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一個聰明絕頂的jian細若不能抓住任何可趁之機會傳遞消息,方才叫人驚異! 他既然要放長線釣大魚,這時候當然不會特意去找傅聽歡,而是自己上了烏篷船,也并不急趕,只讓船夫撐著桿遠遠地綴著傅聽歡的水燈,打算等離了人群的視線,再揀起水燈看中間是否有什么蛛絲馬跡。 這一幕正落在了人群之中的傅聽歡眼里。 傅聽歡回想著解簽人剛才所說的“若公子有心上人,心上人又能夠在天波河的對岸撈到公子的河燈,那就是大吉大利心想事成了——”,與蕭見深一樣負手站著,不言不語,目光靜靜停留在背對著自己的身影上片刻,便轉身離去,朝著前方成片的銀杏林走去。 他的步伐從頭到尾都不緊不慢不疾不徐。 但他周圍的樹木退后的速度卻越來越快,人影早已不見,人聲也不能聽聞,他倏忽停下腳步,天空彎月如弦,地面樹影鬼魅。 沙沙的聲音從樹林深處傳來,片刻,一道身影自黑暗中躥出,正是酒樓之上的琵琶女。她手中還提著一具遍體鱗傷,看上去已沒了多少人形的人! 那人面部被劃得支離破碎,雙手雙腳都不見了,整個人就像是短了半截的棍子,又仿佛一個破布袋子,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但他竟還活著! 他掙扎著說話,每說一個字,就有血沫自唇角溢出:“傅……傅……狗……爺……不會——” “不會什么?”傅聽歡便笑道,“你們十二個人與梁安星夜趕來殺我,恐怕沒有猜到這一日吧?” “狗——狗——狗——”地上的人似乎只會說這一個字了。 傅聽歡輕呵一聲,左腳在地上的人臉前輕輕一點:“就憑你們,也想與我搶那孤鴻劍?也配與我搶那孤鴻劍?” 而后他的腳直接踩上地上人的腦袋。 “砰”地一聲,地上的腦袋瞬間炸裂,紅的白的散了一地,也染紅傅聽歡的衣角。 傅聽歡并不多看一眼腳下死人,便如碾死一只螞蟻似地轉臉對著琵琶女,平心靜氣說:“繼續追蹤梁安與其余十一個人,我要他們一個個——人頭落地?!?/br> 琵琶女將腰與面孔一起深深地彎下去。 等她再抬起臉的時候,樹林中已沒有了傅聽歡的蹤跡。 去時走得快速,歸時便緩步而行。但今日天公不作美,傅聽歡剛剛走了半數的路程,天上的烏云就遮了月亮,而后淅淅瀝瀝的雨線便穿過樹葉,自天而降。 這溫柔的雨絲在短短的幾個呼吸間就由小變大,它們飛快地洗去了傅聽歡身上的血跡與污跡。他在雨中平靜地行走著,這一晚的悸動在這凄風苦雨之間飛快沉凝為堅冰一樣的存在。 只要再走幾步。這樣的堅冰就會像往常一樣,被傅聽歡從胸腔中取出,丟在地上,棄如敝屐。 他回到了天波河邊。 人群果然已經散了。 他獨自站在浩浩河水之前,雨已將他身上的衣服都淋濕,雨也澆灌著河上的盞盞水燈。 無數的光亮在瓢潑大雨間黯然熄滅。 這世間的一切,所有的一切美麗與光明,總被雨打風吹去。 他索然無趣,轉身便走。 就是這一轉身的時間,他便見七瓣的蓮花嫵媚,花中的真經耀眼。 一盞燈。是他剛剛放入水中的燈。 冷風肅肅,寒雨凄凄,山川俱寂,天波浩渺。 那人長身立階前,眉目清冽。 天上地下,唯獨此微末之光執于彼手。 竟是蕭見深。傅聽歡看清對方面孔,一時恍然。 蕭見深提著燈。 狂風急雨將周圍的一切都牢牢遮蔽,天地亦被籠罩于模糊之中。 他向岸邊的人走去,每往前一步,雨中的身影就更清晰一分。 著紅衣。披黑發。身姿風流。肌膚如玉。 他與那雙眼尾斜挑的眼睛對上。 瀲滟波光間,一橫眸,便是千斛春水入心懷。 浮動的氣息透過雨幕傳遞到蕭見深的感官里。 蕭見深將傘傾斜,一方天水便被遮住。 兩人發絲交纏,衣袂貼合。 他湊上前,輕輕一嗅。 ☆、章十一 一絲血腥味在風雨中傳入鼻端。 一只普通的油紙傘顯然沒有辦法妥帖地遮住兩個大男人,為了辨明這絲在風雨里若有似無的味道,蕭見深將傘檐再次移向對方,后背與另一半的肩膀直接暴露在大雨之中。 蕭見深并不在意,他的目光流連在傅聽歡的身上與臉上:浸濕了的紅衣勾勒出對方挺拔身軀與足底的官靴。 大雨之中,地面一片泥濘,但這雙靴子卻意外的干凈。 而干凈的鞋面上此刻正纏著一縷頭發。 他的目光又從地上轉移到傅聽歡的臉上,一串串的水珠從對方的額頭沿著輪廓滑到下頷,再從下頷滴落領口。 蕭見深伸出手,指尖在對方鬢角輕輕擦了一下,一抹淡紅就染上手指。 這時傅聽歡剛剛好一側臉,沒來得及拉開的手指便從他的耳際直劃到唇角,便似一抹胭脂輕掃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