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br> 伏堯眼睜睜看著他轉身離開,忍不住叫道,“嬴風,我要提醒你,你現在是雛態,是不能夠轉生的?!?/br> 嬴風居然停了下來,反問他,“你覺得我會與人再次結契?” 伏堯被問得無話可答,嬴風接著道,“既然這樣,這一天早一天晚一天到來,又有什么差別呢?” 他回答得這么直白,證實了伏堯并非杞人憂天。 他以為過了九年,嬴風每天種花養狗,表現得若無其事,讓所有人都對他放下心來,卻沒料到嬴風得知凌霄生存無望后,還是第一時間決定了結生命,實在是讓人恨得牙根直癢。 “我告訴你,像你這種情況,連魘堂都不會收!” “但魘堂并非唯一的渠道,不是么?” 嬴風按上電梯的門,也把伏堯關在了門外,他直接按下了一樓,同時給牧師去了電話。 “植物圖典的手稿我已經整理好,放在我房間的桌子上,出版的事就拜托你了?!?/br> 嬴風本來就時常外出,牧師也不疑有它,“好的,你又臨時決定去旅游嗎?” 電梯上的數字跳到了一,嬴風走了出去,“嗯,小灰麻煩你照顧了?!?/br> “不用這么客氣,我會看好不讓它亂跑?!?/br> 嬴風掛了電話,一路走到車邊,心中盤算著還有什么事情沒有料理完畢。要給遺產回收中心發一封確認函,不過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去一趟狼宿星,重新舉行狼王選拔會。 先前那個陌生號碼的來電恰到好處地打來了。 “先生,請問您到博物館了嗎?因為我們馬上要閉館了,所以想跟您確認一下?!?/br> 嬴風這才想起來他還忘了這件事。 “不用了,”他回答,“包裹我不需要了?!?/br> “那怎么可以呢?”對面急道,“那或許是您關系親密的人寄給您的?!?/br> 通訊器里默了默,“我已經沒有親密的人了?!?/br> 見那邊似乎有掛斷的趨勢,博物館的員工急忙叫住他,“您不看一眼,怎么知道它不重要呢?這份包裹等待了您十年,您就這么放棄它,豈不是辜負了送它的人的一片心意?” 嬴風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好吧,你剛才說你們在幾樓?” 紀念品柜臺的員工遠遠望見一人迎面走來,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那人臉上的墨鏡,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由于他們的眼睛構造特殊,無論在強光還是黑暗下都能自如視物,亦不會罹患任何眼部疾病,有的研究人員會佩戴記錄數據用的平面鏡,但用于遮擋光線用的墨鏡卻十分少見,所以才會格外引人關注。 不過因為遮住了眼睛,員工也無法判斷他的身份,只能從身高推測這大概是一位契主。 “我是來取包裹的?!?/br> 他一開口,員工就認了出來,“嬴風先生是嗎?您的包裹在這里,麻煩您為我簽個字好嗎?” 嬴風順手在平板上簽下了名字,然后從對方手里接過包裹,很奇怪,居然會有人寄東西給他,還是十年前寄的。 “里面裝的是什么?”他隨口問。 “是思念石,”員工微笑道,“這是我們博物館的特色服務,源于從千年以前就持續不斷出土的古文物,有人用同樣的字跡在石頭上刻下了代表思念的話語,四千年來從未中斷。雖然歷史學家到現在也沒推斷出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不過人們已經習慣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伴侶的思念之情?!?/br> 嬴風趁他介紹的時間拆開了包裹,里面裝著巴掌大的一塊石頭,上面刻著他看不懂的文字。 “這上面寫的是什么?” “噢薩密素喀,在古天宿語中,它代表著‘我思念你’?!?/br> “要怎么知道這是誰送的?” “石頭的下面有卡片?!?/br> 嬴風依他所說拿起石頭,果不其然下面壓著一張小小的卡片,送他禮物的這個人,或許是當初時間匆忙,又或許是壓根沒有什么話可說,留言那欄完全是空白的,只潦草地簽了個名字。 當看清楚那上面的名字后,嬴風緊張地抬起了頭,“你說這樣的石頭還有很多?從四千年前?” “呃,那些是出土文物,您的這一塊是游客……” “那些石頭在哪里?!” 員工雖然不明白他為何激動,還是伸出右手比向一旁,“就在那邊的展柜……”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那位奇怪的游客已經沖到了展柜邊,手在太陽xue處一按,臉上的墨鏡應聲消失。 員工吃驚地張開了嘴,這位顯然已經發育完全的成人,竟擁有一雙雛態才有的煙灰色眼睛。 他立刻想到了一個人,全天宿唯一一對解除了血契的配偶,消息傳出后轟動全國的“成人雛態”,莫非就是他? 嬴風順著四千年前的思念石逐一看下來,直到最新發現的一塊,每一塊都反復地跟手上的思念石比對著,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一模一樣的字跡,不斷跳躍的時空,反復地訴說著同一句話: 噢薩密素喀。我思念你。 ——他會永遠在時間的夾縫中漂泊,直到在時間的長河中魂飛魄散。 嬴風緊握思念石的手有些發抖,在他面前的這塊思念石,標簽上估測的時間是3040年前。 “他還活著?!?/br> 嬴風難以置信地搖著頭,臉上悲喜交加。 “凌霄還活著?!?/br> 靜世 新歷3992年,教堂 “謝謝你的開解,凌神官,我比先前好多了?!?/br> “是啊,太感謝你了,你讓我這個旁聽者都領悟了不少?!?/br> 凌星微笑將二人送出教堂,“很榮幸能幫助到你們,如果真的要感謝的話,就請感謝神吧,是他指引我這樣說的,我只是他的代言者而已?!?/br> 他把千恩萬謝的兩個人送出大門,垂手立于教堂的院子里,雖說這里一年四季郁郁蔥蔥,但植物品種總稍顯單調,若是能再添加一些花草就好了。 這時院外傳來剛剛離去二人的私語,大概他們以為凌星已經回去了,卻不料自己的對話被當事人聽個正著。 “凌神官真是一位不錯的人啊?!?/br> “是啊,可惜就是直到現在也不肯結契讓人擔憂,他可是已經雛態七十幾年了?!?/br> “哎,聽說他是燼滅事件的幸存者,這是真的嗎?” “噓……”那人刻意又壓低了聲音,二人漸漸遠去,這下凌星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了。 凌星在聽到那四個字時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很快調整過來,就算方才面前站著一個人始終盯著他看,也未必能發現端倪。 他剛想轉身回去,就見遠遠駛來一艘飛行器,準確地落在了教堂外,在看清那上面的標志后,他嘴角的笑容有所加深。 “你又私自調用軍車出行?!痹趤砣笋{駛的飛行器上,很醒目地標有元帥專用的徽記,但凌星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這是元帥本人來此,能開著他的座駕到處跑的人,必然是元帥的契子——當今教會主教靜世無疑。 靜世穿著寬大的袍子,以至于凌星在第一時間沒有看到他身后的人,但當靜世身子一偏,他背后的雛態便出現在凌星的視野里。 這個雛態給人的感覺好生奇怪,他目測要比凌星高十公分左右,在雛態中,這屬于很挺拔的身高。 然而他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五官面目,在那上面看不到任何表情。 看上去像是一個比較冷漠的人呢,凌星心想。 “我這次可沒有私調軍車,”靜世邊走邊道,雖然他的身份是主教,凌星只是一個小小教堂的神官,但他們卻結成了摯交,說起話來也相當隨意,“我這次是奉命執行軍務,經過你這里時順便來看一眼?!?/br> 凌星調侃道,“連教會的人都要被抽調去執行公務,軍部是有多缺人,其實你只是順便過來看看我是不是還活著,有沒有魂飛魄散罷了吧?” “你還知道?”靜世恨其不爭,“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歷史上雛態的最高壽命沒有超過百年的,你今年已經雛態七十六年了,真的打算這么拖延下去?” 凌星笑了笑,剛想接話,轉念一琢磨不對,“你這次帶人來,莫非是……” 靜世這回真得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頭,“你以為我是來給你介紹對象的嗎?你的思想也太發散了?!?/br> 凌星知道自己會錯了意,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瞄了瞄那個雛態,對方居然沒有任何反應,這讓他的尷尬減輕了些。 “那這位是……?” 靜世回頭望了一眼,“這就是我執行的任務,璧空校醫剛剛確定了他的孤星身份,像這樣的人是不能留在校園的,我把他接回來,先在我那里暫住兩天,等軍部安排好了他的去處再把他送走?!?/br> 凌星吃驚,“孤星?五百年才會出現一個的罕見孤星?” “是的,孤星覺醒后會很危險,不能讓他在其他雛態身邊生活,他只是感情區與我們不同,智商上沒有任何問題,你可以與他交流試試?!?/br> 靜世轉身對那個雛態介紹道,“這位是凌星,這個教堂的神官?!?/br> “你好,”孤星面無表情地道。 凌星忙回,“孤星你好,啊不,孤星只是一個代號,你應該還有自己的名字,請問你的名字是?” “荊雨?!?/br> “荊雨,”凌星微笑著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br> 荊雨伸手與他回握,但并沒有像他一樣表示出喜悅。 凌星看著這幅樣子的荊雨嘆了口氣,“身為雛態,卻不能與同類一起生活,如果去了軍部,又有誰會把他當雛態看待呢?” “沒辦法,”靜世也表示無可奈何,“誰讓自古以來,孤星一直被軍方當做最強的戰斗武器來使用,在他們眼里,孤星已經不屬于人類范疇了吧,他們只會像培養殺戮機器人一樣培養他們,而孤星的忠誠,會讓他們無條件去執行任何命令?!?/br> 凌星皺緊了眉,“他們已經不懂得人類的感情了,再放任這樣下去,豈不是會更糟?到時候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無辜的異族會為此遭殃?!?/br> 他垂下眼,似乎在思考對策,冷不丁心生一計。 “你看這樣可以嗎?讓我來照顧他,直到他覺醒?!?/br> “別胡鬧了,”靜世一口否決,“孤星不能待在任何雛態身邊,當然也包括你。他們覺醒的時候,會從覺醒的雛態中找一位最強的對手殺死,這樣才能完全發育,而你早就覺醒了?!?/br> “我只要很小心就可以了,就算他是孤星,完全覺醒平均也要十年,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我雖然不能教給他人類的感情,至少讓他明白人類社會的是非對錯,盡可能地讓他像一個普通的雛態那樣生活,等到他覺醒以后,我發誓不會再干涉軍部的行為?!?/br> “這……”靜世猶豫不決。 凌星直接轉向荊雨,“你看,我的名字里也有一個星字,我們都是雛態,眼睛顏色也一樣,又都曾經在璧空就讀??丛谖覀冇羞@么多共同點的份上,你愿意留下來,跟我一起生活嗎?” “如果這是命令的話?!鼻G雨眼睛一眨不眨地回答。 “看,他愿意,”凌星立刻轉向靜世,完全扭曲了對方的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