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游子晏暗自松了口氣,放下心來,然后目光落在蕭川的身上。 剛才他離得遠,當時人群sao動他才注意到那邊,卻只看到蕭川抱著宋卿匆匆離去的背影。 蕭川之前與宋青交往甚密,但是宋青進宮之后似乎有傳言他們兩個已經斷絕了來往,這些時日在崇文館他也曾刻意留意過,兩人之間似乎已有嫌隙,根本無任何的交流。但是今天蕭川的表現...... 而此時蕭川的臉色也算不得好,這個游子晏,明明與宋卿已經勢同水火,卻又忽然這么關心宋卿的動態......在書館還直接把宋卿叫了出去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么......蕭川猛然驚醒過來,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在探究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蕭川的臉色不由得有些難看起來。 宋卿在回東宮的路上想了許多,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處理蕭川游子晏梁戈以及其他權貴少年之間的關系,蕭川是不能得罪也不能親近,梁戈看起來對自己積怨已深,只要自己還在這首城,還有見面的可能想必他對自己的怨憤就不會輕易化解,算是敵人,而游子晏呢,原本打算與他保持距離,但是今天梁戈說動了那位祁仕世子,雖然不知道梁戈說了什么,但是當時祁仕世子的眼神傳遞給宋卿的信息并不是友好。 梁戈想必會利用自己手中一切的人脈來給自己找麻煩,自己在宮中根基尚淺,又因為顧彥池的警告而不得不放棄本來應該是強大靠山的蕭川,至于本來應該成為她宮中保護傘的太子,目前態度曖昧,還沒有摸清楚他對自己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態度,在確認他對自己的態度之前,宋卿不敢冒險他會給自己出頭。而顧彥池,應該會有許多的暗線隱在暗處,但是目前形勢還不明朗,還沒有人出來與她接上頭,顧彥池這頭,她也指望不上。 三皇子本來是一個很好的人選,但是卻是大皇子的親弟弟......總要防備的。 宋卿一個一個的把自己接觸過的所有勢力一一分析了一遍,最后只剩下了一個游子晏。 寧南王,是齊國的異姓王。千年前游家先輩與第一代齊國皇帝一同打江山,以兄弟相稱,同生死共患難,游家先輩更是多次救齊皇帝于險境之中。坊間有人稱,當年齊國這個皇帝本該由游家先輩來當,但游家先輩卻死活不愿意當這個皇帝,更大力推舉了齊皇帝上位。 后齊國開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將游家先輩封為異姓王,并以世襲,許下重諾,除非游家后代叛國,否則,永遠不可剝其王爵。 游家也有家訓,世世代代效忠于齊國皇帝。 而千百年來,無論奪嫡之戰卷入多少權貴大臣,卻從未在其中見過游家身影,雖手握齊國兵馬大權,卻從不參加皇廷內斗,除了皇帝之外,與所有的皇室成員都會保持距離,每一任寧南王也只聽齊國皇帝一人號令。 也因此,每一任齊國的皇帝都會對游家給予最大的信任。 然而,游氏一族人丁單薄,因為好像是家族遺傳,每一個游家子弟都是癡情種,一生只會娶一個女人,且絕對不會是皇族,到了游子晏這一代,族中除了他以外,再無任何旁支子弟。 這一任的寧南王游傲遠是個天生的“斯文人”,游氏一族骨子里就留著驍勇好戰的血,卻沒想到游傲遠卻是天生見血就暈,當初被老王爺硬逼著去了邊關,不到一個月就半死不活的被抬回了首城,大病一場差點喪命才讓老王爺徹底死了讓他領兵的心思。也因此,游家手中掌握的兵權都不得不分權出去,只留下了游家嫡系軍隊,也是自開國時就跟著游家先輩的親兵。 直到游子晏的出世,才給游家帶來了新的希望。而游子晏,也不負重望,絲毫沒有遺傳到游傲遠,而是成長的十分出色。包括去南嶺,也是他主動要求要去的。在首城,很多家族子弟都會被家族要求去南嶺一段時間鍛煉,但是一般來說,這些向來養尊處優的貴族少年們是不會自己情愿去的,而首城兩名主動要求去南嶺的少年,一是蕭川,第二個就是游子晏,而且蕭川尚且是在不需要競爭的一區。而游子晏,竟是直接要求隱藏身份,去高手云集的二區,化身為一名最普通的少年,參與那些兇險萬分的搏斗。而他毫發無傷的從南嶺回來也是令有些盼著游家就此沒落的人們失望不已。 可以說,寧南王雖是異姓王,卻比許多皇親國戚的身份還要尊貴。 宋卿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改變一下自己開始的想法,爭取一下游子晏的好感了,想到自己今天還故作姿態的無視游子晏拋來的橄欖枝,宋卿有點想拍死自己。 正在悔恨不已之時,忽然前面遠遠走來一隊人,錦衣華服格外耀眼,宋卿不敢多看,連忙退到一邊,垂首等著那一隊人路過。 只看到一片云履自自己眼下走過,宋卿正要松口氣,忽然一道驚疑聲響起:“咦?” 整支隊伍的腳步就是齊齊停了下來。 宋卿仍舊低頭垂眼的看著地面,一片金色的衣角闖入眼里,那人說道:“你將頭抬起來?!?/br> 宋卿無奈的在心里嘆了口氣,然后抬起頭來,對著面前的越太子大皇子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奴才參見大皇子,越太子?!?/br> 眼前站著的兩人,正是越太子端臨與齊國大皇子祁溯。越太子自然還是那副渾身上下金光璀璨的樣子,恨不得衣服都是金子做的才好。 而這位齊國的大皇子,宋卿卻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他,他與太子祁淵雖然是同父異母,卻長得一點都不像。大皇子今年二十二歲,身高魁梧,輪廓□,五官硬朗,渾身都散發著強烈的陽剛之氣,濃眉、大眼,眼神銳利,打量人的時候讓人感到侵略感。他此時就用那樣的眼神正在上下打量宋卿,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在回想這是哪個宮里的宮人,怎么會讓越太子停住腳步。 “宋青,果真是你!”越太子一臉驚喜的表情,讓宋卿幾乎以為自己與他是分別已久意外重逢的好友。 大皇子聽到這個名字,也就想起來了,居高臨下的俯視宋卿,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原來你就是顧先生送給太子的那個宋青?”不等宋卿回答,他便是冷笑一聲說道:“是了,那日在斗獸臺我還見過你?!庇謱χ教訂柕溃骸霸趺?,越太子認識這個奴才?” 宋卿只是低眉順眼的聽著,身體卻已經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了,生怕大皇子會突然對自己發難。 越太子十分高興地說道:“豈止是認識!”然后一臉歡快的拉住宋卿的手對大皇子說道:“大皇子,雖然齊皇帝讓你陪我,但是我與你實在聊不來,我看你也不大想陪我,再走下去就是互相折磨。不如就讓他帶著我在這宮里四處轉轉吧!” 大皇子:“.......” 宋卿隱約看見大皇子的嘴角抽動了幾下。 作者有話要說:入v事宜請看公告么么噠! ☆、第57章 太子對弈 等到大皇子一走。 宋卿就立刻對越太子道:“越太子殿下。奴才對宮中環境并不熟悉,而且抱恙在身,剛剛請了崇文館的假,恐怕不能為殿下引路。若無其他事,奴才就先行告退了?!闭f完宋卿拔腿就走,實在是不想跟這位身份特殊的太子殿下呆在一起,若是落在有心人的眼里難免日后不會借此發難。 誰知道剛剛走出兩步就被越太子一把拽了回來,還十分熟稔的把手搭上了宋卿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說道:“我看你活蹦亂跳的不大像身體有恙的樣子,你不熟路正好跟著我熟悉熟悉?!?/br> 宋卿無奈之下只得說道:“那殿下還是先放開我吧。若是讓主子們看見了,只怕要責罰奴才不識尊卑......” 越太子不耐煩的打斷她:“你張口一個奴才閉口一個奴才的煩也不煩?你是齊國的奴才又不是我越國的奴才,在我面前就不用奴才來奴才去的了,聽著覺得刺耳?!?/br> 宋卿也就從善如流不說了,腳步稍稍往外挪了幾步,和越太子拉開了一些距離。就這么帶著越太子的一幫子人在皇宮里胡亂轉了起來,越太子還不時點評一下宮里的建筑,宋卿恍惚間感覺自己像是帶著旅游團的導游。 突然,越太子說:“你先前說你在崇文館讀書?我來了兩個月還沒有去過呢,不如你帶我去崇文館見識一下吧?!?/br> 宋卿急了,要是自己就這么過去,那不是告訴所有人自己剛才就是裝的嗎?只能對越太子說道:“殿下如果要去崇文館,宋卿就不作陪了。我剛才告假出來,豈不是要讓夫子以為我是誆騙于他?” 越太子斜她一眼,說:“你難道不是本來就是誆騙于他嗎?” 宋卿一噎。幸好越太子還算體諒她的難處,并沒有執意要去。 又逛了會兒,最后分別時越太子的結束語是:“你還是在宮外時有趣些,現在就跟這齊宮里的任何一個人一樣,實在是無趣的很?!?/br> 宋卿對于這樣的評語欣然接受。 宋卿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走回到東宮,一躺到床上蒙頭就睡。連晚飯也沒吃。 第二天一覺醒來,屋里已經十分亮堂,宋卿驚了一驚,以為自己睡過頭,匆匆穿好衣物起來,正好期風和盼雨正有說有笑的從外面進來,見到宋卿這一副急匆匆的樣子便笑著道:“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元公公吩咐了,你最近學業繁重累著了,今天就讓你睡飽些,所以我們也沒有叫醒你?!?/br> 宋卿有些不安:“那殿下那邊?” “殿下那邊自有我們打點,反正你在也只是在一旁看著?!逼陲L說完又道:“對了,今早服侍殿下時殿下倒是提了你一句。我們就將元公公的吩咐說了,殿下也沒再說什么。你就放心吧?!?/br> 相處一個月,宋卿一直表現的十分安分守規矩,期風盼雨也不是刻薄的人,對宋卿的敵意很快就消散了。大家也算是相處愉快。 宋卿聽他們這樣說才放心了下來,又脫了鞋子往床上躺。 盼雨就叫了起來:“你怎么又上床了?!殿下吩咐了,等你醒了就讓你去聽雨閣??炱饋硎嵯?!” 宋卿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問:“你們可知道殿下找我做什么?” 盼雨沒好氣的說:“那得去問殿下了?!庇执叽俚溃骸翱煨┢饋?!” 宋卿這才急急忙忙的梳洗了一番,把自己整理妥當了,才往聽雨閣那邊去了。 遠遠地就只聽到聽雨閣那邊傳來琴聲裊裊,宋卿不懂音律,也不細心聆聽,只專注于腳下的路。 走到木橋這邊,里面琴聲未止,宋卿也不敢打擾,就站在那兒耐心等候,一邊在心中尋思著太子找自己來的目的,琴聲悅耳動聽,宋卿卻是半點也沒聽進去。直到琴聲漸息,宋卿才是精神一震,輕聲道:“殿下,奴才到了?!?/br> 太子清越的聲音便從層層紗幔中飄蕩出來:“進來吧?!?/br> 宋卿低眉順眼,掀開了紗幔走了進去,她垂眼看著太子鋪開在地上的白色衣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奴才宋卿參見殿下?!?/br> 太子輕柔冷淡的聲音響起:“起來吧?!?/br> 宋卿剛站起來,太子便問道:“會下棋么?” 宋卿詫異的抬起眼,卻看到太子正含笑望著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宋卿就覺得他眼睛十分漂亮,此時笑起來眼形微微彎起,那一彎深潭就起了波瀾,讓人有些集中不了精神。宋卿恍了一下神,才看到他桌上的琴已被在一旁服侍的宮人撤了下去,換上了棋盤。 宋卿定了定神,她在顧府時也與顧彥池下過,不過片刻就被殺的片甲不留,所以在越國使館才說自己不會下棋,此時卻是回道:“會是會的,只是怕棋力淺薄......” 太子便笑起來:“正好我也不大會下。過來陪我下一盤吧?!?/br> 宋卿見太子是認真的,便也不再推辭,走到他對面屈膝跪坐。 太子道:“那我便先落子了?!?/br> “啪嗒”一聲,棋盤上落下了一顆白子。 宋卿也專注的看著棋盤,跟著落下一子。 太子再次落下一子,然后似是忽然想起隨意問道:“我聽聞昨日你在崇文館得了魏夫子的夸獎?!?/br> 果然,叫自己來不僅僅是陪著讓下棋那么簡單,宋卿反倒是松了口氣,緊跟在太子身邊落下一子,然后道:“魏夫子說我的字寫的好,就隨口夸了兩句?!?/br> 太子的目光專注的看著棋盤,輕描淡寫的說道:“哦?魏夫子在崇文館當了十幾年的夫子,也曾是我的老師,我知曉他的脾氣,能得他一聲贊許的,寥寥無幾。你倒是近些年來的第一個?!闭f完棋子啪嗒一聲就落在棋盤上,倒讓宋卿不由自主就心驚起來。 宋卿心中越是心驚,面上卻越是不顯半分,不卑不亢也不接話。 太子的目光在她的臉上轉了一圈,才緩緩說道:“小小年紀,沉而不浮,不卑不亢,進退有度,該是成大事者。卻在我身邊做個小小的宮人,不覺得可惜?顧先生許了你什么,才讓你甘愿留在東宮?” 宋卿臉上雖一臉輕松,心思卻正在縝密的層層剝離著太子話中的深意,她在心里將太子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放到最大,來揣測他的心思。 終于,她下定了決心,抬起眼,清透的目光直直的望進太子眸中的那一片深潭中,將自己坦然展現在他的面前,她的嘴角帶著放松的、略帶著些苦澀的笑:“殿下應該沒去過南嶺吧?!?/br> 在太子微微的怔神中,宋青繼續說道:“那是一個即便回想起來也會讓人害怕的地方。我就是從那里走出來的。宋卿沒有那么大的志向,富貴權力,對我而言就如浮云一般,既不奢求,亦不貪戀?!?/br> 她的眼神鄭重而懇切:“宋卿唯一所求,只是能夠活著。若是再奢求一些,那就是自由的活著。殿下問我,顧先生許給了我什么,我可以坦白的告訴殿下,顧先生許諾我,殿下登上帝位之時,便是我獲得自由之時?!?/br> 她此時已經將自己所有的底細全都攤開來放在了太子面前,其實是有些冒險的,可是太子太穩,穩到她尋不到一絲破綻裂縫可以偷窺到他的內心。她相信,如果繼續這么下去,無論多久,她和太子之間的距離永遠都不會拉近一絲一毫。所以,她只能冒險一搏。 太子深深地注視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少年,他的眼眸清透不染塵埃,眼神是那樣的真摯而坦蕩,他的神情看起來是那樣的鎮定而自信,仿佛斷定了自己會被他打動,只有他右手中不自覺攥緊的棋子才泄露出他隱在平靜表面下的忐忑和緊繃。 太子深潭一般平靜的眼眸,悄悄起了波瀾,卻最終化作一聲輕嘆,眼臉覆下來,長長的睫毛撲下來顯出一片陰影:“若是今日與你對面而坐的人不是我,想必此時已被你這番話打動,只可惜......”他卻是頓了一下,然后說道:“從明日起,你便在我身邊服侍吧,崇文館那邊,便不必再去了?!?/br> 宋卿聽他說了前一句已是心涼了半截,聽到后面卻又重新振奮起來,心中雖還有疑慮,卻被拋到了腦后,臉上的笑意掩不住從嘴角泄露出來,連聲音都輕快了:“是?!?/br> 太子抬眼看她一眼,眼中多了一絲溫度,手指輕聲叩響了棋盤:“該你落子了?!?/br>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入v三更喲~~~~~~~~~~~ 忽然想起來,收藏全文之后還可以收藏單章節的。拜托拜托了。 ☆、第58章 貼身隨侍 元公公晚上的時候把宋卿叫了過去,把宋卿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眼神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宋卿被元公公看的有些發毛,又有些無奈:“公公。您看夠了么?時間已經不早了,我明兒個卯時就得起來服飾殿下,您能讓我早點回去睡嗎?” 元公公問道:“你說你小子今天在聽雨閣到底與殿下談了些什么?怎么殿下一回來就吩咐我以后讓你貼身服侍了呢?我還以為你少說也得一年才能讓殿下把你調到身邊?!?/br> 宋卿在元公公面前總是十分放松,此時神態便有些小得意:“這自然就是我宋卿的本事了?!?/br> 元公公還有些不放心的交代:“好了。明天你服侍殿下時一定要小心謹慎些,莫要得意,出什么差錯。若是有什么問題就看我的眼色行事。行了,你早些睡吧?!?/br> 宋卿這才告了退。 躺在床上,宋卿卻不是沾床就睡。 而是開始籌謀自己接下來的路。 自己現在已經成功的成為了太子的貼身宮人,太子在哪兒她也就在哪兒,也等于是把自己徹底的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想必從明天開始,那些一直瞄準東宮的暗箭,就要對準自己了。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在這害怕中,卻隱隱參雜了一絲期盼,期盼那些暗箭能夠早點射出來,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那些隱在暗處的魑魅魍魎揪出來了,宋卿甚至感覺自己恍惚間已經聞到了自由的味道,連嘴角都忍不住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