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但一切的混亂都是值得的。 一個高官的生命或許不能簡單地和一個平民的生命衡量輕重。 但一個人的生命與一個城的生命之輕重,顯而易見! 江南這一日中,所發生的并不全部都是混亂之事,當日正午,以摩尼教和歸元山莊為首的正派武林人士,相邀著前往混亂最嚴重的幾大城池,幫助人手緊缺的官府彈壓制造混亂之輩。 合作之初,武林人士與官衙官丁各自戒備,總以為對方不懷好意;但當他們同心協力地處理了好幾樁厲害事物之后,由武定帝頒布的限武令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消失了作用,再到后來,這些致力于幫助官衙幫助百姓的江湖人士,已經出入府衙無有限制,更得到了本就熟悉他們的江南百姓的由衷感激。 這一日里,蕭見深便站于高處,將所有的混亂都收入眼底。 當天光乍破的時候,紅日自他肩背綻放;當天幕暗垂的時候,星月落于他的肩背。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雄黃酒的分發已經完成,官衙終于抽出人手去平息點燃在城池中的火焰。這一撲滅又是整整的半日時光。 當這整整一天半的時間結束,當所有的一切本該都向好處發展,當一場大禍已經消弭于開端的時候。 第一個行尸走rou者,在琴江城附近的仙桃村出現。 而此村之前也喝過雄黃酒。 消息錯誤,雄黃酒無有用處,所有的一切,全都白費了! 白費了也并不可惜。 唯獨可怕的是,春蟬蠱已開始宛若江河席卷之勢席卷這江南之百姓,滔天浩劫,近在眼前! xxxxx 蕭見深去找傅聽歡了。 他在相同的地方找到了傅聽歡。 他此來唯一的目的,便是問傅聽歡究竟是在騙他,還是傅聽歡也已被釋天教騙了。 他來的時候,傅聽歡正坐在桌邊小酌。 酒是紅的。紅得像唇,紅得像血。 蕭見深在見到傅聽歡之前,本想問傅聽歡許多關于春蟬蠱和釋天教的事情。 但在見到了傅聽歡之后,他忽然發現自己竟已經沒有什么好詢問的了。 若傅聽歡真的被騙,他此時不會如此悠閑。 若傅聽歡沒有被騙…… 那么,就是傅聽歡在騙他。 蕭見深沉得住氣。 這世上沒有什么事讓他沉不住氣——他本以為這世上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他沉不住氣。 但當意識到傅聽歡可能欺騙他的時候,他坐到傅聽歡面前的時候,掩在袖中的手竟在微微顫抖。 他于是沉默了片刻,等那絲纏繞在他手上的顫抖漸漸消退之后,方才詢問傅聽歡:“為什么?” 傅聽歡一杯一杯的喝酒。 相較于蕭見深,他的手很穩,他的動作很緩,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不帶著任何情緒波動那樣徐徐說出來的: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陛下不是見到了一切嗎?” “我在問春蟬蠱的事情?!笔捯娚钣值?。 “我也在說春蟬蠱的事情?!备德牃g笑道。 “你和釋天教一起,在春蟬蠱一事上騙了我?”蕭見深第三次問。 “我和釋天教一起,在春蟬蠱一事上騙了你?!备德牃g第三次說。 于是蕭見深就在這倏忽之間感到了說之不出的荒涼。 他已知一件事的答案,卻抱持著最后的希望。 他抱持著最后的希望,再三再四地詢問同一個問題。 而后一遍遍地聽見他已知卻不想知道的答案。 “傅聽歡……”他說,“你做了這些事情,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你就真的確定,我不會將你——斬于劍下嗎?” 傅聽歡喝完了壺中的酒。 他只給了蕭見深一個字。 “請?!?/br> 蕭見深取出了破日劍。 破日劍架在了傅聽歡脖頸之上,在那修長的脖頸之上拉出了一道血痕。 他只需要再加一點力道,利刃就能割破血rou、劃開氣管……然后所有的恩怨情仇,俱都隨著生命的凋謝而結束。 但手中的長劍在這一時刻竟重逾千鈞。 并不只是他被辜負的感情,還有那么多的陷于危難的生命,生靈涂炭江山一炬,這么多的力量牽引著他的手,尚且不能叫他將這一劍劃下去! 這一刻究竟是什么樣的感覺? 這一刻的感覺宛若置身煉獄,上刀山下火海,每一寸的神經與皮rou都緊繃著被一點一點地反復切割與鞣制。 于是蕭見深笑了笑,丟下手中的破日劍。 傅聽歡從剛才開始就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彈,甚至在說話的時候也沒有與蕭見深對視。 但這個時候,他緩緩轉動了臉,他的目光終于與蕭見深的目光對上。 蕭見深看著傅聽歡,慢慢說: “朕發現了,朕確實愛著你。愛到哪怕此時,也不舍得殺了你——” 然后燈火忽然熄滅了。 蕭見深沒有殺傅聽歡,但他拽著傅聽歡的手,撕了對方的衣服,將他按在桌子上,接著毫不留情地貫穿對方。 干澀的通道被鮮血潤滑。 但已被鮮血潤滑的地方好像還是如最開頭一樣緊得讓人窒息。 蕭見深閉了閉眼睛,快感依舊源源不絕地從兩人交合的地方傳來,但他只覺窒息。 傅聽歡的身體已經被打開到了最大的極限。 沒有了燈火,他與蕭見深就整個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發出聲音。 但疼痛不會因為他沒有表情沒有聲音而消失,也不會因為他身體上的麻木而消失。 那真疼。 真的很疼。 ☆、章七二 漫長的疼痛與麻木好像一直持續到了天荒地老,而哪怕已走到天涯海角忘川河畔,這樣的疼痛也并未在那滔滔黑水中洗凈忘卻。 它們頑固得就好像已根植于他的身體,開始汲取他的血液與骨髓作為養分,越生長壯大,疼痛與麻木就越明顯;疼痛與麻木越明顯,它們就越生長壯大。 等到后來,在傅聽歡的精神里,已經分不清這兩者究竟是分開的還是合并的,究竟是后來才有的,還是一直存在的。 可是到了這時,那些疼痛好像又漸漸有了變化。 身上的人動作開始變得輕緩,他開始像以前一樣地擁抱,撫摸,親吻…… 于是那些麻木就從身軀上漸漸褪去。 他終于不再被緊緊禁錮,等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動了一下肩背,抬起已經僵住的手臂,想要去親吻蕭見深。 兩人身體正緊密貼合。 蕭見深正俯在他的肩頸之處,以舌尖舔舐剛剛由破日劍弄出的紅痕。 這道傷痕是在蕭見深震怒之下留下的。 但哪怕是在震怒之中,這道傷痕相較于傅聽歡所做的事情,依舊太過于微不足道:那甚至連皮也幾乎沒有擦破,也沒有血水的滲出,只是一道被宛若紅線纏上一樣的印記,隨著人體的轉動,也跟著活靈活現的變化移動著。 蕭見深慢了片刻才意識到一直沉默不動的傅聽歡這個時候的動作意味著什么。 他拒絕了對方。 如此簡單。 只需要抬起身,便避開了對方的親吻,同時更深入到對方的體內。 于是安靜的房間里除了鮮血滴下的聲音、rou體被撕裂的聲音之外,還多了另外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與之前的一樣微小而短促,只要稍不認真,就如驚鴻掠羽,消失無蹤。 但蕭見深聽得很清楚。 這道聲音對來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得不能忽略,陌生得不能忽略。 那是傅聽歡的悶哼聲。 是兩個人今夜交合以來他發出的唯一聲音。 他在黑暗中看著對方的臉,對方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眼睛也于同時間閉了起來,不能窺探出些許情緒。 蕭見深突然索然無味。 他握住了傅聽歡從自己身上滑下去的胳膊,把桌子上的人抱到床上放下。 他自對方體內離開。 濕漉而澀的液體同時淌了出來。 閉著眼睛的傅聽歡眼瞼動了動,大約想要睜開眼睛,但在此之前,蕭見深先拂了對方的睡xue,讓人陷入更沉的安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