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藍眼青年臉上帶笑,就這么一瞬間,看著岑蘭芷的目光就如同看到了什么寶物一般慎重。他轉身朝門內一個呼哨,就見三位同樣長相俊俏,且與他做一樣裝扮的男子如同風一般從石門后的郁蔥森林里掠了過來。 這三人見到音遲,同樣臉上露出尊敬之意,移向岑蘭芷,便是和藍眼青年方才一樣疑惑。藍眼青年不待他們說話就迫不及待的說:“音祭司大人找到了治療族長之法了!你們快快引著音祭司大人和貴客回族!” 這三個青年眼睛俱都不是黑色,褐色淺紅金黃,都是異常美麗。聞言那些眼睛就更加好看了,灼灼的發著光,圍了上來看樣子似乎立刻就要把岑蘭芷捧著走了。音遲挑了一下眉也很是不耐,可是見他們三人太激動便多說了一句:“她懷有身孕,你們小心些她肚子里的孩子?!?/br> 三人一聽,立刻就變得神色肅穆起來,先前的激動也退了下去,看著岑蘭芷的目光甚至有些敬畏。打頭那個金黃眼睛的青年趕緊保證道:“屬下定然會小心的,孕育之人絕對不能冒犯!” 這池陰一族的族人信奉生命神靈,因此對于懷有身孕的婦人都極為鄭重,他們覺得孕育生命是一項極為偉大的事情,是需要他們懷有虔誠敬佩之心的。像是打獵,他們都不會傷害那些懷著身孕的獸類。 池陰一族內尋常族人壽數都在兩百以上,像是青年他們這種祭侍壽數多在三百,祭司和族長的壽數大多則在五百,因著如此,他們一族子息延綿極為困難,百年間也未能有多少新生兒出生。對這事如此慎重也是情有可原,岑蘭芷雖不知曉他們忽然變了臉色是為何,但是她觀察入微,也是看出來了這些人對她的看重。 他們有兩人小心翼翼的架了個人轎,“請貴客坐上來,我等送貴客入族?!?/br> 岑蘭芷二話不說,笑著坐上去,然后這些人就同音遲一起,帶著岑蘭芷風一樣的往樹林里掠去。 這片森林的盡頭還有一片石階,站在石階之上,往下望去,是一望無際的林海,林海中心有個巨大的奇異圖騰。那些圖騰中建造著無數的木屋,想來就是族人的居所,這般遠遠望去,只見有青煙從族人聚居的地方升起,還有不甚清晰的行人在其中行走。 原本岑蘭芷還以為他們會住在什么煙霧繚繞的山峰之上呢,沒想到是在這樣簡樸利落的木屋里,周圍濃郁的綠色生機勃勃,呼吸起來好像比外面的氣息要好聞許多。 她不明情況自然一句廢話都不多說,只靜靜用自己的眼睛去將這個陌生的地方看個清楚,等到她完全弄明白了,到那時候才是她有所動作的時候。 尋常人到一處陌生所在必然無法安心,可岑蘭芷安之若素,心中只有越來越濃厚的興趣。她身下這兩位青年實在是十分稱職的在做人轎,即使速度快的岑蘭芷幾乎看不見周邊掠過的樹木,也還是穩穩當當的,岑蘭芷一點沒感到顛簸,比之闌亭備下的馬車還要穩上一些。 不多時,已是接近了聚居地,木板搭起來的瞭望臺上站著的人看到了他們這一行人,下方的厚重木門便被打開了。待進了城,岑蘭芷就被放了下來,音遲走在前頭,余下三個青年就跟在岑蘭芷身后。 他們一路都和人打招呼,用的話是一種岑蘭芷聽不懂的話,先前聽他們交談她能聽得懂,可見他們是知曉外面的人該如何說話的,只是覺得語調頗有些怪異?,F在他們所用的這種她無法聽懂的,就當是方言了,就算她聽不懂也能從這些人的表情上猜到一二。 這些人都是有著各種顏色的眼睛,不論男女都用彩色或者純色絲線編著辮子,胸前戴著羽毛和白色石頭。其中穿白衣的人最多,偶爾有些和青年他們一樣穿奇異花紋的,胸前戴著紫色石頭,像音遲那樣戴著藍色石頭的一個都沒看見。 路旁的人們,一部分人在高興音遲終于回來了,一部分人在好奇岑蘭芷究竟是誰。音遲冷著臉沒有說話,但是后面三個顯然還沉浸在興奮中,輕快的朝旁邊發問的人們說出了一連串的話。那些聽到的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就是滿面的喜悅,甚至還有須發皆白的年老之人忍不住抹起了眼淚。接著,他們看向岑蘭芷的目光,都如同三個青年一樣了,滿是希冀。 岑蘭芷已經差不多在他們寥寥數語里推測出了事情的原委,他們這個族群里,族長應該是得了什么病,音遲先生離開這里到處去尋找藥想要治愈那位族長,然后他說她能治好族長??墒撬约褐獣?,自己什么都不會,音遲先生也該知曉她對醫道上一竅不通,那么他帶她來就是看重她本身的東西。 再加上他對她肚子里的孩子那種在意,應該和孩子有關。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救此間族長?這群人這么奇特,連他們都束手無策,想來定是什么棘手的病。 岑蘭芷一愣,因為她第一時間就想到,難道音遲是想用她的孩子做藥去給那族長治???這樣的話,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會死?這可難辦了,岑蘭芷有些苦惱,雖然她對于親緣不看重,但是現下畢竟在她肚子里,是她的東西。 她不太能理解母親該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對肚子里這個孩子有沒有親近之心,反正現在來說,她是沒感覺的。但是這不代表她愿意讓別人殺了這個孩子,這是她的東西,怎么能隨隨便便的沒了。要說母子之間的牽絆,岑蘭芷是沒有的,她與她的母親感情也沒有多少,和父親更是沒有一絲,她只認讓她覺得喜歡的人。 摸了摸肚子,岑蘭芷不再想這件事,反正還有那么久的時間,等出生了再說不遲,還不一定會是她猜測的這樣呢。 一行人漸漸走到了中心,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少,像是青年那樣戴著紫色石頭的人越來越多。也開始能看到一兩個和音遲一樣戴著藍色石頭的人了。 一路看來,此間的人多是俊男美女,竟沒有一個長得平凡,就算是年紀大了的人,也能隱約看出年輕時長相很是不凡,身上也自有一種豁達的氣度,眼神澄澈。不愧是避世而居的異族,岑蘭芷對這些身上找不到一絲惡意的人們感覺不錯。 待走到中心處一個被重重花木包圍的圓形木屋前,岑蘭芷看見了一人提著個木桶,并一個木勺在給那些花圃里面的花草澆水。 只見一向傲然的音遲忽然面上忽然生出激動來,他上前一步,眼中的深情和思念滿的快要溢出來,整個人顯得前所未見的柔和,那張出塵絕色的臉更加容光煥發讓人不能直視了。他看著那人的背影,輕聲喚道:“族長,音遲回來了?!?/br> 那穿著一身青衣的人就直起身轉過了頭來。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那青衣人聽到音遲聲音,身形頓了頓,轉過頭來,露出一張……特別平凡的容顏。 的確是特別的平凡,五官都并沒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組合在一起更加的無法讓人記住。然而這么一個人,一眼看到的時候,絕不會先注意到那張臉,而是會看到那雙淺碧色的眼睛。光有那么一雙眼睛,這個人就讓岑蘭芷滿心都是好感了。 多看了幾眼,岑蘭芷終于從那種微妙的感覺中回過神來,然后她發現,她好像看不太出來面前這位,究竟是男是女。那張臉說是女人,顯得太過男性了,若是男人,又覺得太過女氣。長得好看的人,纖細一些就很多容易分不清男女,但面前這位長得不甚精致,氣質溫和,也是無法看出男女。 那人見到音遲,本就和緩的氣息更加溫和了幾分,開口道:“音遲,你回來了?!?/br> 聲音悅耳,既有少年的清朗也有女子的柔婉,聽不出來,就連身體上都無法看出,喉結很淺,但胸前一點輪廓都沒有。這倒是奇了,岑蘭芷將目光盡數放在這個人身上,眼中滿是好奇和感興趣。 許是她的眼神露骨了些,那人將目光轉向她,朝她微微一笑道:“這位是音遲帶回來的客人嗎?” 就這么一笑,這人平凡的臉驟然之間變得極其生動起來,那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美貌與否,而是讓人看著極舒服的感覺。岑蘭芷忽然之間覺得對這個男女尚且不明的人添了許多的喜愛之情,從見第一面就抱有的喜愛感來說,恐怕也只在衛謹之之下了。 不過這種喜愛,卻不是當初遇見衛謹之那種心動,而是一種更加和緩的想要親近的感覺,就像是動物們喜歡親近森林一樣。 她喜歡的人,總是無法冷靜一些的,她當即上前幾步走到那人身前,問道:“你要和我做朋友嗎?” 那人一愣,忽的嘴邊的笑擴大了幾分,點點頭道:“好?!?/br> “我叫岑蘭芷,你呢?” “我名喚岐鶴?!?/br> 岑蘭芷握住了這人白皙的手,看了看,忽然伸手往這人胸前摸了一把,然后她笑道:“你是女子?” “是的?!北蝗绱嗣胺?,她也絲毫未有不快,依然好脾氣的任岑蘭芷握著。 岑蘭芷垂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波濤,再看了看新結交的好友那高了她半個頭的身高,以及那平的幾乎和男子無異的前胸,搖搖頭道:“你這樣不行啊,不上手摸一摸,都無法分辨男女了?!?/br> 岐鶴不見怒色,反倒是贊同的點點頭,“你說的不錯,可是也不知為何就是長不大,左右這樣也松快,就不在意了?!?/br> 這剛見了第一面,本該還是陌生人的兩人就這么旁若無人的握著手說起了話,并且話題還略微有些詭異。一同來的幾個人都被冷落在了一邊,三個祭侍青年還好,就是聽族長這么說感到有些羞窘,但音遲就有些不妙了,他看著岑蘭芷和岐鶴相握的手,臉上乍紅乍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像是氣恨了的樣子。 偏偏岐鶴和岑蘭芷都還沒發現,岐鶴此時正溫和的看著岑蘭芷的肚子,點點頭說:“這孩子生氣旺盛,很不錯,想必出世后也會是個好運道的孩子?!?/br> “是嗎,要不是音遲說我懷孕了,我還沒發現呢?!?/br> “雖然這個孩子看著很健康,但是你自己也要好生的注意,需得知曉女子最要緊的就是愛重自身?!贬Q溫和的叮囑道。 “我也沒什么經驗,不知道該怎么辦?!?/br> “嗯,你所言也對。我雖然有心想告知你諸多事宜,但可惜我自己亦是沒有經驗,只能說聲抱歉了。不過,此處有一位喚作暮生的藥師,若是有什么疑問盡可去問他。他為族中的許多孕育生機之人都調理過身體?!贬Q說起話來有股子安閑至極的味道,光是這么聽著,就覺得心情平靜。 岑蘭芷點頭,“左右我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時間,到時候岐鶴你同我一起吧~此處對我來說尚且陌生,我一人來到此處,心下實在不安。我與你一見如故,想要與你多多相處,還望你不要嫌我礙事?!?/br> 音遲忍了這么許久,終于沒忍住,開口打斷了岑蘭芷和岐鶴的談話。他沒對岐鶴說什么重話,只是黑著臉轉頭對著岑蘭芷語氣不好的道:“你怎能如此冒犯族長,而且你如此行為,是不是有什么不軌之心!” 岑蘭芷沒什么反應,但是岐鶴溫和的面容微微一沉,不太贊同的對音遲道:“音遲,你怎么能如此同蘭芷說話,莫說她還懷著你的孩兒,便是不曾,也是你的愛重之人,如此態度實在是太不應當了?!?/br> 岐鶴這般像是教訓的說完之后,此處一下子安靜下來。良久,岑蘭芷噗嗤一聲笑了,她拉住譴責音遲的岐鶴,笑著說:“岐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音遲先生的,乃是我心愛之人衛謹之的?!?/br> 音遲聽了岑蘭芷這話,僵硬的臉色總算有所好轉了。他不知曉族長為什么會這么懷疑,明明他以往對她的感情毫不掩飾,她應該知曉,自己心儀的是她才對啊。 他還沒來得及再解釋幾句,就見岑蘭芷眼中挪揄之色閃現,對岐鶴道:“況且,音遲先生愛慕的是岐鶴你啊,但凡有點眼力的都能看得出他對你的情誼?!?/br> “音遲愛慕于我?”岐鶴詫異了一瞬,表情不似作假,看上去竟是渾然不知,也不知是多么遲鈍才能對音遲這般明顯的愛意視而不見。她細想了一番,“可是我分明記得幼時,音遲還說要我永遠當他的jiejie……” “族長,那個幼時已經是一百多年前了,在我二十歲之時便已經對族長情根深種,并且這么多年來時常對你說我喜愛你?!币暨t表情說不出的復雜,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最后皆化作無奈。 “可我一直以為那是姐弟之情?!贬Q無辜的說,然后歉意的看著音遲,“誤會了這么久,當真是抱歉?!?/br> 這種時候是說這種事的嗎,難道不應該回答他對他有沒有情嗎?音遲剛在心里這么想完就灰心了,看族長這個模樣,他也知道,族長根本就對男女之情不開竅。 音遲陷入了一種晦暗之中,岑蘭芷看著臉上的笑容明媚。岐鶴看看他們兩人,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她疑惑的緩聲問:“既然蘭芷不是你帶回來想要與她共結連理的人,那么你為何會將蘭芷帶來此處?況且蘭芷腹中已有孩兒,你怎么能這般魯莽帶人前來,若是途中有個好歹怎生是好,再者蘭芷孩兒的父親定然也會擔心?!?/br> 這回音遲和岑蘭芷都沒作聲,是那三個被忽視了許久的祭侍之一回答的,他高興的道:“族長大人,音祭司大人說貴客能治好您的病,才會將她帶來的!”雖然他們并不知道這位貴客要怎么救族長,但是既然音祭司大人說了就一定沒錯。他們都這么相信著。 他們原本以為族長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開心,誰知道岐鶴稍稍想了想,忽然變了臉色,她皺起了眉,周身溫和的氣息一下子多了些冷冽。只是語氣仍然緩和,她先吩咐三個年輕祭侍讓他們自去做事,又對音遲道:“你隨我進來?!?/br> 最后,面對岑蘭芷的時候,她又是歉意的笑了笑,挽著她的手道:“讓蘭芷遭罪了,來,先進屋去坐吧?!?/br> 這截然不同的態度,使得音遲憤憤的盯著岑蘭芷。此時的音遲完全沒有了傲然和冷意,全部都是一股子快要冒火的味道。他勉力的壓抑了一下,隨著岐鶴和岑蘭芷進了木屋。 將岑蘭芷安排在椅子上坐下,岐鶴還貼心的為她倒了一杯茶,然后她才眼帶厲色的看向音遲:“音遲,你實話告訴我,你莫不是準備用秘法來治我的???” 音遲點點頭,岐鶴立時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她搖搖頭,看著音遲嘆息了一聲,“音遲,你知曉我不愿意用秘法?!?/br> “可是,若不如此施為,下一個十年你就要死去了!”音遲直直看著岐鶴,半點不肯退讓。 “即便是死,我也不會愿意連累無辜的人?!贬Q也同樣堅定,一瞬間兩人互不相讓,身上都生出極強的氣勢。 岐鶴作為一族之長,原本該有五百年壽數,可是岐鶴尚在母體之內的時候就受到了重創,后來險之又險的出生,雖然在族人的努力看護下總算是長大了,但是她的壽數卻跌倒了一百多年,比起普通的池陰族人也有不如。 岐鶴自身乃是純善并且心境開闊之人,她對如此壽數已經是滿意了,但是在族中其他人看來自然不是如此,特別是愛慕她多年,自幼時就對她懵懂生情的音遲。他這許多年來勤修不輟,到處尋找辦法,最終被他找出了一篇秘法。 秘法上說,要尋一能承受陰陽五行的人,將一個名為一日枯榮的藥草種子種在身體里,等到她懷了身孕,那種子就會和孩子一同在zigong內生長。到時候再用各種珍奇丹藥澆灌,讓那一日枯榮生長,最后同孩子一起誕下,用這樣在人體之中孕育生成的一日枯榮,就能使岐鶴的壽數增加圓滿。 雖然說起來容易,但是做起來卻是步步困難,首先一日枯榮的種子不多,音遲尋了許多年也只得幾百粒。再者世間人數千千萬萬,往往千萬人中也不一定有一個能容得下一日枯榮的種子,一旦發生排斥,種子就會碎裂再無用處,這般幾百粒種子看著不少,其實恰好碰到合適的人,不易于大海撈針。 在遇見岑蘭芷之前,音遲已經毫無頭緒的試了許多的人,皆是無用,就在他只剩下三顆種子,幾乎就要感到絕望的時候,遇上了岑蘭芷這唯一一個能在體內孕養一日枯榮種子的。這還不算完,還需要岑蘭芷懷有身孕,音遲是感應到了岑蘭芷身上生機,才會在她懷有身孕的第一時間找到她帶回來。 到現在就是需要用各種珍貴草藥灌溉種子的時候,那些珍貴草藥光是搜尋,就花費了音遲幾十年的光陰,期間艱辛不必多說。但是在灌溉的時候,依然還是有許多不確定。一旦岑蘭芷對某種藥物排斥,就前功盡棄了,很有可能岑蘭芷連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死去。還有那一日枯榮在人體寄生也不是全無害處的,對同在zigong內孕育的孩子說不定也有影響。 總而言之,這是一道險之又險的方法。池陰族人對懷有身孕之人的尊崇,再加上岐鶴本身又是這樣尊重生命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同意音遲實驗這個方法。當初音遲與她說起就被她嚴厲的拒絕了,她還道音遲已經死心,沒想到他根本就是瞞著她私底下繼續這個事。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不管族長怎么說,音遲都絕不會聽從族長的意思?!币暨t站在那,臉上神色變得冷峻又堅定,他一字一句的道:“便是族長從今以后惱了我,或要將我逐出族去,音遲也不會停下?!?/br> 他頓了頓見到岐鶴臉上的無奈之色又道:“況且,一日枯榮的種子已經種下發芽,若是現下停止,岑蘭芷連同她體內的孩子,都會被一日枯榮吸干精氣而死,現在唯有按照我的想法一試才能有一線生機?!?/br> 音遲早就知曉岐鶴不會同意這件事,因此直到這件事已經無力回天才揭穿。他心里本來就是抱著,不管受到何種懲罰都要將一日枯榮澆灌出來給岐鶴延長壽數的。若是岐鶴自此討厭了他,他縱使難受悲傷,想要做的事也不會放棄。他只要她能多活時日,其他的……也都不在意了。 岐鶴觀他臉色,發現他雙眼中隱有紅色,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這是執念太深了。原本她只以為早年音遲那么擔心她是因為將她視作親jiejie,如今才發現他的情誼之深早早變作執念了,也難怪他會甘逆族中行事章法,也要做這等事。 即便音遲對岐鶴是這種心思,但是岐鶴對音遲卻真正只有姐弟之情而已,至少目前還是如此。她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音遲不是她親弟,但是也差不多被她視作親弟了,她關照了這位幼弟多年,心中關心愛護之情絕對不少,也不忍真的如何將他懲罰。 岐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該怎么說才好。再去看音遲,他面色堅毅,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變作了這么一位成熟的有自己想法決斷的男子了。池陰族內大多性情平和,鮮少有音遲這般冷峻銳利之人。岐鶴是個最心境澄澈之人,因著原因是出于自己身上,因此更加無法去斥責音遲什么。 只不過這樣,她就覺得十分對不起被卷進來的岑蘭芷。所以她什么也沒說,轉過頭看向旁邊坐著的岑蘭芷。 見她面上笑意盈盈,岐鶴露出些愧疚的神色道:“這事縱使音遲做的不對,但是歸根結底都是我的過錯,既然事已至此,為今只能繼續下去。不管結局如何,我都對你不起,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盡管提出,只要我能做到,定然會為你達成心愿。只有一點,害人性命之事不行?!?/br> 他們這種遁入隱世的一族,本就是若無大劫不會出世,唯有祭司和族長才有出世之力。他們本不應該出現于尋常人面前的,原本岐鶴就擔心音遲出世會有什么對自身不好的地方?,F在,他罔顧人命執意做這種秘法,岐鶴更是擔心他會遭受什么天譴。 這世間玄妙,平常人終其一生都不可見得,見不到的自以為世界本為平凡,只有那么少數人才知曉,世間著實有著各種不曾被發現的奧妙存在。池陰族人受天地厚愛壽數長久,但同時他們也有著平和的性情無爭的性格,還有不能妄殺生靈,否則壽數也有影響。 岐鶴這般做,就是想要將音遲所種之果轉到自己身上,就是岑蘭芷最終有什么不妥,這條人命也要算到岐鶴身上。這腔守護之心雖然和音遲的記掛不同,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岑蘭芷雖不知曉他們一族的各種辛秘,但她心里喜愛岐鶴,對待她就格外的大方,她也大致推測出來了會是個什么情況,看著兩人互動,她明白了她說不定會死。 但是這又有何懼,人總是會死的,說不定就在下一刻,說不定就在明日。岑蘭芷當真沒有懼怕過什么,所以她表情并沒有什么不虞和恐懼,只搖了搖頭笑道:“音遲先生早年救我一命,若是他當年沒有救我,估計我現在早就不在了,這么多年也算是音遲先生贈與我的,如今他有困難之處,我自然不能視作不見忘記這等恩情?!?/br> “還有,我與音遲先生也有約定,此事終了,他還要為我心愛之人治療惡疾。如此,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并沒有受到什么壓迫。生死之事,執著無用,且看著就是了,說不準我就有那等好運道恰恰能存活下來呢?!贬m芷神情豁達,看的岐鶴眼中一亮。 岑蘭芷之瀟灑,正是岐鶴所喜的,她先前觀岑蘭芷眉眼綺麗但是神色清明,眼中更有自信聰慧之色,心里就有些喜愛。再見她言辭真誠,心中當真沒有不忿和懼意,當下更添欣賞知己之感。她即為池陰一族族長,觀人本事比起音遲還要出色幾分,不消幾眼就看出岑蘭芷為人,再加上心中仍舊對她懷有愧疚,此時已經是將她視作好友了。 若要添上她的年紀,恐怕算得上是一對忘年交。 音遲還站在一旁等著岐鶴斥責他,結果發現岐鶴反倒和岑蘭芷說起來了,這兩人說話就說話,還要握著手,看上去親密的不行。音遲死死盯著岑蘭芷的手,好幾次想要發飆,見到岐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