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節
二十分鐘后,劉漢東又來到了本市最著名的同志酒吧,韋生文正和李斯特卿卿我我呢,見劉漢東來了才在李斯特屁股上拍了一下說:“先回去,我還有正事談?!?/br> 李斯特彬彬有禮沖劉漢東打聲招呼,先行告退,劉漢東瞅瞅四下無人,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韋生文托著下巴點頭:“區委書記,區區正處級干部而已,但油水絕對足,這一票可以干,不過事先說好怎么分賬?!?/br> 劉漢東說:“現鈔和金銀細軟歸你,存單和不好變現的古玩字畫歸紀委,你看咋樣?” 韋生文道:“賊不走空,你總不能空手吧?” 劉漢東笑道:“我又不是賊,再說我也不空手,嚴小軍欠我的,遲早要還回來?!?/br> 干這事兩人不夠,還需要強手加盟,劉漢東想到了王星,這貨最近的日子過得似乎不錯,不知道愿不愿意冒險。 電話打過去,聽筒里傳來孩子的哭聲,王星的一對雙胞胎已經會走路了,但還是很纏人,據說家里雇了兩個保姆都不夠用。 “劉總,啥事?麻溜的快說?!蓖跣窃陔娫捘嵌巳碌?。 “有業務接不接?不用你親自動手,提供信息支援就行?!?/br> “我能落多少錢?” “你先來再說吧?!?/br> 半小時后,王星趕到東宮酒吧,正事沒說,先訴苦,那幾百萬家底子已經快折騰光了,老婆家買房,小舅子買車,老丈人買挖掘機做生意,后來酒駕出車禍撞傷了人,保險公司不賠,還是王星出錢善后,錢嘩嘩的往外出,現在只剩下二三十萬了。 “到底是不義之財,來得快,去得也快啊?!蓖跣前@道。 劉漢東道:“那再有不義之財,你要不要?” “要,當然要了,不要是傻蛋?!蓖跣莾裳鄯殴?,坐直身子。 于是劉漢東將自己的計劃又說了一遍,王星立刻搖頭:“沒戲,嚴致中可是有名的清官,兩袖清風,一塵不染?!?/br> 劉漢東直撇嘴:“鬼才信?!?/br> 王星說:“這可是真的,嚴致中這個人為官多年,謹慎小心,一套西裝可以穿十年,一條領帶就沒換過,袖口領口磨損了,都是請裁縫織補,開會的時候他總拿一個罐頭瓶當茶杯,外面罩著毛線套子,你說這樣會演戲的一個人,能把錢財細軟藏在家里?” 劉漢東說:“你有經驗,你說說他的錢藏在哪兒了?” 王星兩手一攤:“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蟲,我怎么知道?!?/br> 一直沒說話,只叼著煙斗沉思的韋生文說話了:“首先這個嚴致中絕對不是清官,真正的清官早就被逆淘汰了,根據我的經驗,越是表現的廉潔簡樸的官員,越是對財產有著近乎瘋狂的熱愛,嚴致中不但是貪官,而且是大貪官,我看過他的資料,這個人是公社書記出身,純粹的土條,所以他的錢不會存在什么瑞士銀行,甚至連保險柜都不會用,他的錢,應該是埋在地下的?!?/br> 劉漢東和王星面面相覷:“大師,你怎么知道的?” 韋生文一揮手:“這是中國土財主幾千年的老傳統了,舊社會鄉下地主會在屋里挖坑,埋幾口大缸,把元寶銅錢埋進去,然后恢復平整,鋪上地磚,不留密道,一切工程都是自家人動手,連傭人都不讓知道,等老人作古,才將這個秘密傳給后代?!?/br> 劉漢東頻頻點頭:“我懂了,舊社會的土財主不相信錢莊銀票,新社會的貪官不信任銀行信托,因為總會露出蛛絲馬跡,走漏風聲,檢察院紀委都不是吃素的,一查一個準,只有錢放在隱秘地方,才是最保險的?!?/br> 韋生文打了個響指:“ok,按照這個思路去查吧?!?/br> …… 上午八點,一輛黑色奧迪a6駛到望東區委干部小區,這個小區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建設的,一共五座樓,住在這里的大都是區委區政府的中層干部和離退休人員,有點本事的人都在外面另買豪宅居住了。 嚴致中和他老婆就住在這里,資料顯示,他家是一號樓二單元301,以前的樓房有個說法叫,一樓臟,二樓亂,三樓四樓是高干,五樓六樓是傻蛋,能住三層都是有身份有能力的干部,不過對于嚴致中目前的身份地位來說,屈居這里真的算得上清廉簡樸了。 小區里保安并不嚴密,攝像頭耷拉著,恐怕早就失靈了,劉漢東駕駛的奧迪車掛的是假牌照,不怕被人查,實際上也沒人來查,在普通市民心目中,黑色奧迪a6就是標準官車,只有干部才坐,誰能想到這輛奧迪車里坐著倆大盜。 “三樓不可能挖地窖,這一條排除?!蓖跣鞘殖滞h鏡,隔著深色車窗看著遠處三樓上的身影,“嚴致中的老婆是家庭婦女,沒工作,也不打麻將,平時除了買菜就是在家看電視,想混進去可不大容易?!?/br> 劉漢東說:“混進去意義也不大,這種房子的墻壁就算做出夾層來,也藏不了幾個錢?!?/br> 正說著,嚴致中的老婆挎著菜籃子下樓了,她六十多歲年紀,身高不足一米五,長得也丑,看起來就像誰家的保姆,官員們普遍包二奶的今日,嚴致中每天按時回家,不嫌棄糟糠之妻,演戲演到這份上,倒也令人佩服了。 老太婆挎著籃子遠去了,劉漢東解開安全帶下車,拎著一箱牛奶,一掛香蕉上樓,看起來就像是送禮的人,韋生文也從小區外面走了進來,夾克西褲打扮,一副公務員派頭,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單元門,來到三樓,韋生文拿出萬能鑰匙輕而易舉打開防盜門,進入室內。 嚴致中家里裝修的很普通,保持著上世紀的風格,白墻瓷磚地,客廳里掛著大鵬展翅的風景畫,皮沙發上罩著布套子,電視機還是老式的二十九寸,臥室里鋪著木地板,陽臺上掛著晾曬的衣服,毫無官員氣派,和一般退休干部家庭差不多。 韋生文拿出一個小噴罐往手上噴了些霧狀液體,開始檢查屋子,敲擊墻壁和地板,打開大衣柜,搜檢衣服夾層,動作極快,很有指向性,知道的明白他是江洋大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特工辦案。 樓下汽車里,負責望風的王星抽著煙,留意著大門口,忽然發現嚴致中的老婆回來了,身邊還陪著幾個老太婆,胳膊上都戴著“治?!钡募t箍。 第十四章 大盜尋寶 嚴致中的老婆居然提前回來了,王星趕緊發信號,沖對講機麥克風干咳三聲,沒有任何回應,再一看身畔,劉漢東的對講機丟在駕駛座上,根本就沒帶上去。 王星慌了,眼瞅著嚴致中的老婆和幾個街道治安積極分子走了過來,他擔心劉漢東和韋生文被堵在屋里,于是按了一下車喇叭,這一按不要緊,把幾個老太婆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紅袖箍老太們包圍了這輛奧迪車,打量著車牌子,一個老太敲敲車窗,中氣十足問道:“同志,你哪個單位的?” 王星降下車窗,從容答道:“省委的?!?/br> 這是定好的預案,對付這些住在區委大院的家屬來說,越大的頭銜越能鎮得住他們。 老太繼續問:“省委哪個部門?來找誰的?” 王星信口開河:“組織部的,我們處長來探望老領導?!?/br> 老太們交換一下目光,頓時興奮起來:“是不是來探望六樓的譚書記,他可是個好人啊?!?/br> 王星不知道六樓住的是誰,只能支吾道:“是啊,都是黨的好干部?!?/br> 忽然一個老太問道:“小伙子,你在省委工作,怎么剃了個禿頭?領導看著能舒服么?” 王星急中生智道:“我以前在部隊的時候受過傷,不長頭發,領導特批我禿頭的?!?/br> 正說著,韋生文和劉漢東一前一后從單元門里出來了,手里的禮物已經不見了,劉漢東很有默契的步行離開,韋生文上前和老太們攀談起來,他裝什么像什么,金絲眼鏡夾克西褲,溫文爾雅,官氣十足,老太們都是井底之蛙,哪敢懷疑,領導問什么說什么,謙卑無比。 “家屬的任務也很重要,一定要照顧好這些離退休的干部,這些人可是我們黨的寶貴財富?!表f生文說完這句話,看看手表:“我還有個會,阿姨們,再見了?!?/br> 兩個踩點的賊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走了,紅袖箍老太們還站在那里依依不舍的揮手,一個老太撩起衣服擦擦眼角,哽咽道:“省委還惦記著咱們啊?!?/br> 奧迪車駛出小區,劉漢東上了車,王星道:“急死我了,這回怕是要穿幫,我說你們是去六樓探望老干部的?!?/br> 韋生文說:“不會穿幫的,我們利用最后幾分鐘真上六樓去看了個老頭,老家伙老年癡呆癥,人都不認識了,家里就一個保姆,我們坐了一會,把香蕉放下就下樓給你解圍來了?!?/br> 王星奇道:“這也是你的預案之一?” 韋生文矜持的笑了。 “那到底有什么收獲?”王星還是關心正事。 劉漢東兩手一攤:“家里沒有任何藏東西的夾層和密道,大衣柜桌子抽屜都翻了,連個金戒指都找不出,更別說巨款了,嚴致中還真的兩袖清風,家徒四壁,比海瑞也差不了多少了?!?/br> 韋生文笑道:“越是這樣,越不正常,舊社會有些土財主,穿的破破爛爛,吃糠咽菜,對子女兒孫也都摳的要死,就喜歡攢錢,攢下一大堆金元寶捧在手里,就是這類人最大的嗜好?!?/br> 王星兩眼放光:“這么說,嚴致中可能是個巨貪?” “九成九的可能性?!表f生文自信滿滿,“我盜過多少貪官,這點經驗沒有,就別混了?!?/br> 王星無限神往:“弄他個幾千萬,也別報紀委了,咱悶聲大發財?!?/br> 劉漢東眼睛也是一亮。 三人來到王星的公司,開始分析策劃,嚴致中的財寶很可能是埋藏在地下,家里已經排除,以嚴致中謹慎的性格,也不會藏在辦公室,這樣一來,反而沒有了方向。 “嚴致中是公社書記出身,在農村有根基的,會不會藏在鄉下宅基地或者耕地下面?”劉漢東提出自己的想法。 王星和韋生文都覺得存在這種可能性,于是立刻著手調查。嚴致中的老家原來屬于縣區,后來改縣為區,并入近江市,昔日嚴家村已經變成住宅小區,在沒了宅基地和耕地,農民都變成了城里人,這一條線索又斷了。 嚴致中倒是有不少親戚過的很招搖,比如他兄弟嚴致平,是房地產公司老板,住別墅開寶馬,但是從他們身上入手太復雜,只有紀委檢察院才能半成這事兒,所以還是得走老路。 就這樣折騰了好幾天,毫無進展,只能暫且擱置,劉漢東回學校上課,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看到一張墊桌子的報紙,上面刊登著公安機關收繳非法槍支和管制刀具的報道,劉漢東拿起來瀏覽,才知道嚴小軍的狼牙戰隊被查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忽然他心里一動,一個念頭冒了出來,也顧不上吃飯了,匆匆而去。 嚴致中的財富,肯定是藏在一個萬分保險的地方,絕對不會胡亂挖個坑埋了,近年來市政建設快速發展,農村和棚戶區都不保險,隨時可能被征地,最安全的莫過于風景區,狼牙戰隊所在的地方就是風景區,而且偏僻人煙稀少,無論是埋是挖,都能控制在一個小范圍內,不會被社會大眾發現。 劉漢東騎著摩托車趕到狼牙戰隊基地,大門緊鎖,門上還貼著公安局的封條,他找到風景區管委會,提出要租賃狼牙戰隊的基地。 管委會里只有幾個打毛衣的老娘們,一口回絕道:“不行的,那塊地方是人家包下的,簽了二十年的合同?!?/br> 劉漢東說:“我看不是讓公安查封了么,他們還能干下去?” 老娘們神秘兮兮說:“那算啥,我告訴你,那可是望東區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牌子大的很,開業的時候,區委書記、武裝部長都來剪彩的,現在查封,過兩天就能重新開業?!?/br> 劉漢東心里有數了,這塊地是嚴小軍承包的,二十年的租期,到期估計還能續簽,把財寶藏這兒最安全,他道謝離開,再回到狼牙基地前前后后轉了幾圈,這塊地方占地十幾畝,場地空闊,還有一個大水池,財寶可能藏在任何位置,這可怎么辦才好。 劉漢東帶著這個疑問回到了明鏡調查咨詢公司,王星聽他講了進展之后當即批評他:“傻了不是,你以為是加勒比海盜尋寶啊,現在是高科技時代,咱有探測設備啊?!?/br> 韋生文也說:“根據嚴致中的品味和文化程度,他收集古玩字畫的可能性很低,他連玉石翡翠都不玩,土財主最喜歡硬通貨,那就是黃金,金屬埋在地下,用探雷器估計能探出來,但埋得太深就得使用另一項利器了?!?/br> 劉漢東和王星異口同聲問:“什么東西?” “洛陽鏟?!表f生文解釋道,見兩人依然一臉懵懂,不禁有些鄙夷,“沒文化,這是一種考古工具,也是盜墓工具,往地上一鏟,能帶出地下十幾米深的泥土,根據土壤層次的異同,可以分辨出有沒有動過土,雖然嚴家只是埋寶,但是和墓葬只是大小不同而已,土壤肯定動過,一探就知?!?/br> 王星咋舌:“老鬼,你連盜墓都會啊?!?/br> 韋生文說:“我不會盜墓,但我認識一個朋友,他擅長這個?!?/br> 王星說:“那趕緊請來吧,是給傭金還是分成,大家坐下來聊聊?!?/br> 韋生文說:“我打個電話把他叫來再說吧?!闭f著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完了說:“他一會就到,你們喊他胡三叔就行?!?/br> 王星說:“這名字有意思,是胡八一和南派三叔的綜合體啊?!?/br> 過了一個小時,劉漢東聽到樓下有響動,探頭一看,是個禿頂中年人正在鎖車子,他騎一輛破破爛爛電動車,不過人比車還齷齪。 難道這就是胡三叔?劉漢東覺得這人挺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禿頂男人上樓來了,進屋和大家打招呼,坐在沙發上開始抽煙,他抽的是那種三塊錢一盒的廉價卷煙,滿屋子都是劣勢煙草味,韋生文坐在他旁邊低聲說話,胡三叔不停點頭,忽然又搖頭,韋生文又勸了一陣,胡三叔這才又點頭。 韋生文說:“胡三叔已經答應了,不過他有個條件,以后有活兒的時候,咱們得幫他,這次就不收錢了,純粹朋友之間幫忙?!?/br> 王星松了口氣,胡三叔真要分成,不得分走百十萬,損失就大了。 韋生文看看手表說:“事不宜遲,咱們今晚動手,先去三叔家里拉工具?!?/br> 王星開著他的長城h6來到胡三叔的住處,這兒是郊區一處平房,其實胡三叔自己也有車,是一輛外地牌照的五菱之光面包車,車燈都爛了,用粘膠帶封起來的,車里后排座椅被拆掉,放著許多鐵锨鎬頭之類工具,還有一臺柴油發電機。 韋生文從車里拿出一把u型扁鏟說:“這就是洛陽鏟,加上白蠟桿和繩索,能打到十幾米深的地下,胡三叔有機械化的洛陽鏟,柴油機驅動,打幾十米都不成問題,漢墓唐墓都能探出來,嚴致中埋得這些小玩意,能比古代墓葬更隱秘難找?” 這么一說,大家信心滿滿,摩拳擦掌。 胡三叔摘下眼鏡用衣服下擺擦了擦,重新戴上,忽然看見劉漢東,不禁道:“這位同學,我認識你?!?/br> 第十五章 挖寶與掃雷 劉漢東一聽這話就明白了,胡三叔應該是江大的教職員工,否則不會稱呼自己為同學,他問道:“老師,您是哪個系的?” 胡三叔說:“還能是哪個系,當然是歷史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