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
朱芃芃是個直性子人,當時就打電話給她爸爸,可是朱總隊長卻哼哼哈哈打起了太極,這也那怪他,駕校是個一本萬利的買賣,弄幾十輛破車,一個空場地,幾個教員,就能開班創收,一個學員四五千的學費,一兩個月就出師,利潤高的驚人,和交警部門形成利益鏈條,牽一發動全身,交通學院有車有人有場地,搞起來肯定規模很大,勢必分割別人的蛋糕,保不齊就得罪了誰,劉漢東沒有正規手續,追究起來很麻煩,這潭渾水還是不趟的好。 朱華標不愿意接招,劉漢東也沒辦法,就算帶著禮物上門估計也白搭,只能另尋良策。 回到家里,卻發現母親和賀叔已經到了,劉漢東立刻訂了飯店包間,等馬國慶和馬凌下班,兩家人團聚一下,飯桌上他夸下??冢骸百R叔,你干脆到我們學校來干吧,我讓你當保衛科長,媽,你也一起來,食堂管個賬什么的,一個月怎么也能開個四五千塊?!?/br> 賀堅舉起的酒杯放下了,神色有些嚴肅:“漢東,你這叫以權謀私知道不?這樣下去就離雙規不遠了?!?/br> 劉漢東笑容凝固在臉上。 水芹悄悄拉賀堅的胳膊:“說啥呢,孩子也是為咱好?!?/br> 賀堅說:“你剛當上校長就到處安插親戚朋友,群眾看了怎么想?領導知道了怎么想?《官箴》中說,吏不畏我嚴,而畏我廉;民不服我能,而服我公;公則明,廉則威。你既不能做到廉,又不能做到公,你覺得你這個校長還能當多久?” 氣氛有些尷尬,馬國慶打圓場說:“都是小事,領導干部要是連自家親戚都不照顧,別人會說你不近人情,官場就是這樣,你真的又廉又公,反而混不下去,這是一個大染缸,出污泥而不染的反而是異類,是打擊的對象?!?/br> 馬凌也說:“就是,我們單位領導都這樣,安插親信,照顧親戚,大家都習慣了,社會就這樣,賀叔您也別罵劉漢東,他做的不算出格?!?/br> 水芹和王玉蘭都跟著勸,賀堅也就松動了,舉起酒杯說:“好了,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了,總之漢東事業上有了進步,我們做家長的都跟著高興,孩子的婚事也得提上日程了?!?/br> 馬國慶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漢東剛走上領導崗位,需要一段時間穩定,結婚的事不慌,再過兩年辦吧?!?/br> 大家都知道馬國慶心里有個疙瘩,那就是劉漢東的緩刑,也只得隨他。 水芹以往總盼著兒子趕緊結婚生孩子,現在倒不著急了,兒子房子媳婦事業全有了,而且混的風生水起,堂堂大學校長,說出去都沒人信,干事業就得有犧牲,當媽的必須支持。 她說:“東東,媽不給你添麻煩,你還年輕,路還長,單位里的這些勾心斗角,我和你賀叔見過不少,肯定有人嫉恨你,你一定要小心?!?/br> 劉漢東想到小時候mama教育自己不要和同學打架的往事,不禁眼眶一酸,點頭道:“媽,我記住了?!?/br> …… 牛麗麗擔心親人安危,一心想進看守所探視,可是案子沒判之前不許會見犯人,她只能通過電話聯系,有些手眼通天的犯人能把手機帶進牢房,和外面通話的價錢相當高,不過牛麗麗出得起。 牛八斤告訴jiejie,看守所里面黑得很,是龍進來得盤著,是虎得臥著,他這樣的在里面就是受欺負的命,找公安口的關系也是治標不治本,想在里面過的舒坦,只有搭上牢頭獄霸的線。 “姐,劉漢東以前就是看守所的獄霸,誰都給他面子,他現在也是近江南關的老大,這樣的人咱惹不起啊?!迸0私镎\惶誠恐的說。 牛麗麗眼淚都下來了:“弟弟別怕,再忍忍就好了?!?/br> 其實牛麗麗已經托了關系辦保外,可人家說了,父子兩人都辦保外太假,只能辦一個人出去,所以只有犧牲弟弟的自由了,這就相當于人質落在劉漢東手上,不服軟都不行。 牛麗麗給運管處打了招呼,說青石高科的出租車審批給人家過了吧。 郝佳輝這邊一直卡著出租車牌照不放,倒不是因為牛麗麗的關系,以郝佳輝的實力和眼界才不會把局長的小蜜放在眼里,他敢卡青石高科,是因為敏銳的察覺到劉市長似乎想拿安馨一把。 不過這種揣摩領導心理的事情必須拿捏的非常到位才行,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妥,一不小心馬屁就拍錯,郝佳輝估摸著高層的博弈也該告一段落了。 此時安杰已經承受不住壓力,將問題上交給了總裁辦,安馨明白是什么方面出了問題,劉市長表面上是個很大氣的政治家,其實心眼也就針尖綠豆那么大,她一個電話打到劉飛的手機上。 這是劉飛的私人號碼,只有少數親近之人才有,很快劉飛接了電話,聲音依舊爽朗:“安總裁你好,有什么指教?” 安馨說:“不敢指教您,我是求助來了,青石高科的環保電動車出租公司執照辦不下來,在交通局被卡了脖子,牽一發動全身,這一卡打亂了我們整體步驟,損失極大?!?/br> 劉飛怒道:“豈有此理,我馬上解決,你讓辦事人員跟我一起去交通局?!?/br> 安馨暗笑,劉飛啊劉飛,本質上還是個長不大的大男孩。 …… 中午一點半,三輛汽車駛到交通局大院前,打頭的奧迪車猛按喇叭,門衛看到奧迪風擋下的市政府出入證,趕緊升起欄桿放車進來,從車上下來一個人,為首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后面跟著一群人,其中一人肩上扛著攝影機。 門衛大爺一看這陣仗就傻眼了,這不是劉市長么,怎么微服私訪到了交通局,完了完了,這回局領導要遭殃了。 劉飛帶著黑子、安馨、安杰,還有電視臺的記者,直接闖入交通局行政大廳,這個時間辦公人員都沒上班,要么在外面吃飯,要么在柜臺里玩電腦。 劉市長的帥臉當時就黑了。 第三十八章 兇宅 坐在柜臺里面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娘們,她看到攝像機立刻警惕起來,放下手里的瓜子殼站起來質問:“你們哪個單位的?” 劉飛看到她面前電腦屏幕上是連連看的單機游戲,不禁心頭火起,厲聲道:“市政府的,我是劉飛?!?/br> 娘們嚇得魂飛魄散,一屁股坐下,結結巴巴說不成句,帶班領導急忙跑過來想解釋,被黑子一把攔下。 劉飛橫眉冷目,在攝影機鏡頭下質問:“現在是不是上班時間?” “是……可是中午有吃飯休息時間?!蹦飩兺絼谵q解著。 “休息時間你就去休息,坐在辦公場所玩游戲,群眾看見影響有多惡劣你知道么?”劉飛語速不快,但是字字如同重錘一般敲在交通局干部職工心頭。 “我……”娘們汗如雨下,不知如何作答。 劉飛從安杰手里拿過一份審批表格丟過去:“這個東西,企業來了無數次,你們推三托四就是不給辦,我想問問,到底誰給你的權力,幾次三番的愚弄、耍弄、戲弄群眾?” 娘們只是一個小小的聘用人員,平時接觸最大的領導就是科長,見到局長什么的根本不敢往前湊,劉市長親臨現場言辭質問,讓她的精神一下子崩潰了,嚎啕大哭起來:“不關我的事,是牛麗麗不讓辦的,領導發話我不敢不聽啊,我冤枉啊?!?/br> 劉飛也愣了,本來只是想抖一抖威風,沒想到鬧出一個牛麗麗來,這戲碼超出劇本范圍了,他環視左右,大家也都聳肩表示不懂。 好在運管處的處長郝佳輝及時趕到,嚴肅批評了柜面人員,讓人將情緒失控的女職員帶走,親自向市領導解釋情況,他早已打好腹稿,一五一十說的條理清楚,出租車公司的業務審批確實麻煩,整套流程走下來要蓋一百多個公章,這不是交通局一家的問題,是近江市行政機關的通病。 郝佳輝親自辦理,不到五分鐘就把交通局這一關的流程走完了,面對鏡頭侃侃而談,說什么特事特辦,改進作風,可是鏡頭只給他幾秒鐘的時間,立刻又轉向了劉飛。 “我希望以后沒有什么特事特辦,行政機關是服務機構,不是衙門,企業來辦事,要全心全意的給人家辦理,不得拖拉推諉,機關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的四難現象我多次開會批評,可是依然得不到根治,說明什么?說明有些領導干部心里根本沒裝著老百姓……” 說完這些,劉飛示意攝影師關機,問郝佳輝:“牛麗麗在你們局什么職務?” 郝佳輝趁機給田局長上眼藥,他一本正經回答:“是局辦的打字員?!?/br> 劉飛冷笑:“打字員就能發號施令,讓一線工作人員給誰辦事,不給誰辦事,你們交通局還真是奇葩的很?!?/br> 郝佳輝道:“劉市長,也怪不得一線工作人員,他們只是聘用人員,牛麗麗一句話就能砸他們的飯碗?!?/br> 劉飛心里明鏡似得,這個牛麗麗肯定和田局長有一腿,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打住話題,帶著一干人員離開了交通局。 郝佳輝動起了心思,有了今天的鋪墊,找人實名舉報田局長,把他拉下馬,既為劉市長鏟除了異己,又為自己的仕途鋪平了道路,一舉兩得,對,就這么整。 劉飛最近沒有對交通局下手的打算,今天特地跑來微服私訪是為了幫安馨出氣而已,他近期要對付的另有其人。 …… 當晚劉市長微服私訪交通局的報道就上了近江電視臺的新聞直擊欄目,這是劉飛的宣傳班子搞的一個新欄目,開播以來不到一個月,就成為收視率最高的節目,僅次于新聞聯播。 省廳家屬院,交警總隊長朱華標看完新聞直擊節目,心里就有了底,劉飛專門跑一趟交通局為青石高科辦手續,這說明市里乃至省里對綠色環保的電動車行業要大力扶持了,作為交警部門的領導,自己應該緊隨領導腳步才是。 他走到女兒臥室門口,輕輕敲門:“芃芃,出來一下?!?/br> 朱芃芃趿拉著拖鞋出來了:“老爸,啥事這么嚴肅?” 朱華標說:“交通學院要開辦駕校,是不是準備為青石高科新成立的出租車公司提供駕駛員?” 朱芃芃說:“我怎么知道,這個你得去問當事人?!?/br> 朱華標說:“算了,不問了,你告訴劉漢東,按照正常程序走,我們交管局是不會為難他的?!?/br> 朱芃芃高興壞了:“太好了,我這就告訴雙雙去?!泵Σ坏某鲩T,忘了換鞋又折回來。 朱華標無奈的搖搖頭,拿起淮江日報看起來。 朱芃芃和宋雙同住在一座大院,顛顛跑過去找到宋雙,把情況一說,宋雙說不能便宜了劉漢東,得狠狠敲他一筆。 “對,我要吃韓國烤rou?!敝炱M芃說。 宋雙白她一眼:“瞧你這點出息,韓國烤rou有什么好吃的,起碼日本料理,切,我怎么也學你了,吃不吃的不重要,劉漢東這家伙答應我去探望孫奶奶,一直沒去呢?!?/br> 朱芃芃說:“那先讓他履行諾言?!?/br> 于是宋雙給劉漢東打電話說駕校的事情有眉目了,你陪我去探望孫奶奶,我就告訴你怎么辦手續。 劉漢東日理萬機,忙的跟死狗一樣,哪有空陪宋雙瞎逛,但是駕校的事兒對他來說是殺手锏,立刻顛顛的去了,三人在鐵渣街上會和,把車停好,步行進了花火村,來到孫奶奶租住的小院。 孫奶奶搬到這里也快兩年了,昔日破敗的小院如今充滿生機,墻頭上趴著貓,門口坐著看門狗,孫奶奶正抱著一只邋遢的大胖貓給它捉虱子呢。 三人提著東西走進院子,大群貓狗毫不怕生的圍過來,亂嗅亂摸,其樂融融,孫奶奶還認識劉漢東,說這小伙是好人,誰要是找了他準能過上好日子,邊說邊拍著宋雙的胳膊。 劉漢東趕緊岔開話題:“孫奶奶,您一個人住這么大院子,養這么多貓狗,能照顧得過來么?” 孫奶奶說:“能,貓狗都通人性,不怎么用照顧的,再說不是我一個人住這兒,還有個人和我一起?!?/br> 宋雙奇道:“誰啊,您找了保姆么?” 孫奶奶說:“不是保姆,是這屋子原來的住戶,晚上經常出來陪我?!?/br> 朱芃芃覺得頭皮發炸,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抱著膀子說:“孫奶奶您可別嚇我,我膽小?!?/br> 宋雙也毛骨悚然:“孫奶奶,這事兒可不能開玩笑?!?/br> 孫奶奶煞有介事道:“誰和你們開玩笑了,是個大姑娘,和你們年紀差不多,穿一身黃軍裝,戴著主席像,扎個大辮子,笑起來可甜了?!?/br> 劉漢東皺起眉頭,這副打扮應該是文革時期的紅衛兵,怎么會半夜出現在孫奶奶家里,難不成這里鬧鬼? “那這個人叫什么,她都說了些什么?”宋雙拿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作為新聞系學生,她對這種離奇事件有著強烈的興趣。 孫奶奶說:“不知道叫啥,也不和我說話,就在院子里晃悠,好像在找人?!?/br> 宋雙和朱芃芃對視一眼,俱是驚恐之色。 “持續多久了?每晚都出現么?”劉漢東問。 “從我搬來就有,不是每晚都來,偶爾來一趟,起初來的時候狗叫,后來習慣了狗也不叫了?!?/br> “那她來了都做些什么?”劉漢東繼續問。 “到處走走,坐坐,打掃打掃衛生,她最喜歡坐那里了?!睂O奶奶一指朱芃芃屁股下的藤椅,嚇得朱芃芃騰的蹦了起來,臉色刷白。 宋雙努力保持著鎮定,心里既恐懼又興奮,如果真能被自己拍攝到鬼魂的影像,那就不是普利策新聞獎的事兒了,震驚世界都不嫌多。 劉漢東也很有興趣,打量著院子的格局,琢磨在哪幾個角落裝上攝像頭可以無死角覆蓋,怎么扯電線,怎么裝云臺。 宋雙沖他使了個眼色,出門商量,朱芃芃不敢一個人呆在屋里,也跟著跑了出來。 “你說會不會這院子里埋著尸體?就像聊齋里說的那樣,一個妙齡女子被人害了埋在丁香樹下?!彼坞p手托腮幫私下打望,猶如女偵探。 劉漢東一指門口的水潭:“那里也有可能,其實最靠譜的辦法是找村里人問一下當年的事兒,死一個大姑娘這種事肯定瞞不住?!?/br> 朱芃芃插言道:“我看是孫奶奶一個人太久了,精神分裂,帶她去醫院找個精神科的醫生看看才靠譜?!?/br> 正說著,一陣陰風嗖嗖吹過,朱芃芃簡直一秒鐘都不想在這里呆了,一溜小跑出了村子,上鐵渣街等著去了。 劉漢東說我認識村里的老人,要不咱現在就去問問,宋雙立刻響應,跑回去和孫奶奶打聲招呼說是買些貓糧來,拉著劉漢東就走。 其實劉漢東也就認識火聯合夫婦,來到火家,問起孫奶奶住的那個小院有什么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