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
程衛國四下瞅瞅,沒人,便從兜里摸出煙來點上,送到劉漢東嘴里。 正美滋滋抽著呢,忽然病房的門開了,程衛國還以為是護士來了,趕緊去掐劉漢東嘴上的煙,一回頭卻發現來的不是醫院的人,而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胖子。 “首長好?!背绦l國敬了個禮,他認識這個胖子,據說很有來頭,劉漢東住院費用都是他支付的。 馮庸笑著還禮,走到床邊親切問道:“兄弟,傷勢好些了吧,聽說你醒了,我立刻就趕過來了,有什么需要你盡管說,我一定辦到?!?/br> 劉漢東看他一眼,忽然暴起,身上的電線、管子都扯開了,他單手掐住了馮庸的喉嚨,瞬間馮庸的胖臉就變成了紫紅色。 馮庸身后是帶著保鏢的,兩個黑西裝戴空氣耳麥的彪形大漢見狀沖進來,一人揮拳打向劉漢東,一人掰開他的手。 打人那家伙的拳頭還停在半空中,人就飛了出去,砸翻了桌子,監護儀掉在地上摔壞了,冒出一股青煙。 黑衣保鏢手伸向腋下,程衛國動作比他快,92式手槍機頭大張對準了他的腦袋,冷酷的眼神暗示只要他有進一步動作,病房的白墻就會被涂成紅色。 馮庸擺脫了劉漢東的鎖喉手,痛苦的咳嗽著,擺擺手讓保鏢淡定。 “一場誤會,好人難做啊?!瘪T庸不敢久留,倉皇而去,還留下了兩個花籃。 出了醫院大門,馮庸擦了擦汗,罵一聲晦氣,問手下:“謝大腦袋處理好了么?” 手下打了個電話,答道:“謝廖沙一小時前在看守所上吊自殺了?!?/br> “這貨早該死了,盜獵那么多保護動物,罪有應得?!瘪T庸啐了一口,整了整風衣領子,鉆進了賓利。 他如此低姿態是有原因的,老大劉飛下了死命令,絕對不許再使用暴力手段,一定要把不良影響降到最低,總之不能撕破臉,自己要殺劉漢東和舒帆是事實,但不是沒得逞么,劉漢東放火燒了別墅,打死自己兩命手下,重傷一名,還打死好幾個盜獵分子,這筆賬算起來還是自己這邊虧了。 劉飛退縮有兩個原因,一是更高層面的介入,解救劉漢東和舒帆的命令是總長羅克功上將親自下的,調遣了正在大興安嶺地區拉練的精銳部隊,沈陽軍區的陸軍航空兵也出動了,這得多大陣仗,想想都嚇人。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青石高科突然提出遷冊,準備全部產業搬遷到外省,這勢必嚴重影響到江東省的稅收以及招商引資大環境。 這一切,劉飛暫時還承擔不起。 …… 病房內,護士跑進來一邊抱怨一邊幫劉漢東將電線和管子接好,監控儀摔壞了,怕是要報廢,好在人沒事。 “你傷口還沒拆線,崩開了怎么辦?”小護士拿眼睛狠狠剜劉漢東一刀,“你們這些當兵的,真是野蠻?!?/br> 劉漢東樂了:“妹子,你不也是穿軍裝的么?” 護士不理他,掀起了他的罩衣,劉漢東這才發現自己是真空的,外面一層綠色罩衣,里面連內褲都沒有,急忙慘呼:“糟了,被你看光光了?!?/br> 不過還有一個景象讓他很震驚,軀干上三處槍傷,連同以往受的傷,竟然隱隱組成北斗七星,不對,只有六處,還差一個,不過最后一顆星應該在心臟位置,怕是補上之后,自己這條命也沒了。 “誰稀罕看你?!弊o士高傲的一仰頭,走了。 程衛國撓著腦袋問劉漢東:“班長,你怎么見面就動手啊,那人是?” “你不認識他?”劉漢東反倒很奇怪,程衛國是軍方派來保護自己的,看到陌生人應該阻攔,怎么放任馮庸進來。 程衛國說:“他早幾天就開看過你,和軍區首長都很熟悉,還握手什么的,我以為他是好人呢?!?/br> 劉漢東哼一聲說:“他就是最壞的,不對,他第二壞,殺手就是他派出的,那些所謂的盜獵分子,都是他的人馬?!?/br> 程衛國倒吸一口涼氣:“怎么可能,那首長們怎么和他親的好像穿一條褲子似的?!?/br> 劉漢東這些年也經歷了一些事情,漸漸明白一些道理,這個社會沒有黑白,只有利益交換和妥協退讓,以夏青石的能量,解救自己和女兒已經是極限,沒可能追求劉飛馮庸等人的責任,當然話說回來,劉飛等人也沒有能力把青石高科這樣的特大型企業一下掐死,雙方在博弈,而自己就是一枚過河的卒子。 “小程,這就是政治?!眲h東說。 程衛國似懂非懂,他只是一名士兵,士兵的天職是服從命令,懂得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劉漢東在沈陽軍區陸軍總院治療養病的事情,家里并不知道,馬凌還以為他去出差了,每天通個電話叮囑注意安全,而舒帆則被夏青石送往國外保護起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美國還是歐洲。 又過了一個星期,劉漢東的傷勢恢復的很快,他決定出院回家,再不走的話,照顧他的小護士就粘上甩不掉了。 四月初,劉漢東在青石高科安保部四名工作人員的護送下,搭乘飛機回到了近江,等待他的將是更大的挑戰與機遇。 第六卷 第一章 榮歸近江 近江玉潭國際機場貴賓通道,一個貌美如花的空中小姐推著輪椅款款前行,前后左右三個身高一米八五以上的彪形大漢隨行,墨鏡后是警惕犀利的眼神,耳朵后面掛著透明的空氣耳筒,顯示他們的保鏢身份。 輪椅上坐著的不是腿腳不便的老人,而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穿著藍白條病號服,腿上蓋著毛毯,額頭上還綁著一根帶子,一副病人打扮,可一雙眼卻四下踅摸,專盯來往空姐的大腿。 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空姐們都穿上了輕薄的春裝,大腿如林,眼神都不夠用的了,劉漢東正在左顧右盼,忽然發現兩個空姐拖著行李箱朝這邊走過來,還瞅著自己竊竊私語。 來的兩人正是江東航空的宣東慧和靳洛冰,兩人離近了才辨認出確實是劉漢東,嘰嘰喳喳跑過來,被保鏢禮貌而堅決地攔住。 “劉漢東,是我啊,你腿怎么了?”保鏢個子太高擋住視線,靳洛冰蹦著問道,宣東慧到底年齡大些,沒跟著蹦蹦跳跳,但也一臉的關切。 劉漢東笑道:“沒事,受點小傷?!?/br> 保鏢們都很識相,閃開來讓二女慰問劉漢東,正好她們乘務組飛完休班,兩人執意要護送劉漢東去醫院,來到機場地下停車場,三輛車已經停在貴賓車位上,一輛保姆車,一輛奔馳轎車,一輛保鏢乘坐的豐田紅杉,醫生、護士、司機、安保人員都站在車前恭敬的等候著。 帶領這些人的是佘小青,當初她曾和宣東慧、靳洛冰等人一起在拘留所門口接過劉漢東,算是熟人,于是順路捎上她倆,一起前往醫科大附屬醫院。 劉漢東住的是高干病房,本來這種病房只招待離休干部或者副廳級以上領導,不過有錢也能進,偌大的病房只有一張病床,各種設施齊全,專門有兩個護士照顧病人,據說一天花銷上萬,堪比總統套房。 其實劉漢東的傷勢基本痊愈,所需的僅僅是靜養而已,但夏青石依然給他安排了高級病房,宣東慧和靳洛冰在病房里四下轉了一圈,站在陽臺眺望風景,感嘆醫院條件真好。 “東哥,我給你送飯吧,你想吃什么,我讓我媽做?!苯灞f。 宣東慧嗤之以鼻:“沒誠意,你不是自稱是江航第一吃貨,會做菜的么?” 靳洛冰紅了臉:“瞎說,我可沒吹牛說會做菜?!?/br> 劉漢東心說你倆真能添亂,如果每天來送飯的話,萬一被馬凌撞到,那才是黃泥掉到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佘小青干咳一聲道:“醫院有專門的營養餐,包含在住院費里了,就不麻煩二位了,病人需要休息,你們也早點回去吧,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也夠辛苦的?!?/br> 靳洛冰撅起嘴,悄聲問劉漢東:“她和你什么關系?” 劉漢東說:“管家婆,別理她?!?/br> 宣東慧說:“對了,李鑫和王亞明又要搞同學會,下周六,我看你這個健康狀況不宜參加,還是推遲到下個月吧?!?/br> 劉漢東說:“又同學會,不是去年剛聚過么?” 宣東慧說:“誰規定同學會十年一次?喜歡每周都能搞?!?/br> 靳洛冰插言道:“帶我一起搞吧?!?/br> 她倆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視佘小青為空氣,佘助理大怒,沖保鏢們一努嘴,示意趕她們滾蛋,保鏢們都裝沒看見,默默地背轉身去。 兩個空姐在病房里呆夠了才開開心心的離開,佘小青全程陪同,氣鼓鼓的不說話,劉漢東笑道:“佘助理怎么了,一肚子氣跟癩蛤蟆似的?!?/br> 佘小青說:“照顧你是我的任務,這兩人真沒眼色,明知道你有傷需要休息,還在這里聒噪,要不是看你面子,我早發飆了?!?/br> 劉漢東說:“我不需要人照顧,你回去上班吧,堂堂一個mba照顧病人,大材小用了?!?/br> 佘小青說:“你是公司的功臣,夏董的恩人,照顧你就是我的工作,話說你也真是厲害,從熊嘴里把小帆救下來,當時你怎么想的?不害怕么?” 劉漢東張了張嘴,半晌才道:“你是說,我和熊搏斗,救了舒帆?” 佘小青歪著頭:“難道不是么?” 劉漢東無語了,看來雪原追殺這檔子事,注定不會公諸于眾了。 他猜的沒錯,目前還沒到撕開臉的時候,不但如此,劉飛還親自前往青石高科道歉,本來他是打算是尚風尚水夏府私下致歉的,可是夏青石不接他的電話,于是只好以調研的名義,以市長的身份去公司面見夏青石。 陪同劉飛前往的,還有著名投資人馮庸先生,兩人西裝革履,在會客室里正襟危坐,等了一會兒,夏青石才在安馨的陪同下進來。 堂堂市長下基層調研,負責人不到企業大門口迎接,反而讓領導久等,這不是無心失禮,而是故意怠慢。 夏青石表情淡漠,整個人愈發的瘦削了,安馨表情也很僵硬,分賓主落座后,劉飛先向夏青石和安馨表示了誠摯的歉意,緊接著馮庸也站了起來,深深的一個鞠躬,說自己沒盡到地主之誼,還差點釀成大禍,幸虧救兵及時出現,劉漢東和舒帆沒有被盜獵分子殺害,實在是萬幸。 馮庸滿嘴謊言,幾令夏青石作嘔,他沒接茬,問道:“你就是那個馮庸?” “是我,夏先生聽說過我?”馮庸堆起笑臉。 “聽說過,在國際資本市場上搞投機,被索羅斯阻擊了一把,導致國家損失了十億美元的那個人,是你吧?”夏青石絲毫不掩飾鄙夷的眼神,對于想殺女兒的兇手,他恨不得手刃之,豈會對他客氣。 馮庸的臉變成了豬肝色,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事兒如此機密,夏青石居然知道,看來對自己也是做過一番調查的。 接下來的事兒就沒法談了,因為馮庸還打算向青石高科注資來著。 實際上夏青石也沒打算和他們談什么,只是出于最基本的禮貌接待一下,同時也想看看這兩人的無恥底線在哪里,見識了之后,他起身告辭,頭也不回的走了。 夏青石根本不怕劉飛,他已經向省委李秘書長表示,劉飛繼續擔任近江市長的話,青石高科就遷址。 李秘書長代表省委表態,說劉飛干滿這一屆就離開,絕不會升任近江市委書記,翁婿兩人同為省委常委,也不符合黨的政策,當然,現在就讓劉飛調離也不現實,希望夏青石能退讓一步。 這些事情,都是劉漢東在沈陽住院的時候發生的,高層對于事件真相了如指掌,徐書記也找劉飛談過話,雖不是正式意義上的誡勉談話,但效果差不多,所以劉飛才會如此低調。 夏青石絲毫不給面子,就這樣揚長而去,劉飛深吸一口氣,對安馨說:“安總,任何語言都難以表達我的歉意和遺憾,夏先生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我也相信,真相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br> 安馨說感謝劉市長百忙之中來視察,我們一定不辜負領導期望云云,都是些沒營養的官腔,劉飛很無奈,悻悻離開了青石高科。 剛坐進車里,馮庸就罵開了:“cao,給臉不要臉,他女兒不是沒死么,拉長個臉跟誰欠了他二百億美金似的,老大,照死里整他!我就不信了,咱們還斗不過一個開廠辦企業的棺材瓤子,他不是心疼女兒么,我找殺手把他女兒宰了……” “別胡來!你還嫌不夠亂么?”劉飛勃然大怒,鐵三角中老三最莽撞,做事不經大腦,最愛暴力解決問題,這些年給他擦屁股的事兒沒少干。 馮庸委屈道:“老大,簡單粗暴,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不是你的作風么,我都是跟你學的啊?!?/br> 劉飛斥責道:“不怕狼一般的敵人,就怕豬一般的隊友,沒有你,哪有這些破事?!?/br> 馮庸咕噥了幾句不說話了,胖臉上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亂轉,閃著狡黠的火花。 回到朱雀飯店辦公室,劉飛給安馨發了條短信,約她出來單獨聊聊。 很快回復來了,安馨直接拒絕,就一個字:不! 劉飛站在窗前,外面春光明媚,行道樹郁郁蔥蔥,可他的心情還停留在大興安嶺的嚴寒中,挫敗,屈辱,憤怒,如同一株茁壯的種子,在他心里肆虐的生根發芽蔓延開來,充斥著每一個空間。 …… 夜晚,劉漢東換上衣服,悄悄離開高干病房,樓下,一輛路虎攬勝正等著他,這是慶豐公司總經理的專車,當然以劉漢東的風格肯定不會在4s店買正版進口車,這車是玄超汽修廠搞來的走私貨,中東版路虎,才花了四十五萬,沒上正式牌照,弄了個套牌掛上,反正交警隊有熟人,查了也能要回來。 開車的是火雷,他現在和劉漢東一樣,也是身兼數職,交通學院的體育老師,慶豐公司的專職司機總經理助理,晚上還去金樽夜總會看場子,領三份工資,泡三種女人,學生妹,公司白領,夜場風塵女,活的那叫一個瀟灑。 “東哥,抽煙不?”火雷遞上香煙,幫他點燃。 劉漢東拍拍他的手表示謝意:“可以啊,黃鶴樓1916,你小日子過得很滋潤嘛?!?/br> “一般一般,鐵渣街第三?!被鹄b牙一笑,發動汽車,握著方向盤的手上戴著一串紫檀珠子,看起來價值不菲,脖子上金光閃閃,黃金項鏈上墜了個金牌,起碼一百克以上。 來到金樽夜總會,各路朋友都到了,為東哥壓驚洗塵,關于如何受傷的原因,劉漢東也沒說真話,只是說遇上了盜獵分子發生槍戰,打死了幾個人什么的,應大家強烈要求,他還掀開衣服展示了彈痕傷疤,贏得一陣贊嘆之聲。 劉漢東眼角余光瞥見,火雷趴在玻璃茶幾上,用吸管將一撮白色粉末吸進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