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不是房子的事兒,東東出事了,在近江搶救,家里得派人過去?!?/br> 大伯一聽就犯了難:“我這身體也不好啊,不能勞累過度,也不能受刺激?!?/br> “那就讓漢南開車去?!眲Ⅱ斢碌?。 大伯母不樂意了:“爸,漢南是新手,從沒上過高速公路,我可不放心,都是您的孫子,手心手背的,您可不能偏心啊?!?/br> 劉驍勇道:“那就坐火車去?!?/br> 漢南剛要說話,大伯母又開腔了:“我們家漢南單位新來到領導特別嚴,不讓隨便請假,再說去了能有什么用,漢南又不是醫生?!?/br> 劉驍勇道:“老劉家就這兩兄弟了,理應守望相助才是,當哥哥的出事,做弟弟的怎么能袖手旁觀,領導再嚴格也不能不通情理,必須去?!?/br> “哎喲,老爺子您這話說的?!贝蟛钙沉艘谎鬯?,開始陰陽怪氣,“漢南的對象已經讓您老給攪黃了,這要是再把工作搞沒了,我們家漢南可怎么辦,哎,老實人就是吃虧啊?!?/br> 劉驍勇并沒有生氣,平靜地坐在藤椅上說:“漢南,爺爺就問你一句,你去不去省城?” “我……”漢南猶疑不定。 “男子漢大丈夫,痛快點?!眲Ⅱ斢掳櫰鹈碱^。 “爺爺,我真的挺忙的?!睗h南看了看母親,還是說了謊。 “好,不去就算了,你們走吧?!崩蠣斪悠鹕砘匚輷Q衣服拿錢,招呼水芹:“走,我陪你去省城?!?/br> “爸,您老都快一百歲的人了,這要是在外面磕著碰著怎么好啊?!贝蟛讣泵ψ钄r。 劉驍勇很堅決,誰也攔不住,帶著水芹打了一輛出租車去火車站。 大伯父埋怨道:“你沒事惹老頭生氣干什么,他離休工資每月上萬塊哩,開藥什么的也全報銷,以后咱還得指望著老頭呢?!?/br> 大伯母不屑道:“離休工資再多也是給劉漢東留得,老東西從小偏向漢東,不喜歡咱家漢南,我就是要氣氣他?!?/br> “你啊你?!贝蟛笓u頭晃腦,也說不出什么狠話來。 …… 劉驍勇和水芹在傍晚時分終于趕到近江醫大附院,此時劉漢東已經從手術室轉入了重癥監護室觀察,鼻子里插著氧氣管,身上連著心電監護、血氧監控,眼睛緊閉,紋絲不動。 水芹趴在玻璃上看著兒子,眼眶里噙滿淚水,醫生從監護室出來,她趕緊上前詢問兒子的傷情。 “你是傷者家里人吧,傷勢比較嚴重,至今還有一顆子彈沒取出,明天還有一臺手術,對了,把費用繳一下吧?!贬t生說。 水芹忙著去交錢,劉驍勇注意到走廊里有幾個背單肩包的小平頭在盯著自己,便走過去主動招呼:“是民警同志吧?!?/br> 由于劉漢東牽扯重大案件,警方派了三名便衣警察二十四小時監護,他們都奉了命令不許透露案情,所以只能含糊其辭的告訴劉驍勇,你孫子涉嫌殺人,案子很大,具體的俺們不能說。 劉驍勇長嘆一聲,在長椅上坐下,望著重癥監視里的孫子久久不語。 同時被送入醫院的其他三名傷者情況各有不同,詹子羽處于深度昏迷狀態,專家組正在會診拿治療方案,馬凌的狀況也不太好,刺刀上有毒,被刺中的腸子感染必須截掉,只有辛曉婉的傷勢相對較輕,經手術取出了子彈,人也從麻醉中醒來了。 辛曉婉被轉入單人特護病房,刑警支隊特地找了兩個女刑警監護她,另有一名資深老刑警來給她錄口供。 “你現在面臨的問題非常嚴重,省廳領導高度重視,你最好配合調查,不要存在僥幸心理,更不要和警方打馬虎眼,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毙叹瘶O其嚴肅的恐嚇辛曉婉。 辛曉婉將臉扭到一旁,理都不理他,她已經是死過兩回的人了,沒什么可怕的。 刑警大怒,指著辛曉婉喝道:“不配合是吧,進了看守所你就老實了?!闭f著起身去喊護士,要幫辛曉婉辦出院。 護士沒來,來了幾個穿黑色夾克衫的男子,為首一人亮出紅皮紀委證件對警察說:“省紀委第一監察室劉國驍,現在辛曉婉由我們接管?!?/br> “這怎么行,這是我們省廳領導親自督辦大案的重要證人?!本飚斎徊毁I紀委的賬,拒不配合,不愿交出辛曉婉,但胳膊擰不過大腿,劉國驍拿出公安廳長親自簽署的條子,硬是在刑警們眼皮底下將辛曉婉接走了。 警察立刻向領導匯報,領導又向詹局長報告,詹樹森接到消息后濃眉緊鎖,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辛曉婉雖然不是本案的關鍵人物,但是牽扯到另一件案子,金沐塵買兇殺人,用的可是詹子羽的關系,目前這案子已經被省廳接管,自己都無法插手,真相曝光出來,就是雪崩效應,滿盤皆輸,擋都擋不住。 金沐塵被省紀委雙規,這是高層在博弈,以詹樹森的級別還沒資格參與,更無法干擾紀委辦案,他能做的就是自己眼前這點事。 詹樹森拿起電話打到刑警支隊,督促盡快辦理10.20特大命案。 支隊領導都是詹局長一手提拔的鐵桿部下,領導一個眼神都能體會出深意,自然心領神會,一下午就把事兒辦妥了,提請檢察院以非法持槍、襲警、故意殺人罪名逮捕劉漢東。 …… 某酒店客房內,一名穿著藏藍色西裝的女工作人員正在給辛曉婉打針,她的技術很嫻熟,不亞于資深護士,在辛曉婉手背上拍了兩下,插入針筒,彈了彈輸液管,問道:“感覺怎么樣,不舒服就說一聲?!?/br> 辛曉婉雙目微閉,她知道自己已經身陷囹圄,而且是傳說中的紀委辦案,但她一點也不關心自身處境,滿腦子都是昨晚上的情景,馬凌矯健的身手讓她自愧不如,最后替劉漢東擋刀的壯舉更讓她感動而喪氣。 辛曉婉終于明白為什么劉漢東始終對自己不是全情投入,本以為自己是還珠格格,沒想到只是金鎖而已。 一個國字臉的男子走了進來,三十余歲年紀,眉宇間一股正氣凜然,他點點頭示意女工作人員出去,拉了把椅子坐下,自我介紹說叫劉國驍,想和辛曉婉談談金沐塵的事情。 “好啊,盡管問吧,我知道的全告訴你們?!毙習酝衩婺勘砬榈卣f道,她和金沐塵早已恩斷義絕,不主動揭發爆料那是念舊,但被紀委找上門了,自然不會替他遮掩。 劉國驍問了一些事情后,話鋒一轉:“這些貪腐的問題我們已經掌握,現在有件事要問你,你知不知道金沐塵找人殺你滅口?!?/br> “知道?!毙習酝顸c點頭,沉浸在回憶中,“如果不是他,我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br> 劉國驍道:“可以詳細說說么?” “當然可以?!毙習酝裾孟氤弥@個機會梳理一下思緒,以前沒人聽只能自言自語,現在有了一個最好的聽眾,她將會用最真實的情感,最華麗的語言,將自己人生中最難忘的回憶敘述出來。 “事情還要從九月的一天說起,那天老金去找別的情人了,我百無聊賴自己一個人去了迪吧……”辛曉婉開始從頭敘述,整整講了兩個小時,期間喝了三杯水,換了兩次吊瓶。 迪吧英雄救美,酒店曖昧一夜,鐵渣街力克群雄,保稅區生死時速,爛尾樓奪命槍戰,鐵血男兒,癡情女子,俠骨柔腸,驚心動魄,這些劇情在辛曉婉的敘述下堪比好萊塢大片般精彩。 劉國驍辦案多年,但接觸的都是貪腐案件,如此精彩浪漫纏綿悱惻的電影般的故事還是頭一次聽到,他聽的入迷,差點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對辛曉婉的印象也大為改觀,本以為是個貪慕虛榮的二奶,現在才知道是個癡情女子。 “就這樣,他又一次救了我,醫生說,如果不是他替我擋住了子彈的大部分能量,這回我可能會死?!?/br> “后來呢?”劉國驍意猶未盡。 “沒有后來了?!毙習酝裢皯?,忽然道,“可以把窗簾拉開么?” 劉國驍走過去將窗簾拉開,外面是波光粼粼的湖泊,夕陽照在湖面上金光燦爛,辛曉婉微微瞇了眼睛,喃喃道:“真美啊?!笨戳艘粫?,竟然沉沉睡去。 門被敲響,一名紀委人員進來道:“劉主任,有最新進展?!?/br> 劉國驍正在幫辛曉婉蓋被子,回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快步走過來出了門才道:“什么事?” “有人實名舉報,詹子羽受雇金沐塵暗殺辛曉婉?!?/br> “誰?證據可靠么?”劉國驍沉聲問道。 “可靠,是名記者白娜舉報的,有詹子羽和吳慶宇的錄音?!惫ぷ魅藛T說著拿出手機播放起來。 “已經派人到她四川老家去了,只要露面立刻解決,再說了,她能鬧出什么幺蛾子來,一個胸大無腦的二奶而已?!?/br> 這是詹子羽的聲音。 “說的也是,我是擔心她掌握了老板的證據,不安定的因素還是徹底解決比較放心,要不然睡不安穩啊?!?/br> 這是已經自殺的吳慶宇的聲音。 劉國驍臉上浮現出笑容:“終于有了突破口了,不怕金沐塵不配合,這回連詹樹森一起辦了?!?/br> 第七十七章 鐵案如山 省紀委偵辦金沐塵貪腐瀆職案,省主要領導交代過一條重要原則,不要拔出蘿卜帶出泥,搞無謂的擴大化,但詹樹森這一坨爛泥并不屬于受保護對象,反而是金案中的主要共犯,早就列在紀委的黑名單上了。 劉國驍來到酒店另一個房間,這是一個大套間,屋內家具尖角都用橡膠墊包裹著,墻壁上也蒙了一層軟質物,滿頭白發的金沐塵穿著襯衣西褲坐在沙發上,一名紀檢人員坐在他對面,目不轉睛盯著他。 “金沐塵,給你看樣東西?!眲斈贸鍪謾C向他展示照片,屏幕上辛曉婉躺在床上打吊水,看布置裝潢應該是同一家酒店。 金沐塵掃了一眼,沒說話,他被雙規以后就緘口不言,拒不配合,哪怕紀委出具了他的親信周暨的供詞,依然不吐半個字。 “說實話,辛曉婉挺漂亮的,人也很感性,你挺有眼光?!眲斪讼聛?,擺弄著手機開始放剪切過的錄音,是辛曉婉的供詞,不過不是和金沐塵的那些事兒,而是和劉漢東之間浪漫激情的故事。 不得不說劉國驍很有當導演的潛質,剪切的話語都恰到好處,體現了辛曉婉對劉漢東的一往情深,義無反顧,但金沐塵沒有任何反應,他早就知道辛曉婉背叛自己的事情,現在親耳聽到,更覺得自己的決策正確,這女人,該殺。 “所以你讓吳慶宇聯系詹子羽殺辛曉婉,差點就成功了,不過詹子羽命不好,沒把人家殺掉,自己倒受傷住院了,現在也被我們控制起來了,老金啊,你本來只有貪腐的罪名,現在又多一個買兇殺人,你厲害啊?!?/br> 金沐塵鄙夷地哼了一聲,什么罪名不罪名的,自古刑不上大夫,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是統治階級忽悠老百姓的,自己倒臺并不是因為這些所謂的罪名,而是站隊站錯了。 劉國驍又放了一段錄音,這回是林格格在說話:“我可討厭老金頭了,就他花樣多,每次都逼著人家做惡心的事情,想到他我都想吐……” “再來一段?!眲斍袚Q到下一段,是俞淼楓在說話:“我恨他,恨不得殺了他?!?/br> “姓金的是變態,老玻璃,老流氓,臭狗屎……”俞淼楓的聲音越來越激動。 劉國驍按下停止鍵,笑瞇瞇看著金沐塵:“老金,可以啊,雙向插頭男女通吃,不過你后宮管理得很失敗啊,你的二奶二爺們,要么移情別戀,要么恨你入骨,對了,電視臺那個妮兒,干脆不承認和你有關系,嘖嘖,真絕情?!?/br> 金沐塵將臉轉過去,還是不說話。 “咱們聽聽你正牌夫人怎么說?!眲斃^續放錄音,這是錄的越洋電話里的對話。 “對不起,我和金沐塵已經離婚,沒有關系了,請不要打擾我和兒子的正常生活?!币粋€中年女人的聲音,是金沐塵遠在多倫多的原配妻子。 “眾叛親離,身陷囹圄,你還指望誰來救你?好好想想吧?!眲斀K于收起他的mp3,輕蔑看一眼面如死灰的金沐塵,起身走了。 金沐塵心里很難受,但他告訴自己,這些只是紀委的招數,用來摧毀自己的精神防線,越是這種時候越應該堅持住,如果松口了,那就是洪水開閘一發不可收拾,牽連到的人太多了,自己也絕不會因為坦白而受到從寬發落,該判幾年還是幾年。 相反,如果堅決不松口的話,外面的朋友念自己的好,反而會想方設法進行搭救,出獄后也會有人照顧…… 不過目前的形勢還真是嚴峻,詹子羽折了,詹樹森也不遠了,自己還能撐多久也是個未知數,一夜白頭,心理壓力可想而知,想自殺又死不了,活著成為一種煎熬,監獄里無數個日夜將如何度過…… 金沐塵的精神面臨崩潰,劉國驍卻信心百倍,斗志昂揚,帶著紀檢人員趕赴前交警譚家興的住所,詹子羽醉駕毆打交警一案是扳倒詹樹森最好的突破口,因為民憤極大,罪證明顯,如果掌握了確切的證據在網上再炒一把的話,哪怕有個別領導想保詹樹森也要掂量一把沸騰的民意。 …… 醫大附院,劉驍勇和水芹在病房外已經等了一天一夜,劉漢東又做了一次手術,推出手術室在icu昏睡,醫生說手術比較成功,你們家屬不用在這兒守著了,再說還有他們呢,說著朝走廊里的便衣努努嘴。 水芹也勸老人:“爸,您去休息吧,年紀這么大頂不住,您再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就真完了?!?/br> 劉驍勇依然堅持:“我要看到孫子醒來才放心?!?/br> 就這樣又等了兩個小時,劉漢東慢慢睜開了眼睛,護士急忙報告醫生,醫生來檢查了一番,用小手電照照瞳孔,問他感覺怎么樣。 “我睡了多久?”劉漢東反問。 “兩天兩夜,你體質很好,換別人未必能撐過來?!贬t生說。 劉漢東看看四周,自己躺在重癥監護室內,身上連著各種電線,鼻子里是氧氣管,面向走廊的窗前站著兩個人,是爺爺和mama,他努力想爬起來,卻感到身上劇疼。 “別動,你剛做完手術,別牽動了傷口?!贬t生急忙制止。 但劉漢東還是擺擺手給親人打了個招呼。 “爸,你看,東東沒事了?!彼巯矘O而泣。 劉驍勇也欣慰地點點頭。 忽然兩名刑警徑直闖入重癥監護室,拿出手銬不由分說將劉漢東的兩只手分別銬在病床欄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