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城

    劉奶奶上前牽住她的手，把她帶到隔壁的小臥室，豆包正蓋著薄被在打瞌睡。聽到他們開門的聲音，孩子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對著沈琰伸出胳膊。

    沈琰對孩子溫柔的笑了笑，走過去把他抱起來。

    豆包的頭靠在沈琰的脖子處蹭了蹭，軟軟道：“mama，你回來的好晚?！?/br>
    沈琰想起晚上的事情，眼神一暗，強笑道：“是嗎？那mama以后爭取準時回來?！?/br>
    豆包迷迷瞪瞪的，說：“好哦，不許騙人?！?/br>
    沈琰點頭，說：“騙人是小狗?！?/br>
    豆包“嗯”了一聲，安心的睡去。沈琰托著他軟軟的小身子，感覺心里有一股很強大的力量在支撐著她，哪怕她從此與那人再無關系，再不相見，她也有了堅持下去的力量。

    沈琰小聲對著自己說了一句：fingting！然后默默鄙視自己為啥不說國語，原因是“加油”兩個字兒說起來太土鱉，接地氣兒接的她對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沈琰輕輕吐了一口氣，告別劉奶奶，抱著豆包回家。

    回到家后，她身心疲憊，把豆包放到床上安頓好后，便輕輕關上門，把家里的等都關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

    她不知過去了多久，好像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止，腦海里不斷回想顧承銘說的那些話。

    他喜歡過……她嗎？他是想與她復合嗎？

    沈琰眼淚撲簌的往下掉，雙手掩住臉無聲的哭泣。豆包在臥室里睡的香甜，沒有醒過來。

    沈琰在黑暗中坐了一夜，愣愣的看著天邊升起的魚肚白，天亮了啊……又是新的一天了。顧承銘……大概也要走了吧。

    沈琰抬頭看了一眼時間，早上六點。她站起來，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地上，沈琰撐著膝蓋狠狠揉了揉，這才緩過來。她輕舒一口氣，帶上圍裙給豆包做早飯。

    稀飯，煎雞蛋，包子，油條……唔，都是豆包喜歡吃的。

    到六點半的時候，沈琰把豆包叫起來。其實豆包早就醒了，只是一時有些懵，一睜眼便看到旁邊沒有人，家里也靜悄悄的。

    豆包單獨跟著沈琰過了這么幾年，雖然才五歲，但整日被沈琰耳濡目染的教育有關自身安全的問題，豆包也隱約的能辨別出是否有危險。

    就比如此刻，他以為mama是出去了，又或者昨晚她根本沒有回來，把自己一個人留家里了。所以豆包不敢出聲，很怕回應他的是一室的寂靜，這會讓他更加恐懼。

    豆包躺在床上咽了咽口水，好像聞到了油條的味道。豆包抽抽鼻子，小心的坐起來，然后看到她媽頂著一張慘不忍睹的臉湊了進來。

    豆包驚恐：Σ(°△°|||)︴麻麻你是誰??？！

    豆包：“媽、mama？”

    沈琰沒有照鏡子，只是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刷了個牙就出來了，她的臉色差極了，因為晚上哭了好久，又一夜未睡，眼睛里全是紅血絲，腫的也厲害。好在撲了點冷水，看著沒那么恐怖，但在豆包眼里，還是嚇人的厲害。

    沈琰怕嚇著他，忙說：“唔……mama昨晚在忙上課的事情，備課什么的，你不懂啦，總之就是很忙的！”

    豆包信了，伸出手說：“mama你不能白天做嗎？老師說女孩子晚上不能熬夜哦?！?/br>
    沈琰呵呵：“你媽我早不是女孩了?！?/br>
    豆包：“(⊙o⊙)”

    沈琰想扇自己嘴巴子……咋又開始嘴巴不把門了，將來把兒子教成猥瑣小伙咋辦！

    沈琰輕咳一聲，說：“mama的意思是——mama是可以熬夜的！”

    豆包“哦”了一聲，說：“mama我餓了?！?/br>
    沈琰上前給他穿好衣服，親了一口，說：“洗漱完就能吃啦！”

    豆包點點頭，跟著她去衛生間，沈琰早就在鍛煉他獨立能力了，所以幫他把牙膏擠上，熱水放出來，便站在一旁看著。

    豆包拿著牙刷笨拙卻堅定的自己吭哧吭哧刷，最后刷的整個下巴都是泡沫，沈琰也不取笑他，溫柔的給他擦干凈。

    洗完臉后，豆包就迫不及待的來到餐桌邊，自己跳上去，抓起一根油條就往嘴里塞，那小表情美妙的很。

    沈琰寵愛的看著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鬧他，而是托著下巴安靜的看著他，自己也沒吃多少。

    吃過飯后，沈琰送豆包去幼兒園。下樓的時候，她鬼使神差的往小區門口的方向看了看。

    早晨七點，小區里大多是送孩子上學的家長、去市場買菜的老人。清晨清新的空氣吸入胸口，讓沈琰感覺心情舒服了許多。

    沈琰沉默的牽著豆包出了小區，過馬路。

    沈琰控制不住的往四周看。她在期待什么？盼望什么？那人不是昨晚已經說清楚了嗎？從此不再往來，不再見面。他們已經是陌生人了。

    沈琰失落的垂下頭，她覺得她自己也是個變態的人。明明想靠近，卻總是害怕受傷，害怕再次受傷。如果顧承銘、顧家人知道了她當年接近他的目的，即使她接受顧承銘給出的“機會”，那么他們還能走到最后嗎？

    到那時她怕是會連豆包都丟失了。

    沈琰搖了搖頭，不想再想。送豆包進了幼兒園后，沈琰回了家里，真的開始備課，下午有學生來家里上課，前兩天因為在皇庭兼職，所以很多都沒準備好。雖然只是小孩子的課程，但沈琰也從不馬虎，認真的對待她賺的每一分學費。

    *

    昨晚離開后，方俊在回去的路上，把車速開的極慢。顧承銘卻沒有說他，沉默的可怕。

    方俊心里十分訝異，他在車內自然是聽不到兩人說話的。只是在最后顧承銘與沈琰氣氛看著十分緊張時，他才拉開車門，遠遠的等著，繼而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顧承銘要他查過沈琰過去六年的資料，顧承銘在五天前讓他訂來淮南市的機票……出差。

    方俊想過很多可能，比如這位顧氏的少董仍舊無法忍下當年被莫名其妙拋棄的屈辱，想要可以接近而報復，或者只是單純來看一下這個女人如今窘迫的生活環境，大肆嘲諷一番。

    但是……他想了很多可能，卻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顧承銘來淮南市，是想與沈琰復合。

    方俊是有些不明白了，當然，老板的私生活是與他無關的，他也不能多琢磨。

    ☆、第34章 城

    顧承銘從上車開始，就安靜的坐在后面。方俊小心翼翼的從車內鏡里看過去，發現他似乎正在發呆，只是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目光里的情緒也看不明白。

    顧承銘冷漠的望著窗外，方俊正想著要不要詢問一下，就聽到顧承銘說：“回酒店吧?！?/br>
    方俊忙說：“好的，顧總?！?/br>
    過了一會兒，顧承銘說：“方俊，去訂——算了?！?/br>
    訂？訂什么？方俊茫然的說：“顧總，什么？”

    顧承銘略有疲憊的靠到座位上，說：“沒什么，回酒店?！?/br>
    方俊“哦”了一聲，慢慢把車速提快，沒多一會兒就到酒店了，顧承銘下車，面無表情的回到房間。

    方俊心有余悸，坐在酒店的床上想，如果顧家那位夫人和白靜璇知道顧承銘來淮南市的目的，怕是要鬧翻了。

    方俊想想都覺得可怕，默默抖了抖，去洗澡了。

    *

    顧承銘晚上躺在床上難得有些失眠，他起身來到陽臺，把窗戶打開，夏日的風吹進來，撫平他心里的煩躁。

    點了一支煙，顧承銘坐在躺椅上，一根接一根的抽。他瞇著眼透過煙霧看繁星點點的夜空。猶自記得那年沈琰剛出現在他面前時，這個小姑娘就像一個渾身帶著熱情的小火球，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他面前，對他展開熱情似火的追求。

    那時的顧承銘正在與白靜璇鬧分手，兩人拖了許久，白靜璇始終不同意。顧家人對白靜璇印象極好，何苑是堅決不讓他們分手的，這才拖拖拉拉鬧了幾個月。而沈琰就是在那時出現在眾人面前的，無視白靜璇的步步緊逼，無視何苑的惱怒質問，沈琰心無旁騖的追求顧承銘，這讓顧承銘在一開始是有些新鮮的，而在過后的接觸中……他才漸漸發現，這顆帶著溫暖熱意的小火球已經撞進了他的心里，把他疲憊枯寂的心重新燃起了溫暖。

    那時的顧承銘沒有預料到一年后的離婚收場。沈琰的出現和追求，慢慢打開了顧承銘心里的門，顧承銘慢慢接納她。對顧承銘來說，那會兒的他可能還意識不到自己是喜歡這個莽撞而單純的小姑娘的，以至于在結婚以后，他忽視了很多東西，或許這些導致了那個始終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要離開他。

    沈琰的熱情和一往無前的魯莽，是顧承銘從未接觸過的。他也從來不知道，可以有這樣一個女孩兒，可以如此毫無保留的追求一個男人，也從來不知，她會那樣不顧一起。

    所以，他與她結了婚，是想著可以平靜的一起過以后的生活。

    只是，沒有想到……這段婚姻不過才持續了一年，整整一年，婚禮紀念日那天，他準備了禮物，在沈琰把離婚協議放到他面前時，他的手差一點兒就把戒指盒子拿出來了。

    看到“離婚協議”四個大字時，顧承銘無法不承認那一刻自己心里是茫然的。

    然后他看到沈琰的嘴巴張張合合，在平靜緩慢的敘述她的想法。顧承銘的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了。

    ——她要離婚！她竟然要與我離婚！

    憤怒和震驚瞬間席卷了他的大腦，顧承銘冷著臉站起來，什么都沒說，直接把那份離婚協議扔到了垃圾桶，隨意摔門而去。

    三天里，顧承銘沒有回過家。三天后，助理方俊拿了一份新的離婚協議來到顧家，在何苑和顧津國震驚的目光下，沈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方俊面無表情的復述顧承銘的意思，沈琰平靜的聽著。

    何苑的表情在開始的震驚，很快的就轉為驚喜了，如果不是顧津國在場，她怕是要笑出來。

    方俊說完后交給她一張卡，然后就離開了。

    何苑略有不滿的看著沈琰手里那張卡，但轉念一想，只要離婚了，多給點錢也不算什么。

    只有顧津國……這位顧家唯一一位對沈琰沒有偏見的老人，他表情擔憂的走到沈琰面前，說：“這是怎么回事？怎么這么突然？你們要離婚？”

    沈琰捏著那張卡，走了會神，聽到這話，她抬起頭，勉強笑著說：“爸——，顧老先生，我們已經離婚了?！?/br>
    顧津國聽著她那一聲沒有說完的“爸爸”，心里百感交集，卻不知該說什么。

    何苑彎著嘴角來到沈琰面前，似笑非笑道：“無論怎樣，你的目的都達成了，也算懂事。不要胡鬧，拿著錢離開顧家，我們不會為難你，知道么？”

    顧津國皺眉道：“何苑！”

    何苑表情稍微收斂，冷哼一聲，轉身上樓了。

    沈琰垂著眼，輕聲說：“嗯，我知道的?！?/br>
    她抬頭看了看面無表情卻眼神擔憂的老人，說：“今天時間有些晚了，我可以再住一晚嗎？收拾一下行李，明早就走?！?/br>
    顧津國嘆著氣說：“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能再慎重一些。沈琰，你聽爸爸的，承銘不是那種三心兩意的人，你們如果有誤會，可以溝通一下，解開。而不是這樣隨意的就離婚，這是對你們婚姻的不負責，你懂嗎？孩子?！?/br>
    沈琰眼眶微微泛濕，說：“我知道……爸爸?！?/br>
    顧津國知道再勸無用，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不用著急，什么時候都收拾好了，再離開也沒事?！?/br>
    沈琰終于忍不住哭出來，顧津國是她的公公，不好再多接觸，便叫來保姆，保姆還不知道顧承銘與沈琰離婚的事兒，見狀忙扶著沈琰回房間，還絮絮叨叨的勸了她一番，大意是顧承銘工作忙，這兩天不是有意不回來的等等。

    這個家里，好像除了何苑和顧曉薇外，對她都沒有太大的惡意。而就是這兩個人，讓沈琰在顧家的生活步步驚心，如履薄冰。

    沈琰不知道，在她托著行李離開顧家的時候，顧承銘的車子就停在不遠處遠遠的望著。

    顧承銘的臉色很不好，眼圈下泛黑，眼里有紅血絲，下巴上輕輕泛青，表情疲憊而茫然。

    是的，直到離婚后三天，沈琰離開顧家，他都不知道對方與他離婚的原因。

    顧承銘疲憊的坐在那里，看著那個女人托著行李，一步步的艱難的往山下走。

    顧家的大宅建在半山腰，這里風光優美，住戶大多富商權貴，自然是不可能有公交車出租車一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