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節
劉漢東對北京不熟,也不知道鄭佳一把自己帶到了什么地方,最終汽車停在一家酒吧門口,兩人下車進店,侍者彬彬有禮的招呼一聲鄭小姐好。 這家酒吧以經營各國啤酒為主,鄭佳一要了兩杯啤酒,含笑對劉漢東道:“嘗嘗?!?/br> 劉漢東端起酒杯端詳,啤酒泡沫細膩無比,粘稠掛杯,而且酒液有些渾濁。 “不會變質了吧?”劉漢東心存疑慮。 鄭佳一含笑不語。 劉漢東感到自己有些土條,嘗了嘗啤酒,麥芽香濃郁,但是較苦,而且明顯度數很高,普通啤酒的麥芽濃度也就是八度,這酒起碼十幾度。 “這是啤酒么?”劉漢東咂咂嘴道。 鄭佳一笑道:“這當然是啤酒,而且是純正的上層發酵的ale啤酒,用歐洲大麥釀造,十七世紀的巴伐利亞工藝,而你們常喝的啤酒則是下層發酵的lager啤酒,酵母含量少所以清亮透明,國內釀酒原料用的主要是大米而不是大麥,麥芽用的很少,哪還有啤酒的味道,不過是黃顏色帶泡沫的苦水罷了?!?/br> 劉漢東無言以對,默默喝酒,和鄭佳一相比他就是徹頭徹尾的土條,平時喝啤酒都是本地產的雪花八度,一個人喝一箱不成問題,還沾沾自喜以為酒量大增,其實在人家懂酒的人眼中,喝的不過是苦水而已,丟人,丟大人了。 為了找回面子,劉漢東故作沉思狀:“確實不錯,看來以后要買那種進口啤酒喝了?!?/br> 鄭佳一道:“那種也不行,依然是工業化釀造,要喝就喝大師手工釀造的啤酒,比如咱們現在喝的這種,是比利時一個小酒坊的作品,每年產量也就不到十噸?!?/br> “那也太少了,物以稀為貴,豈不是很貴?”劉漢東摩挲著啤酒杯,回味著滋味,大有豬八戒吃人參果之感。 鄭佳一咯咯笑了:“很多東西不是用錢衡量的,如果喝普通啤酒能帶來快樂的話,也未嘗不可啊?!?/br> 這一場酒喝出了差距,劉漢東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出身不同,人生軌跡不同,收入差距可以追上,格調差距想追可就難了。 喝完了啤酒,鄭佳一看看時間說:“我請你吃飯吧?!?/br> “喝了酒不能開車哦?!眲h東提醒道。 “當然,有代駕?!编嵓岩辉缇桶才啪瓢墒陶呗撓盗舜{司機,在去飯店的途中鄭佳一接到了公司電話,有緊急事務要處理。 “抱歉,改日吧,你住哪兒?先送你回去?!编嵓岩坏?。 劉漢東說已經退房,沒地方可去。 “這樣吧,你在國貿大酒店訂個房間先住下,明天我再請你吃飯?!?/br> 汽車先把劉漢東送到了國貿大酒店,劉漢東來到前臺詢問了價格,最便宜的特價行政房也要一千八百五一晚,他當即扭頭離去,背著包溜達了很久,才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 第二天中午,劉漢東接到鄭佳一的電話:“六點鐘酒店門口見,我接你,記得穿正裝?!?/br> 劉漢東退了房,在街上找了家鹵煮店填飽了肚子,四處逛游了幾個鐘頭,中途也曾走進某家商場瞅了瞅男裝的價格,正裝動輒幾千元,倒不是買不起,就是覺得太浪費,平時也不怎么穿,為吃頓飯置辦這么貴的行頭,不值當。 六點鐘到了,劉漢東準時站在了國茂大酒店門前,一輛奔馳車駛來,后窗降下,露出鄭佳一的臉:“嗨?!?/br> “嗨?!眲h東也打了個招呼,他注意到鄭佳一穿的是很正式的晚禮服,脖子上還掛著珍珠項鏈,反觀自己,m65外套加牛仔褲戰術靴,還背了個包,完全不搭調。 上了車,鄭佳一埋怨道:“不是提醒過你穿正裝么?” “吃頓飯而已,大不了不吃西餐就是?!眲h東大大咧咧道。 “已經預約好了?!编嵓岩徊]有不悅,拍拍司機肩膀:“小李,借你衣服用一下?!?/br> 司機穿的是黑西裝,而且和劉漢東體型差不多,他很爽快脫下衣服遞過來。 劉漢東滿心不高興,但還是硬著頭皮換了衣服,鄭佳一請吃飯,而且人家提前交代過穿正裝,這事兒是自己不對。 奔馳車來到一家西餐廳,兩人下車,鄭佳一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一條絲巾圍在劉漢東脖子上,這樣看起來就比較正式了。 西餐廳氛圍很好,燈光優雅黯淡,鋼琴悅耳,服務員都是英俊小生,純銀的燭臺,晶瑩剔透的吊燈,擦拭的閃亮的餐具,都讓劉漢東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面前擺著銀質餐具,三把叉子,三把餐刀,劉漢東頓時懵了,他不是沒吃過西餐,在近江的豪享來也吃過好幾次牛排什么的,西餐不是應該只有一副刀叉么,整這么多干啥? “服務員,拿雙筷子?!眲h東打了個響指道。 鄭佳一哭笑不得,對一臉職業微笑的侍者說:“不好意思,他和你開玩笑呢?!?/br> 劉漢東壓低聲音道:“我真的想用筷子?!?/br> “隨意就好,西餐禮儀也是入鄉隨俗的,不用太拘束,我教你?!编嵓岩荒闷鸬恫孀鍪痉?。 侍者拿來餐譜,羊皮燙金的菜譜本身也是一件藝術品,不過上面全是法文,劉漢東完全看不懂。 “想吃什么?”鄭佳一翻看著菜譜。 “吃rou?!眲h東道。 “好吧,幫你點牛排,要幾分熟?” “八分?!?/br> “七分,謝謝?!编嵓岩粚κ陶叩?,臉上有些微紅,今天帶劉漢東來,可丟大人了。 好在用餐的時候劉漢東沒鬧什么笑話,到底是在豪享來培訓過的,基本刀叉使用還能掌握,倒是鄭佳一自己有些小問題,她面前擺著一份沙拉,自己看了兩眼,招手叫侍者過來,要了菜譜看了看,道:“沙拉換一下?!?/br> 侍者將沙拉端走,片刻又端來一份新的,鄭佳一看了看,依然緊皺眉頭,不再動這盤沙拉。 結賬的時候,外籍經理親自前來道歉,巴拉巴拉說了一通,鄭佳一用法語和他交流,似乎溝通的很愉快。 這頓飯是鄭佳一請的,刷卡買單,用的是一張黑色百夫長卡。 “剛才你們說什么呢?”劉漢東剔著牙問道,他吃了一肚子七成熟的牛排,心滿意足。 “剛才那份沙拉,菜譜上說用的是意大利帕爾瑪起司,這種起司的橫截面應該是略帶粗糙,呈現稻草的眼色,可是他們用的起司橫截面是平滑的,起司用的不對,沙拉的口感當然也不會地道,所以他們給我們打了折扣?!编嵓岩唤忉尩?。 “吃個西餐這么多講究?”劉漢東將下半句憋回了肚子,“真是閑的蛋疼?!?/br> “人家是個吃貨嘛?!编嵓岩豢┛┬Φ?,挽住了劉漢東胳膊,“走,看歌劇去?!?/br> 第五十四章 巴基斯坦 劉漢東很自然的將胳膊從鄭佳一的手中抽出,微笑著說:“我看不懂歌劇?!?/br> “那你喜歡看什么?電影?imax?”鄭佳一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好奇的神情。 “電影我也不看,平時沒什么娛樂活動,就是喝酒?!眲h東道。 “好吧,我們再找個酒吧喝酒?!编嵓岩辉俅瓮讌f。 劉漢東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我挺納悶的,你吃個西餐用的奶酪不對都覺得膈應,怎么在大墩鄉那樣艱苦的地方生活了一年多?” 鄭佳一說:“條件允許,我當然要對自己的生活品質負責,奶酪用的不對,是他們違約,不是我矯情,怎么,你不會認為我是那種在沙漠地區也要鬧著洗澡的嬌小姐吧?!?/br> “當然不是?!眲h東訕笑,平心而論鄭佳一做的沒什么不對,有禮有節,自己覺得不舒服只是因為生活檔次的差距太大,這種差距如果存在于他和舒帆之間沒什么問題,因為不是戀人關系,可對方是鄭佳一,這種感覺就變得明顯起來,如同心里長了刺。 突然之間劉漢東猛醒,難道自己的潛意識里,一直存著想用鄭佳一置換馬凌的想法? 鄭佳一個頭很高,穿上高跟鞋與劉漢東平齊,她歪著頭注視著劉漢東,自然恬淡,如同相知多年的紅顏知己。 “矯情!”劉漢東暗罵自己,人家也沒說要怎么樣,一切都是你自己腦補,該干啥干啥去吧。 “你想好了,看電影還是去酒吧?”鄭佳一問道。 “喝酒?!?/br> 鄭佳一帶劉漢東來到一家酒吧,很湊巧的遇到一幫熟人,鄭佳一向劉漢東一一介紹,這幫人不是外企高管就是中央媒體記者,亦或是社會名流,網絡大v,鄭佳一和他們相談甚歡,劉漢東插不進話,只好悶悶不樂的坐在一旁猛喝酒。 一個男人坐到劉漢東旁邊,舉起酒杯:“嗨,來北京幾天了?” “有幾天了?!眲h東心不在焉的回答,剛才鄭佳一介紹說這個男的也是中炎黃的人,不過沒說具體職務。 “聽佳佳說你也進了中炎黃,在哪家公司?”男人眼神清亮,溫文爾雅,身上散發著一股古龍水的味道。 “服務公司?!眲h東簡單回答。 “不錯,是駐外業務么?”男人似乎饒有興趣。 “不清楚,我剛報到?!眲h東低頭喝酒。 “你和佳佳認識很久了?”男子不識趣,還繼續追問。 “其實我們是親戚,我喊她爸爸大伯?!眲h東扯了個不算謊的瞎話,終于把這家伙敷衍過去。 “哦,這樣啊?!蹦凶铀菩Ψ切?,端著酒杯走了。 …… 第二天早上,劉漢東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豪華大床上,下意識的扭頭去看,旁邊沒人,也沒有別人睡過的痕跡。 昨晚上喝多了,以至于短片不記得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起身來到窗前,外面是霧霾中的國貿地區,這個豪華套房應該是國茂大酒店的房間,不用問是鄭佳一幫自己開的,為什么她沒留下相陪,燒壺開水泡個醒酒茶什么的?看來自己的桃花運還不到位啊。 手機響了,是服務公司的領導打來的,告訴劉漢東計劃有變,原定的培訓取消了,改在項目所在地進行,今天下午有一班包機前往巴基斯坦,你收拾一下行李,和家里人道個別交代一下,趕緊到公司集合。 劉漢東立刻忙碌起來,洗漱穿衣,下樓吃早餐,回到房間用床頭柜上的電話給家里打了電話。 是馬國慶接的電話,聽出劉漢東的聲音后立刻激動起來:“就知道闖禍!趕緊回來自首!” “不就是把唐一諾揍了么,多大事啊?!眲h東沒好氣,老丈人就喜歡小題大做。 “你告訴我,你開的那個什么經營部,八百萬的資金是從哪兒來的?”馬國慶壓低了聲音,“現在有關部門在查你,販毒,洗黑錢,你到底還有多少事兒瞞著我?” “我哪有?!眲h東徒勞的辯解了一句,他是有不少秘密瞞著家里,但是販毒和洗黑錢這兩個罪名確實是冤枉的。 “沒有你就馬上回來說清楚,在外面躲一輩子能行么?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你媽你爺爺,還有馬凌想想……” 劉漢東掛了電話,和老丈人沒法溝通。 他按了電話插簧,又給江北家里打電話,是賀堅接的電話。 “賀叔,我出了點事,被人冤枉了,現在找了份工作,馬上就去國外了,你告訴我媽,還有爺爺一聲,我沒事?!?/br> “你保重,記住一點,無論發生什么事,留的青山在是第一位的?!辟R堅沒多廢話,也沒問劉漢東去的哪個國家,找的什么工作。 “知道了,我要走了?!眲h東沉默片刻,又道:“賀叔,你也保重?!?/br> 給鄭佳一打電話,對方關機,大概又是在開會,于是給她發了條短信。 打完電話,劉漢東收拾東西下樓退房,總臺告訴他不用付費,這個房間有信用卡預授權,消費多少,住多少天都是可以的。 服務公司的辦事處就在旁邊的寫字樓上,幾分鐘就到,工作人員收走了劉漢東的護照,讓他和一幫人在會議室等候,別人都是一起培訓過的同事,有說有笑的,劉漢東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角落里玩手機,給馬凌發微信說自己的事兒,結果被罵了一通,說他就知道闖禍,不過最后還是叮囑他一定注意完全,別傻乎乎和人家拼命。 過了一會,有個經理來講話,宣讀了一下駐外紀律以及各種注意事項,劉漢東根本沒在意,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 中午吃的是盒飯,下午就要出發去機場,工作人員給劉漢東發了一身印著中炎黃logo的工作服,換上以后就和大家沒什么區別了,下了樓,上大巴,直奔機場。 大巴向南開,目的地是豐臺的南苑機場,一架機尾上涂著cua的聯合航空圖154客機正等候著旅客們的到來。 別人都帶著大包袱小行李,只有劉漢東簡簡單單一個背包,首都上空依然是灰色的霧霾,劉漢東望著天空無語,沒想到自己最終落到這樣一個結局,叱咤風云了幾年,還是被逼的背井離鄉而去,他心里堵得慌,卻又無處發泄。 通過安檢后開始登機,由于是包機,座位隨便走,別人都是互相認識的老同事,散散倆倆坐在一起,聊天打牌,只有劉漢東來到最后一排,把背包往行李架上一丟,倒頭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