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 若說這周氏十分看好芳姐兒,那也不定是,這事說來道去還是少不了佟姐兒那個掃把星。將這兩個姐兒放在一處供周氏來選,那定然是選中芳姐兒無誤,原因無他,便是覺著這芳姐兒模樣周正,身段豐腴,很一副多子多孫的福相。 周氏心中何嘗不苦,她這寶貝幺兒原該娶個本當戶對的名門閨秀才是,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不說娶妻生子,房里連個伺候的都無。 周氏心中早也不忿,打心眼兒里將這種種都算在了佟姐兒頭上,她一來怕這佟姐兒真做了她媳婦兒,二來又不敢大張旗鼓地請了媒婆進來吆喝兒子的親事,就怕到時惹得紀大老爺發怒,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這芳姐兒母女倆尚未進來之前她還沒這意思,待相處了一段時日,方才漸漸有了些心思。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回只要芳姐兒肯配合,最后兩人若是成了,紀大老爺礙著情面,勉強應下也未可知。 想通了這層,周氏心里便越加不中意佟姐兒了。 佟姐兒自那日請安將離府消息放出之后,這紀大老爺聞著了風聲,便時刻記在心上。這不,今日剛過了朝食不久,就有丫頭前來請她過去一趟。 佟姐兒嘴上說著離開,可這心里哪是立刻就能安生的,她自八歲便入了紀府,這一離開,便未想過再回來,說到底還是有些不舍難安。 紀大老爺平素便少在女眷跟前露面,這上一回見佟姐兒還是在上元節那日,乍看之下越發覺得佟姐兒清瘦了,下巴尖尖,襯得一雙大眼更是醒目。紀大老爺心中又是一嘆,“舅舅聽聞你要回鄉,這消息可準?” “讓舅舅掛心了?!辟〗銉杭毬暬氐?,“大夫是這般說的,外甥女兒也是再三考慮過,方才定了下來?!?/br> 紀大老爺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嘆一口氣,“也罷,你便早去早回,舅舅這便去書信一封,托你祖家照拂一段……” “舅舅?!辟〗銉杭皶r打斷了他,躊躇道,“這事大表哥想必已有主意,這般多年數久未聯絡,只怕會讓人覺得唐突?!辟〗銉好蛄嗣虼?,心里卻在說,這祖家里的人向來便不同他們相親,如若不然,她又怎會舍近求遠從那平州之地入了這紀府? 佟姐兒走后,紀大老爺方傳喚了紀大爺進來。也不知紀大爺與他說了甚,總之紀大老爺是未再擅作安排。 離府的這前幾日,碧霄館內可謂前所未有的熱鬧。這不剛送走了惠姐兒,佟姐兒的大表嫂杜氏便到了?!昂胢eimei,可有些時日未見了,聽聞你要回鄉,我還有些不相信?!倍攀线M屋就道明了來意,挨著佟姐兒在臨窗的炕上坐下。 佟姐兒給她倒了杯茶,方聽了杜氏又道:“我還當能早日喝到meimei的喜酒,誰成想……”杜氏搖頭嘆一聲,拉住她的手,壓了聲音,“眼看著你就要及笄,如今你二表哥就快及冠,你走了可何時能回來?現今府中又有個芳姐兒在,你可想得通透了?” 杜氏話一道完,佟姐兒便忍不住抬頭看她一眼,暗想這一個該是真為她著想的?!吧┥┱f的,我都明白?!?/br> 佟姐兒頓一下,方又道,“嫂嫂既真心為我,我便也同你說個實心話。我這身子不好,二表哥雖是自小便與我定下了姻緣,但說到底只是老太太一人的意思,一沒定情之物,二沒婚書媒娉,不過是老太太臨終前的一句囑托罷了。表哥他早到了娶妻之年,可就是因著我的緣故,遲遲未能娶妻生子。我的身子想來府中哪個都清楚,如今既有了她人前來替代,我倒也算松了口氣,省的日后做個……”似是想到了什么,佟姐兒一下止住了口。 杜氏知道她的善意,這是不忍戳她的心窩子,便拍著她的手笑笑,“好meimei,你倒比我通透的很,這樣也好?!?/br> 佟姐兒亦笑一聲,“嫂嫂何不尋個大夫看看,調養調養一番身子?!?/br> 杜氏實際暗里看過幾回身子,她并不愿同她明說,便只點頭笑笑。兩人又聊了許久的話,杜氏方才回去。杜氏一出屋,佟姐兒就沉了臉色。羅mama見了就嘆氣,“姑娘勞神了這許久,去榻上躺著歇歇罷?!?/br> “mama!”佟姐兒一下撲進她懷里,捂著心口忍不住落了淚,“mama,這里難受,我算是懂了,原來她們一個個都盼著我走呢?!绷_mama心疼的不行,還不待開口安撫,就見佟姐兒擦了淚站起來,“該的,早該有這一日?!闭f罷就入了寢屋,留下羅mama一人張口無言。 …… 佟姐兒啟程這一日,紀府里除了紀二,眾人都來與她送別。平安如意各人身上挎著個包袱,里頭盡是些貼身貴重物什,兩人一左一右護著佟姐兒,羅mama亦在邊上站著。佟姐兒最后看一眼眾人,難免還是紅了眼圈,周氏場面上亦作的極好,領頭落了眼淚。 “舅舅、舅母保重身子,佟姐兒這便去了?!辟〗銉汗虻亟o兩人磕了個頭,身旁的奶母與丫頭也跟著主子磕了頭。 “好孩子?!敝苁侠饋?,抹了抹眼角,“你自己也要保重身子,早日歸來?!辟〗銉簯聛?,紀大老爺亦開口道,“早去早歸,記得要常寫信回來?!辟〗銉阂灰粦?,女眷們一路哭著將她送至垂花門,佟姐兒回頭再看一眼望不著底的九曲回廊,轉身登上了馬車。 車身微晃一下,方才“篤篤篤”的跑起來,平安如意兩人一左一右坐在車窗一側,羅mama卻挨著佟姐兒坐在一處,“姑娘今日起的這樣早,閉了眼睛瞇上一會子罷,這路程可長著呢?!辟〗銉亨乓宦?,將腦袋擱在了羅mama的肩上。 按著紀大爺的計劃選在了日頭西落之時出發,佟姐兒登車之時天色已經暗下來,約莫過了兩個時辰馬車停了下來,平安好奇地掀開一角車簾,卻被車外騎在高馬之上的紀大爺一眼瞪過去,嚇得她手上一顫,趕忙縮了回來。 羅mama亦是著惱地瞪她一眼,為佟姐兒戴上帷帽又攏一攏斗篷,才在紀大爺的示意下下了馬車。此刻正值深夜,客棧一樓竟是除了店家掌柜與伙計,再無多余的人。 紀大爺走在前頭,左右是他的隨侍,羅mama三個擁著佟姐兒跟在后頭,最后面是十余個家丁。這處處在城鄉交界之處,進店歇腳的也多為旅途奔波之人,掌柜的打眼兒瞧一眼眾人,觀衣著不俗,便熱情招待?!翱凸僮〉昴剡€是吃飯?” “住店,上房?!奔o大爺簡言意駭。 “誒,好咧!”掌柜的又瞄一眼站在他兩步外的佟姐兒,問道,“這是客官內人吧?恰好只剩下這一間上房了,其余次房倒是還有個幾間?!?/br> 佟姐兒低著頭,暗惱地避開掌柜那道探詢的目光,方聽了表哥冷淡道:“上房予舍妹來住,其余的人便都住進次房?!闭乒竦淖詯揽醋吡搜?,賠笑兩聲,方命伙計帶了幾人入住。 佟姐兒幾人進了房,待伙計的送來熱水,丫頭們服侍她梳理一番,紀大爺方前來敲門。平安跑去打開/房門,“姑娘可歇下了?若是還無,你便問她可要點些宵夜進來?!?/br> 平安聽了便進去問佟姐兒,不一會兒出來回道:“姑娘說可,大爺看著點就是?!贝镉嫷乃蛠硐闺x開后,紀大爺方囑咐道?!拔冶阈趯﹂T,你們鎖好房門,無事莫要隨意出屋,有事必來尋我?!?/br> 平安點頭應下,插上門閥就幾步跑了進去,“姑娘,大爺可真關心你?!辟〗銉郝犃藚s好似未曾聽見,平安吐舌,心知羅mama又得訓她了。 ☆、第一更 窗外皓月當空,屋內靜謐無聲。此時丫頭們都已歇下,佟姐兒睜著眼睛望著黑洞洞的床頂,心中不禁一片迷茫。 表哥幾日前便與她說過,他們此番出門要抵達的異地名為青州,乃江南較之聞名的魚米之鄉,氣候溫暖,土地肥沃,經濟發達,實乃百姓安居樂業的最理想之處。 佟姐兒原先是計劃著回老家平州,暗想便是與祖家里不親近,可礙著身子里流著相同的血液,萬一要是遇上了甚麻煩事兒,自己也能有個擋箭牌不是。 可紀大爺卻不是這般想法,他于這事兒本就有意要瞞著眾人,早讓佟姐兒放出要回平州的消息,不過是為了隱藏行跡罷了。 佟姐兒不知表哥為何定在青州,但她卻一心覺得表哥定是為了她好才這般??扇嗡偈侨绾谓o自己建造心理防設,心底深處仍是藏著幾絲不安。 佟姐兒平素在府里便多夢眠淺,夜里多半睡不安穩,時常有半夜里被噩夢驚醒的事發生。如今在這陌生的客棧之內,自然更加難以睡安穩。 佟姐兒夢里不安穩,噩夢連連,夢里幾次發聲求救都喚不出口,最終只能喘著粗氣,強硬著將自己從夢里清醒過來。她正虛弱地伏在榻上驚魂未定,耳端便清楚地聽到對門兒傳來的腳步聲。 “出了何事?”紀大爺聲音略顯得急切,佟姐兒原還處在噩夢中,滿心駭意,縮手縮腳的躲在被窩里,冒了一身虛汗。她適才動靜那般輕,表哥竟還能聽見,一時間佟姐兒心里不免既感動又復雜。 紀大爺這一出聲驚醒了屋里沉沉睡去的三人,如意連忙爬起來燃了燈,跟著羅mama一道為佟姐兒擦了擦身子才又新為她覆上被子,“姑娘安心睡吧,莫怕,咱們都在邊上守著呢?!辟〗銉阂讶痪忂^來,沖幾人輕輕嗯一聲,“不知表哥可還在屋外,告訴他一聲我無事?!?/br> 平安領命去轉告了主子的話,回來亦是帶回紀大爺的話,“姑娘,大爺讓奴婢轉告于你,讓你別害怕,他就在門外守著?!?/br> 平安話一道完,屋里幾人都有些吃驚,羅mama更甚,一下跑至門邊打開了房門,“怎敢勞了大爺前來守門,爺還是回屋歇著吧,姑娘夜里時有驚醒的時候,老奴已經安撫下來,已無大礙了?!?/br> “時有?”兩人的側重點顯然不在同一個點上,紀大爺微惱,“為何從未聽到稟報?” 羅mama心思幾番轉動,最后恭敬答道:“這事兒原就不算頂大的事兒,老奴想著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就未稟報?!?/br> 紀大爺眉頭微凝,“進去吧?!绷_mama進了屋一門兒心思還在胡亂想著,直到如意喚她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因著佟姐兒身骨弱,考慮到不宜過度路途顛簸,原本幾日的行程,硬是被拉到半月方才抵達。 入了青州,眾人便不再入客棧歇腳,尚未啟程之前,紀大爺便已將一切布置妥當。早在此地置辦下一所二進的宅院,麻雀雖小,可五臟俱全。 紀大爺可謂十分了解佟姐兒平日里的興趣喜好,因此特在二院里尋了塊空地,早派人挖土建池,如今入了五月,這一洼小池里已是綠意點點,佟姐兒只瞧了一眼,心里便喜歡的不行。 佟姐兒車馬勞頓了這些時日,紀大爺再是顧及了她的身子,可一張小臉還是尖了下來,更兼數日來不曾睡得安穩,瓷白的小臉上難免沒了好氣色,眼底青痕更是顯眼。 “表哥?!辟〗銉河裳绢^們扶著下了馬車,半邊身子都依在了如意身上,她抬眸看一眼這座宅院,見入眼之物皆是新樣,知道這是表哥怕她忌諱用別人用過之物,特特為她翻新了一遍,又見他隨著自己奔波數日,皆是萬事依著自己由著自己,俱都為她想得周全。 往日在紀家兩人交情不過平平,逢年過節見了面除了相互行禮問好之外,實在難有他話可道。今自個出府一事,勞煩他前來護送不說,還不聲不響就替她置辦下了一所宅院。佟姐兒心中感念,便請了他一道進屋坐下。 院里除了佟姐兒的丫頭與奶母之外,還有四個小丫頭,四個嬤嬤,四個仆婦,這皆是紀大爺早已備好的。佟姐兒見了不免有些無奈,這般排場便是她在紀府都不曾有過,如今在這二進的小院里,如何能住得下這許多人? “表哥請喝茶?!毙置脙扇嗽谔弥凶?,入眼一切皆是干凈整潔,想必就是這幾個下人提前仔細打掃過。佟姐兒心下明朗,觀紀大爺接過杯盞兩口便飲盡了,方站起身又為他添了一盞,“表哥這些時日辛苦了,表妹不知如何報謝,便以酒代茶敬表哥一杯?!?/br> 紀大爺沖她笑笑,兩人方碰過杯一口飲盡,佟姐兒被他直直的目光瞧得有些羞澀,在一旁坐下來,方又憶起什么,招過如意前來同她耳語幾句,如意聽了便遞上兩張銀票與她。 佟姐兒平素便不擅說那些個場面上的話,因此接過如意遞上的銀票,便伸手直接推在了紀大爺跟前,“表哥定要收下,否則表妹心里難安……”佟姐兒說完這話,久未見紀大爺動作,因此面上更是尬尷起來,“表哥……” 這聲表哥喚了,紀大爺方拿起銀票,這一看還很有些吃驚,心里一時有疑,這佟姐兒是如何會有這般多的銀錢。他心里剛想了這么一瞬,片刻之后便明朗起來,這除了是姑父留予她的,便是薛二那處得來的,他的母親周氏是如何也不會塞銀錢給她,父親也沒這個可能。 “表哥,我知你定要覺著我見外了,可我這一路上已經勞煩了你數日,心里著實過意不去。這宅子的錢還是我自個來出,日后我也住的安穩?!辟〗銉哼@話道的十分直接,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這時候他心里待她好,許她住了,沒準兒哪日變了心,一切又該不同了。 這話要換旁人聽了,心里定會有些不悅,必會覺著這姑娘太實誠,不知圓滑??杉o大爺聽了卻是淡笑起來,“這般也好,日后你便是這宅子的主人,住的也必安心?!奔o大爺說著就拾起一張銀票收入袖中,另一張又原路返回給她推了回去,“一張便夠?!?/br> 佟姐兒哪知這宅院的行情,表哥既說夠了,她便以為夠了。將銀票拾起來重又還給了如意,觀天色已是近了晌午,眾人朝食仍在客棧食的,這時候合該進了用午食的時間,佟姐兒瞅一眼屋外立著的一排下人,頭一次有了做東的感覺。 如今身處異地,兩人又是表兄妹關系,因此便少了那束縛人的男女之防。佟姐兒頭一次同紀大爺同桌用食,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拘束。紀大爺心下雖也感覺不同,可面上卻是十分坦蕩,佟姐兒時不時瞧他兩眼,直把紀大爺看的心里怦怦亂跳,面上卻仍舊強維持著鎮定。 “表哥,你吃?!辟〗銉菏状螢樗剂瞬?,說到底她也是頭一回給男子布菜,上了桌整個人便有些局促起來,吃著吃著竟也忘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為了感謝他便布了一回菜,后面一半時間紀大爺碗里便沒空過,少了便有人替他滿上。 佟姐兒本來未用食之前早也餓了,這時候自個才吃了幾筷子,便光為紀大爺布菜個不停。紀大爺雖是知道她肚里沒進多少東西,自己早也吃撐,可他就是不愿叫她停下來,反而還顯出胃口大開的模樣。 要說佟姐兒先時還覺著有些羞澀,動作有些扭捏不自然,這時候見了他這般坦然隨意,便也悄悄放下些禮教的包袱。兩人相對而席,佟姐兒時不時便看他一眼,要是吃完了就立馬填上,紀大爺袍下的肚腹已經渾圓,佟姐兒卻仍不自覺,一心想著要他多吃些。 “咳,兄飽矣?!奔o大爺放下筷子,突地來了這樣一句頗具調侃味道的話,佟姐兒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才紅透了小臉,“表、表哥……” 紀大爺強忍住笑意,好笑地看一眼就快見底兒的骨碟兒,“表妹這東家之誼盡得徹底,盡得好?!?/br> 佟姐兒哪聽不出來這是在取笑她,面上紅的不行,偏頭瞪了他一眼,“來、來人,快上茶?!?/br> 廳里只得她兄妹二人,身旁無丫頭伺候布菜,皆在廳外隨時聽候吩咐。 如意早指點著小丫頭泡了一壺茶擱在一旁,這時候得了吩咐,立刻就送上來。先是奉給了大爺,之后才輪到佟姐兒這處。待兩人都接過了茶,如意方隱退在一旁。 宅院雖是只得二進,但也分了前后兩院,用罷午食,啜了幾口清茶,紀大爺一面想要同她多相處一些時間,一面又憐惜她面容憔悴。因此,便有些言不由衷,“表哥便去前院歇上一歇,晚些時候再來?!?/br> 佟姐兒正不知怎么脫身,這樣一來倒解了她的愁,兩人別過,佟姐兒亦是回房仔細洗漱一番。穿著質地柔軟的雪青色寢衣自浴房里出來,經熱水泡過一回,蒼白的面上倒是顯出了兩坨暈紅,在鏡臺前坐定,方才由著如意為她絞干長發。 “姑娘,大爺好似待你有些不同呢?!苯涍^這數日奔波,佟姐兒早就覺著周身困乏,方才又泡了熱水澡,此刻更覺周身發軟的很,精神剛要開始渙散,便聽了如意這句有些變味兒的話,佟姐兒不由一下清醒了過來。 如意眨眨眼睛,手上動作不停,久未聽著回聲,只當姑娘心下早明,不由又出聲道:“只是可惜了……” 這句可惜了,佟姐兒自然明白其意,只她從未肖想過大表哥,便是沒出薛二一事之前,她也覺著兩人之間天差地別,如何都不可能有在一起的一日。 ☆、第二更 晚食兩人仍在一塊享用,佟姐兒自午間走如意口里聽了那話后,便時刻放在心里。這時候用飯都有些心不在焉,再未像中午那般親切地為紀大爺布菜。 紀大爺何其敏銳的一個人,一下就覺出她待自己的親屬遠近,他雖知道自己不該奢求,可與中午的歡喜一對比起來,此刻心里難免泛起絲絲澀意。 佟姐兒放在桌底的手不安地揪緊裙幅,貝齒緊咬著粉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紀大爺見了,心中便嘆一口氣,到底不忍心看她為難,便收起心中的苦澀,開口道:“后日我便要走,此番將你一人安置在此,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明日便與你引見一人,此人不僅是表哥的故友,更是青州城內所聞名的大夫,倒是還可叫他來瞧一瞧你這身子?!?/br> 佟姐兒心里一瞬羞愧無言,自己這番因著丫頭的一句話就對他猜度疏離,行徑可謂十分的無知失禮。沒成想對方一點不滿未露不說,反倒還在事事為她cao心打點。 “表哥待佟姐兒的好,佟姐兒牢記于心?!辟〗銉簭埩税胩斓目谝参茨苷f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只得干巴巴又道一句謝意。 紀大爺未在說話,兩人各自默聲用完了晚食,飲了幾口茶水,紀大爺方站起身來,“今日倒是個圓月之日,佟姐兒可愿陪表哥在院里散散步?” 紀大爺雙眼殷切地看著她,這半月來雖是每日都與她相見,可多半時候不是一人在馬車內,一人在馬車外,便是入了客棧各自進了各自的房。紀大爺只要一想后日便需啟程,沒多久就要與她分離,心里便十分酸澀。 佟姐兒原先并不想答應,她雖清楚紀大爺的為人,可到底入了夜,這般孤男寡女的多少還是有些不合適??纱ь^對上那雙滿是情緒的雙眸,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下來。 紀大爺說的不錯,今日當真是個月圓之日,時值五月,夜風里少了初春時節的寒意,多了兩分兩雙恣意。院子也就那般大,兩人一前一后隔了兩步遠,沿著墻角走了一圈,一路無語。 佟姐兒實在是頭一次同男子散步,這要放在往日只怕她怎么也不會答應,可事到如今,好似任事都成了可商可議之事。走了這一圈多少有些尬尷,佟姐兒順手在墻角掐了一朵花兒捏在手上,正待借著月光瞧一瞧是個甚么顏色時,前方兩步遠的紀大爺便回過頭來。 佟姐兒一時停下動作,借著月光仰起頭,目不轉移地看著他。 “阿宛……” 阿宛?佟姐兒有些驚詫,頭一回聽見有人這樣喚她,平日里喚她為佟姐兒的人為多數,喚宛兒的也只得二表哥一人,起先她還覺著難為情,可被時日一長,最后倒也算接受了。今日大表哥又 突然喚她阿宛,佟姐兒一時不知該作何而想。 “阿宛,過來?!奔o大爺仍舊立在原地,招手又喚了一聲佟姐兒,佟姐兒挪了挪位置,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心里正胡思亂想,耳朵卻敏銳的聽見腳步聲,原來表哥親自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