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節
黑林皺著眉抽煙,沉默了一陣,說:“打電話給大老板,約他見個面?!?/br> 黑森立刻拿出手機給劉飛打電話,沒人接。 “大哥,老板可能在開會?!焙谏f,他跟了劉飛這么久,很明白老板的性格,雖然劉飛是政界中人,但和道上兄弟們處的很好,講義氣,重感情,為兄弟能豁出一切來,這樣的人如果混社會,絕對是一方霸主。 黑林點點頭,他和黑森這個傻兄弟不一樣,深深明白自己的定位,官場黑道一家親,用你的時候是琉璃盞,不用的時候就是床底下的夜壺,根本不能拿出來見人,黑森林開夜總會,開賭場,那都是小事情,可是販毒不一樣,哪怕是劉飛這種級別的官員也必須撇清一切關系。 一小時后,劉飛的秘書回撥電話,黑森將手機遞給黑林。 “黑總,老板讓我轉告你,看看上次的紙條?!?/br> 簡簡單單一句話,電話掛了。 黑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羊皮封面小本子,里面記載著各種秘密,還夾著一張小紙條,是劉飛的親筆。 紙條上“壯士斷腕?!彼膫€字。 黑林長嘆一聲,勾勾手讓黑森過來:“弟弟,你去一趟醫院,送李封走?!?/br> “送封哥回哈爾濱么?老板安排好了?”黑森欣喜無比。 第十八章 醫院暗殺 黑林看著這個傻弟弟,暗暗嘆氣,黑森有勇無謀,忠誠可靠,只要認準了你,能把心掏給你,就這智商混社會一輩子只能當個看場子的,不過傻人有傻福,黑子能當上劉飛的保鏢,憑的就是憨直勇猛,真要換個鬼機靈的司機,劉市長也不敢用哩。 “弟弟,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焙诹殖烈髌?,拿出一支雪茄拋給黑森。 黑森拿出打火機伸過來,黑林擋開,親自用柏木火柴點燃雪茄,吸了一口說:“八十年代初期,國家搞了一次大逮捕,打架斗毆的,偷看女廁所的,統統抓起來槍斃,夠不上槍斃杠杠的,送大西北勞改,十年二十年的不等?!?/br> “大哥,這事兒我知道?!焙谧拥?。 “你知道的屁,那時候還沒你呢,我也才上小學,天天看見解放牌卡車拉著一車車的死刑犯游街,后面卡車上還架著機關槍,防劫法場的……”黑林談起當年舊事眉飛色舞,眼睛微瞇,宛如回到童年時代。 黑子眨著眼睛,不明白大哥講這個段子是什么意思。 “當年有個大哥,就喜歡打架,曾經拿菜刀把人腦殼給開了,這個罪在當時妥妥的死刑,分局的刑警把這個大哥和他的幾個兄弟堵在屋里了,先把他放到銬上,然后去追那幾個兄弟,大哥一只手銬在暖氣管子上,急的冒汗,他知道,只要帶回去絕對判槍斃,你猜他怎么做的?” 黑子聽的入神,猛搖頭。 “他用隨身帶的刀子,把自己的手割下來了,胡亂包裹了一下跳窗跑路,后來去了深圳,發了財娶了老婆,現在已經是政協委員了,那只手裝了假肢,旁人根本看不出?!?/br> “嘖嘖,真爺們!”黑子贊嘆道。 “你知道那幾個兄弟怎么樣了?” “許是槍斃了吧?” “對,他們菜刀幫的其他人,全槍斃了,死的時候才十六七歲?!?/br> 講完故事,黑林意味深長的看著黑森,等著他開竅。 “當年國家真狠,嘖嘖,現在就該再來一次大逮捕,把劉漢東這種人抓起來斃了,社會也就安定了?!焙谧痈锌?。 黑林嘆口氣,黑子這智商沒法夸了,但他還不死心,繼續循循善誘:“你設想一下,如果這位大哥沒有用菜刀把自己的手剁了,他會怎么樣?” “肯定拉去槍斃了,估計到現在墳頭上都長草了?!焙谧訃@道,“大哥你的良苦用心我明白了,遇事一定要狠,壯士斷腕!” 黑林一拍大腿:“對!要的就是這句話,壯士斷腕?!?/br> 黑森不明白大哥為何如此激動,瞪著一雙牛眼疑惑道:“大哥,你啥意思?” “我問你,李封犯的是什么事兒?” “販毒啊,涉槍案,咋了?”黑森一臉茫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找點人打點一下,基本上可以擺平,大不了坐七八年牢就是?!?/br> “這還不大,什么叫大!”黑林真急眼了,攤上這么一個兄弟真愁人,“我告訴你,李封折了,誰也幫不了他,案子太大,公安部直接過問的,找誰都白搭,反而把自己陷進去,黑森林是一個集體,咱們都是手足兄弟,李封就是那個被銬在暖氣管子上的手,他不死,咱們都得死!懂么!” 黑子再不明白就是真傻了,其實他智商并不低,只是和李封情同手足,一葉障目看不到利害關系而已,大哥一句話點醒夢中人,他表情痛苦,抓著自己的頭皮想了一會兒,徒勞地問道:“找老板幫忙也不行么?” “老板不能和販毒案有任何關系,必須避嫌,李封的犧牲是有價值,有意義的,從今以后,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br> 黑森沉默良久,連抽了好幾根煙,終于做出決定:“大哥,這事兒我來處理?!?/br> 事實證明黑子的智商一點都不低,他只是情商低了些而已,將李封滅口的事兒辦的干凈利索,極其漂亮。 李封身中數彈,內臟傷勢嚴重,手術后暫且脫離生命危險,住在重癥監護室,這兒和普通病房不同,是全封閉病房,閑雜人等嚴禁入內,偌大的病房只住兩個病人,護士二十四小時值班,各種儀器全方位監護,搶救設施齊備,足以應付各種突發狀況。 這天晚上,救護車送來一名車禍傷員,渾身是血,傷勢嚴重,經過急診醫生檢查,其實遠不到危及生命的地步,但是病人家屬強烈要求進重癥監護室,還聲稱家里不差錢,必須住最貴的病房。 重癥監護室每天的費用高達數千,平日病人不滿員,有人主動要求住,醫院當然樂意,大筆一揮開了單子,將傷員送進了icu。 深夜時分,車禍傷員拔下了心電監護和氧氣面罩,穿著病號服赤著腳下床,走到相鄰病房,看到綁在床上的李封,此時的李封面色慘白,雙目緊閉,旁邊的監護儀上跳動的亮點代表他的脈搏。 “封哥,對不住了?!眰麊T扯下李封的氧氣面罩,緊緊捂住了他的口鼻。 “你干什么!”值班護士在身后大喊,上前拉扯他的胳膊,卻被一把甩開。 李封本來就傷勢嚴重,全靠氧氣和鼻飼維持生命,被捂住口鼻后微弱的掙扎了幾下,監護儀上的亮點就變成了一條直線。 殺手還不放心,繼續捂住李封的口鼻,護士們嚇壞了,誰也不敢上前阻止,只能大喊:“打電話叫保安!” 估摸著李封死透了,殺手這才從容離開,重癥監護室的大門和ct室的一樣,都是巨大的不銹鋼電動門,外人很難進入,但是從里面打開很容易,按一下按鈕門就開了,正是午夜時分,外面躺滿了病人家屬,看到門開都起來張望,以為有親人的消息。 殺手低著頭匆匆而走,沒乘電梯,走的是防火通道,在樓道拐角里有人接應,飛快的披上衣服,戴上帽子,快速下樓,騎著電動車離開了醫院。 這時候保安才乘著電梯抵達重癥監護病區,醫護人員正在搶救李封,給他電起搏,注射腎上腺素,加大氧氣量,可是這些措施都無濟于事了,五分鐘后,醫生看了看墻上的電子鐘,宣布病人死亡。 又過了十分鐘,110民警和禁毒支隊的人都到了現場,耿直大發雷霆,質問為什么不對重要證人進行保護。 “耿支,專案組撤銷,蔡處長忙著慶功,沒人管這一攤子?!币粋€同事愁眉苦臉說道。 耿直恨恨道:“官僚作風,耽誤大事!” 李封被滅口,線索又斷了,耿直親自調查案件,可是一無所獲,殺手偽裝成病人,名字是假的,視頻也不清晰,很難進行追蹤,不過可以確信的是,殺手肯定是黑森林的人。 又是黑森林,藏污納垢的骯臟所在,可偏偏就沒人能動他們,誰都知道黑森林是劉市長的保鏢開的夜總會,打狗還要看主人,雖然劉飛從未打招呼為黑氏兄弟說情,但聰明人是不會去觸這么霉頭的。 李封的尸體被送進太平間,明天交給法醫鑒證中心的人解剖,耿直帶著部下離開醫院繼續忙碌。 …… 黑森林,一間密室內,墻上掛著李封的黑白遺像,桌上供著燒雞啤酒和香煙,黑林手持三炷香,雙膝跪地,鄭重其事道:“兄弟,走好!” 黑子抹了抹眼淚,也跟在后面下跪,上香。 “封哥,你放心去吧,家里我會照顧好,你在下面想要啥,給我托夢就行?!焙谧舆煅实?。 “別哭了,回頭給李封辦的隆重點,他生前喜歡熱鬧,事兒都安排妥了么?”黑林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問道。 “妥了,做事的人給了十萬塊,連夜回東北了?!?/br> “這人靠譜不,如果是那種喜歡喝酒賭博的,嘴又不嚴實,早點處理了好?!?/br> “我知道了,大哥?!?/br> 黑林疲倦無比,擰著自己的鼻梁:“最近消停點,什么都別干,尤其是你,給我老實點,別惹禍,知道不,低調,一定要低調?!?/br> “那仇也不報了么?”黑森面露兇光,“咱們地庫讓點了,損失好幾個億,至今沒查出是誰干的?!?/br> “繼續查,查出來自然有辦法收拾他們?!焙诹值?。 忽然手機響了,是船務公司的人打來的,說香港警方查扣了黑老板旗下的一艘散裝貨輪,還逮捕了船長和大副。 黑子的對講機也響了,大門口的保安報告說,大隊警察登門,要帶黑總回去問話。 …… 與此同時,遙遠的深圳,詹子羽藏身于某高檔豪宅,他的偽造身份是香港客商,租房子用的是偽造的回鄉證,他甚至還包養了一個四川二奶,每日出雙入對,甜蜜溫馨,看起來和一般香港闊佬別無二致。 狡兔三窟,這只是詹子羽留的后手之一,他坐在電腦前關注著近江新聞,關于販毒大案只有官方發的毫無營養的通稿,不過可以看出,劉漢東安然無恙。 詹子羽摸出優盤,插入電腦,向近江市公安局的官方郵箱發送了一份帶有視頻附件的郵件。 視頻正是劉漢東殺死馬宏正的那一段。 第十九章 火雷之死 詹子羽離職多年,對近江的公安工作已經不太熟悉,近江市局的官方郵箱和官方微博微信都是歸宣傳部門管,不接受網絡報案,負責維護郵箱、微博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女警官,上班之后看到一堆新郵件,大部分都是垃圾郵件,于是拿起鼠標開始刪除。 有一封附帶視頻文件的郵件,標題很駭人,什么臥底神探慘遭虐殺,近江毒梟逍遙法外,看著就像是地攤文學,女警官撇撇嘴,以她上了四年警校的經驗判定這是一封含有病毒的惡意郵件,春蔥般的手指一點,詹子羽的心血就進了回收站。 …… 黑森林夜總會,一群身穿黑色立領制服的保安堵住大門,不讓警察進入,登門的是禁毒支隊的警察,官復原職的副支隊長耿直帶隊,警察來的不多,五個人,兩輛車而已。 面對忠心護主的黑保安們,耿直瞇起眼睛,輕輕撩起衣襟,露出腋下的快拔槍套,說道:“我數到三,一,二……” 耿直身后幾個同事,也都是滿臉的不在乎,二拿剃了個大禿頭,穿著皮夾克,脖子上還掛著粗大的金鏈子,山寨鱷魚皮的手包拉鏈敞開,手槍就放在里面,他嚼著口香糖看著這幫保安,如同猛虎睥睨群羊。 保安們面面相覷,要不是剛才警察亮證,他們還以為這是近江本地黑社會來砸場子,這幫警察怎么邪氣凜然,造型氣場比黑社會還黑。 黑森林里最能打的一幫人已經被黑林遣返東北老家,剩下的都是身強體壯但是下手不夠狠辣的樣子貨,前幾天封哥帶出去幾個人做事,死的一個不剩,對于士氣也是一個重大的打擊。 “三!”話一出口,保安們不由自主的閃開一條道路,耿直輕蔑的看他們一眼,大搖大擺上樓,二拿緊隨其后,將一個靠的較近的家伙推開,惡狠狠瞪他一眼:“你瞅啥!” 那人避開二拿的目光,默默后退,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我沒聽見?!倍猛O聛?,瞪著他質問。 “行了,干正事?!惫⒅辈粷M的呵斥了一聲。 二拿這才停止挑釁,悻悻上樓。 黑家兄弟并沒有逃跑,而是在辦公室靜候警察到來,黑林親自倒茶招待,笑容可掬道:“來了,坐吧,喝茶喝茶,這個鐵觀音不錯,朋友從福建帶來的,有什么需要配合的盡管開口,警民一家親嘛?!?/br> 耿直說:“黑總,不好意思了,得請你回去做個筆錄,茶就不喝了?!?/br> “好,時間寶貴,那咱們就盡快吧?!焙诹趾芩?,“李封的事情,我很痛心,沒想到他居然背著我販毒,他是我的兄弟,我監管不力,有責任?!?/br> “走吧?!倍没沃咒D。 “手銬就免了吧,李封是李封,我大哥是我大哥?!焙谏?。 二拿上下打量著黑森,對于這位前警衛處長絲毫沒有敬意:“你誰啊,輪到你說話了么?” 黑森個子高,居高臨下瞪著他,不說話,就這么瞪著。 二拿將昂起頭和黑子對視,絲毫不落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