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幾乎要笑起來的傅聽歡挑起了一邊的眉梢。 蕭見深補充說:“孫將軍府?!?/br> 傅聽歡挑起了另一邊的眉梢。 太子迎娶太子妃之后的一應俗禮雖因為種種理由而直接取消,但太子妃的娘家——至少理論上的娘家——還是必須處理的。 兩人輕車從簡的來到了孫將軍府,一道中門,就見孫將軍領著全家跪迎太子。跪在最前面的正是這一家的主人,有著一把美髯的孫將軍。 蕭見深不由被這樣的陣勢給震懾住了! 一怔之間,就見孫將軍膝行上前,平端一柄寶劍,鏗鏘有力說:“請殿下賜臣及全家一死!臣近年來參與的諸多公務,早在書房整理完畢,待會便由我這小廝帶殿下去整理收繳;府中一應器物也已造冊,當歸于國有?!毖粤T又哀懇道,“然府中下仆與臣門客并不知臣府中所發生一應事故,還請殿下寬膺一二,容他們自行離去……” 蕭見深冷靜問:“將軍乃孤之長輩,今日如此所謂何故?” 孫將軍緊咬牙根,說:“臣之女兒已——臣愧對太子——” 原來這事還是傳到了孫將軍的耳中!蕭見深覺得自己心口都被扯了一下地透不過氣來。他心想要說愧對,實乃招惹了傅聽歡的孤愧對于將軍與令媛,但此時重點乃是南運河邊數位死了的大臣與那消失的干系萬千黎民的貢船。 蕭見深不好詳說就中種種,只得先暫時描補道:“將軍在說太子妃?太子妃今日不是與孤一道來了……”說著便抬手向自己的身側一指,直接指上了傅聽歡所在。 正要領死的孫將軍和在旁邊看戲的傅聽歡都震驚了! 傅聽歡下意識地說了一個“等”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反駁的是“我不是太子妃”還是“我沒打算真做太子妃”。 而這時孫將軍已經忍不住虎目含淚,用力反握蕭見深扶住他胳膊的手,擲地有聲道:“太子說的是!不管如何,太子妃都是我孫家出去的——”他說道這里突然卡殼一下,飛快逡了蕭見深旁邊的傅聽歡一眼,硬生生將那個‘女兒’變作了,“孩兒!” 蕭見深長出了一口氣,把臂用力將人扶起,只道:“將軍日后除國禮外再不可如此。諸位都起,將軍與孤進書房詳談?!?/br> 然后他頓了一下。 又頓了一下。 再頓了一下。 方才說:“太子妃……就由將軍夫人攜府中眾女眷……在內官服侍下,覲見吧?!?/br> 這一句話說完,面對尸山血海也曾從容來去的蕭見深幾乎喪失了面對眾人視線的勇氣,于是一馬當先,目不斜視地朝著前方走去,其神色冷淡之處更顯威儀,倒叫身后諸人越加不敢直視天顏,連在自己的府邸里也和皇太子一起走錯了路。 蕭見深和孫將軍來到了書房中。其余人等早被屏退,蕭見深不想說家事,便只談國事,尤其著重地說了南運河那邊發生的慘案給孫將軍聽,最后才狀似漫不經心地稍帶提了提傅聽歡的作用。 孫將軍乍聽之下也不由怒發沖冠,狠狠一拍桌子道:“豎子安敢猖獗!”而后一發與蕭見深保證道,“殿下放心,臣即刻就前往南運河道,著手處理一應事物!” 蕭見深頷首:“便勞煩將軍了?!?/br> 孫將軍不怕對方勞煩自己,只怕對方不勞煩自己,聽得此言立刻連連謙虛,只說為殿下分憂乃人臣本分。但他說完之后,也不免看著蕭見深欲言又止。 蕭見深道:“將軍可有話要與孤說?” 孫將軍又是一番猶豫,而后猛一咬牙說了實話:“老臣女兒乃蒲柳之姿,不堪為殿下良配;老臣的些許微末名聲,也實不足掛齒。太子妃自今日起便是老臣家中之人!但殿下身在九重肩負天下,這子嗣繁疏乃干系國運之大事……”他本想叫蕭見深臨幸幾個女人什么的,后來一想這話豈是他這個‘太子妃長輩’好說出口的,便自認機智委婉說,“太子還是要早與太子妃育有麟兒才是?!?/br> 蕭見深:“………………” 這從腳趾尖到頭發絲的焦酥之感! 同樣的焦酥之感同時出現在了另外一位聽見這句話的人身上。 雖然以太子妃這樣的身份和蕭見深出來,但傅聽歡這樣的人……怎么可能真認了這身份就坐在那邊任由女眷覲見跪拜。因此他甚至也懶得找理由,直接在甩開眾人之后就仗著武功大搖大擺地來到書房之外偷聽,還沒正經偷聽到兩句話,就剛好聽見了孫將軍機智委婉而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他…… 他一直到在離去之時見到蕭見深的時候都還覺得有點不對勁,忍不住就用目光掃了一下蕭見深的臉,再掃了一下蕭見深的肚子;又掃了一下蕭見深的肚子,又掃了一下蕭見深的臉…… 這時他已經暫且過了被雷得外焦里嫩的狀態了,于是那一個念頭就徐徐地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假設蕭見深為他生了一個孩子,為他親自生了一個孩子…… 這感覺還是讓人外焦里嫩。 但好像焦出了香氣。 傅聽歡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蓯u地承認了自己居然挺期待這回事的。 蕭見深從遠處走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傅聽歡怪異的視線。他莫名奇妙,像對方做的一樣,掃了一下對方的臉,又掃了一下肚子;掃了一下對方的肚子,又掃了一下對方的臉。 “你在想什么?”傅聽歡頃刻就如同被踩著了尾巴的貓一樣警惕起來。 “你在想什么?”蕭見深不答反問。 “我什么都沒想?!备德牃g瞬間鎮定下來,如同一個正派之人那樣道貌岸然回答。 “……”一看就知道你正在想什么。蕭見深。 他們沒有打嘴仗,雙雙上了車。 太子車駕平緩前駛。 蕭見深憶起了剛才在將軍府中和孫將軍交談時他略有疑惑的一點,便問:“孫姑娘究竟在哪里?” “她?”傅聽歡滿不在乎一笑,“你覺得她還能去哪里?當然是被我殺了?!?/br> 蕭見深定定地看著傅聽歡的面孔。 傅聽歡面帶微笑回視蕭見深。 蕭見深了然收回視線:“原來是她逃婚?!倍皇悄愫α怂?。 他沒有說這后面一句話,只前后梳理一番,果覺事事暢通,只暗想道:難怪剛一進門將軍府就全家跪迎,接著孫將軍又說女兒蒲柳之姿不堪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