刺墨竹斗篷原是為紀大爺備下的,料子不厚,正是夏季與秋季季節變換的時節,可派上用場的過膝短斗篷。

    不久后將要入秋,紀大爺的生辰亦是降至,她雖遠在異地,可因著不久前受他一路悉心護送至此的恩情,兼之對方又是自己表兄,是以他生辰當日,就算無法親自前往祝壽,可該送上的壽禮卻是不好敷衍。

    因而早幾日前便在裁布,她雖同大表兄甚少打交道,可卻知道他是個讀書之人,平素喜好些文雅之物,按著印象里的身形裁了一件過膝短斗篷,先有個大體的樣子,之后才一針一線開始刺繡鎖邊。

    這既是初秋逢雨逢寒之際披的,那便省了鑲毛這一項,大表兄性子沉穩,自然不喜那花哨之物。

    因而她便繡的疏朗,墨竹不如何緊湊,零星點綴在面上,未繡的面積居多,只在邊角之上兩寸與前襟處連綿繡下一叢竹,披起一看倒也顯得低奢雅致。

    羅mama三人是知道這件斗篷的用途,今日姑娘突發奇想要送與陸大夫未果,自陸大夫走后,姑娘便未再說一句話,眼下正背著身子盯著壁上看,一看便知是心里不舒坦了。

    “姑娘今日所行不妥,哪有姑娘家隨意就送針線之物與外男的?!绷_mama挨著榻沿坐下,伸手拍拍她的肩,“這男人都喜那欲拒還迎的,你若太將他當做一回事,反倒不美?!?/br>
    羅mama不說方好,一說佟姐兒便更覺委屈,“哪來這般多的道理?將我一人留在屋內,瞞著我放一介外男進來又是妥當了!”佟姐兒心頭不忿,她不過是有些著急罷了,請他又請不來,今日他主動來了,她又不知該如何行事。

    自小到大哪里碰著過這樣的事,她雖不怎樣自負,可卻是深知自個美貌非常,往日表哥雖是無個正經,可她人不傻,自是知道他喜歡自己,便是薛二再無恥,也是喜歡自己的,而這一個陸大夫,卻叫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說他不喜自個,可給她的感覺又不會出錯,說他喜歡自個,可為何又待她這般冷淡?佟姐兒一下坐起身,見那件石青色斗篷仍疊的整齊擺在榻沿上,不由伸手捧過來,細細摩裟上頭的墨竹。

    說來也怪,這陸大夫的身形竟與大表兄相差無幾,一般的修長提拔,性子也多是內斂穩重,便是平素的衣著裝束亦是有些相似。

    只大表兄是平素給人一種寡言冷靜的味道,陸大夫卻是清冷中蘊著幾絲溫和氣息,想來定是待親人格外溫和,待她卻……

    想到此處,佟姐兒不由垂了垂眼睫,雙手一下捧住了發燙的臉頰,近來她不知為何,只要一思起那陸大夫,心內便是一陣酸一陣甜,去想他又覺著羞人,不去想又覺得心里發空,空蕩蕩的感覺似是無有著落,無有企盼。

    佟姐兒心里這些個想法,羅mama自是猜不著,頂多知道姑娘于陸大夫是滿意的??裳巯滤齾s無心思去想那個,一心還沉浸于被姑娘駁斥的難堪里,雖是難堪,可姑娘所言竟是無錯,叫她好一番啞口無言。

    佟姐兒已經生了困意,她看一眼靜默無聲的三人,心里有些難受,最終還是扯了扯錦被側過身子,慢慢合上眼睛。

    平安杵在一旁未動,還是如意上前拉攏了床帳,羅mama已經坐在了外間的軟榻上,待兩個丫頭出來后,俱是一副憂心模樣。

    “咱們姑娘想是已經動了芳心,可這陸大夫似是有些不上道?!比缫鉁惤松碜?,亦在一旁坐下來,面含憂色,“這樣下去,也不知是好是壞?!?/br>
    “咱們姑娘的姿容堪比九天玄女,那陸敘是不識珠玉,我若是他,早就上門求親?!逼桨舱Z氣憤憤不平,說著還佯作男兒狀,拍了拍胸脯,“我這可是實話,怨就怨我生是女兒身,若不然……”

    “若不然怎樣?”原本還蹙眉的如意,一時未忍住,叫她引得想要發笑,可這時間不是該笑的時候,“別貧了,說正經的?!?/br>
    平安跑到桌前倒了杯茶喝下,抹了嘴才又說:“哪個不正經了?我瞧著這陸大夫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咱們姑娘能看上他,是他祖上積德,如今還這般下姑娘面子,mama可得同姑娘打下預防,可不能叫姑娘先喜歡上了他。我雖未喜歡過誰,可礙不住往日在紀府聽得多,說是哪個先喜歡上對方,哪個便是吃虧的那一個?!?/br>
    平安張著嘴巴還待再說,羅mama卻低聲打斷了她,“咋咋呼呼是做甚呢!吵醒了姑娘可有你好看!”羅mama沉著臉,“姑娘到底是長大了,雖說萬事有咱們替著cao心,可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咱們可幫著出出主意,可關鍵時候說了算的還是姑娘自己,你們可要記牢了?!?/br>
    如意較之平安細心,平素最愛揣測心思,深知羅mama是因先前遭姑娘駁斥,眼下才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畢竟在一處生活了這般多年,哪會不知她這是氣話,因而雖是應下,心里卻知她過了這一宿,明日該會緩過氣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羅mama便似忘記了昨夜之事一般,照樣進屋要為姑娘穿衣。

    佟姐兒作為主子,她雖是自小性子便柔順,可偶爾心有不順也會發發脾氣使使小性子,叫她放下/身段道歉她覺著難為情,因此便只拍拍她的手,羅mama也能會意地笑一笑。

    ……

    昨夜陸敘回到家時,便見娘親甄氏還坐在堂前等候,他心里多少生出幾分愧意,因而甄氏在耳邊反復嘮叨斥責,他也未駁一句。

    一宿未眠,到了白日黑底便有些發青,甄氏瞧一眼就急起來,“怎地了?看了一宿的書?”

    見兒子不置可否,她便又道:“再是上進也不好熬夜苦讀啊,你是知曉的,你爹之所以死得早,無非就是他生性好賭,長年累月的晚間進賭/場白日撲在炕上補覺,這般下去身子遲早要垮,可再不許了啊?!?/br>
    陸敘揉揉眉心,點一點頭,“娘,咱們還有多少積蓄?置一處寬敞些的院子如何?”

    甄氏正執著瓷勺盛粥,乍一聽這話,手上就是一抖,熱騰騰的五谷粥就叫她灑在了手上,燙的她“唉喲”一聲連忙擱下了碗,陸敘忙起身要為她去拿燙傷膏,甄氏卻一下叫住他?!安环潦?,回來?!?/br>
    陸敘復又回來坐下,蔥兒擰了濕帕子送上來,甄氏接過擦了擦手,再盛出一碗送到兒子跟前?!昂枚硕说脑趺瓷鲞@樣的想法來?”

    甄氏心下狐疑,兒子這些年看病的診金俱是上交到她手上保管,她自來惜財的很,這每一筆進賬與出賬皆是記得清清楚楚,雖是不怎樣識字,可數算起錢財來卻是手到擒來。

    如今住的這一進小院,就是她同兒子省吃儉用置辦下來的,原先他老子在世時,他們一家四口還只住在鄉下,這如今房價上漲的厲害,要新置一處比這還大的院子,只怕花光了手頭都還不夠。

    “且打消了這主意?!闭缡蠆A一個香菇rou餡兒的灌湯包放進他碗里,面上頗無好氣,“屆時可是想著喝西北風去,不說能否置辦下來,便是置辦了,到時手里無個錢財周轉,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到哪去尋!”

    陸敘不再開口,聽娘這話便知錢財不夠,可若是將這老宅典了,湊個一倍的銀錢該是能夠。

    他這樣一想,心下又覺不妥起來,不說娘守舊自不會同意,便是真的置辦妥了,他用何種理由將她接進來???旁人會如何看待?娘又會如何?她又是肯與不肯?

    陸敘只覺頭大,愁了一宿方想出的法子竟是漏洞百出,走哪方面看皆是不合禮節不合規矩。用罷早飯,便進了書房,說是書房實際不過是一間簡陋的小屋罷了。

    今日心浮氣躁,他便撇開書本,執筆練起字來。古話說得好,寫字可靜氣凝神,如今看來卻是不錯,原本焦慮的情緒竟是在這一筆一劃之下,漸漸變得平和不少。

    陸敘擱下筆,滿屋飄著墨香,他雖無法像那等家底殷實之人用著名貴寶墨,可也不愿去使用那廉價低劣的墨侮辱了字。

    自進學之后,陸敘便少去醫館,紅花雖說還未能獨當一面,可尋常百姓人家本就是傷風感冒,頭疼腦熱這等小病為多,真有那見骨見rou需要接骨去腐的時候,信得過的自是由她,信不過的也就是去了別家。

    若是往日他必會覺著損失虧大,可如今不比往日,重心該放在哪處他是心知肚明,一清二楚。今日好在未再落雨,陸敘頭頂著陰天來到醫館,這一不落雨了,氣候便又開始濕熱起來。

    紅花正在為人把脈,她沖陸敘喊一聲師哥,陸敘點一點頭,方掀開隔絕前店與后院的一重帷幕,巴豆正赤著膀子頸上搭一條汗巾拿著斧頭在院內劈柴,大臉上通紅一片,汗流浹背。

    他正呼哧呼哧干的起勁,未察覺師父走近,還是陸敘皺眉開口道:“衣衫不整,成何體統?!?/br>
    “哐當!”斧頭一下落在了地上,巴豆驚得趕忙將系在腰間的衫子穿上,一身俱是汗水,黏糊糊的幾回穿不齊整,扯一扯才給弄順了,邊扣著胸前的紐扣邊討好地笑起來,“師父怎地突然來了,可有好些天未見著了?!?/br>
    巴豆與枳實不同,他是自愿賣身進來幫工,家里親娘死得早,后娘頭年嫁進來,次年就給生下一個弟弟,他爹是個糊涂人,后娘當面對他噓寒問暖,背地里卻是處處苛待于他。

    見他生的壯實,每日便把他當牛一樣使喚,起早貪黑的砍柴種地,到了他老子跟前還來一句年輕人就該多干活,明兒身子才壯實。

    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爹早叫那臭婆娘迷住了心神,哪里會管他的死活,所幸他腦子不傻,早早便出來干活。

    師父念他身世可憐,便也相幫著瞞住月錢,說出來的月錢比實際低出一半,可就是這般,那兩個吸血蟲仍不忘叫他月月送一半家去。

    他心里雖氣不過,可誰叫那是生他的老子,因而每月除了自己瞞下的一大半,其余剩下的一小半皆是送回了家去。

    這些屬于各人的家事,陸敘自然不好管,這巴豆不過只比枳實大上三歲,今年剛滿十五,身量卻是到了他耳朵處,他個頭大,人又胖,自然不必瘦小的枳實機靈,因此平素的工作除了上山采藥搗藥,便是劈柴做飯。

    陸敘見他熱的一臉是汗,便叫他坐到一旁歇一歇再劈,這后院亦是屬于一進的院子,坐北朝南的屬于正房,里頭放的俱是名貴草藥與一些制藥所需的器皿。

    西廂房是一間大屋,邊上挨著兩間耳房小屋,枳實與巴豆一人睡一間耳房,中間的大房用來做飯與儲藏雜物。紅花便住在東廂房,她一個女子,無人同她爭搶,因此東廂房的一大間與兩間耳房俱是她一人在用。

    陸敘立在庭院里左右看了幾眼,突地生出一樣想法來,倒可解了這燃眉之急。

    ☆、第43章 放不下

    生出這樣一個想法來,陸敘雖說整個人松快不少,可再一想,面上又顯出幾絲無奈與愁苦。

    說來他這心里還是放不下她,本是一心想著與她斬斷交集,可一聽說她過得不安,又有那無恥之徒意圖玷污于她,光只消這樣一想,他便于心不忍,無法眼睜睜看著她可憐無依。

    陸敘默嘆一口氣,這檔子事前世皆未發生過。前世這個時候,他早對她情根深種,幾乎是未作猶豫,早早就將她娶進了門,因著不放心她獨住在外過久,六禮中的各項成親流程皆是能快便快。

    待他得償所愿娶回心儀的女子,之后坊間雖是流傳過一段時日的蜚語,可當時若叫他重新選擇,仍會一如當初趕早將她娶進門。

    到了這一世,他雖未想過再娶她為妻,可那終究是自己曾經所愛的女子,彼此有過最親密的肌膚之親,亦曾為他孕育過骨rou,雖說后來之事如何他無法得知,可如今若叫他視而不見,不聞不顧,卻還是有些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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