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這些天王玉蘭就干一件事,到處打聽漢威公司清盤破產的消息,據說法院已經查封了龍氏財團的資產,但是龍開江早已資不抵債變成空殼子,砸鍋賣鐵也付不出這么多錢,自家二十萬怕是兇多吉少了。 著急上火,心理壓力驟增,王玉蘭嘴上都生了毒瘡,也沒心思買菜做飯,整天就是打電話,串聯一幫人預謀上訪什么的。 見女兒回來,王玉蘭有氣無力道:“媽沒力氣做飯,你下點掛面自己吃吧?!?/br> 馬凌問道:“媽,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 王玉蘭說:“把材料交給律師了,打官司吧,二十萬肯定沒法全收回來,現在只能指望把損失降到最低,我也沒別的想法,能回來十萬就謝天謝地?!?/br> 馬凌心中暗笑,悄悄給劉漢東發信息讓他一小時后過來,然后下樓去買了涼菜和啤酒,回來下了一鍋掛面,用涼水過了一遍,切黃瓜絲番茄片準備著,正忙碌著,房門響了,急忙跑過去開門,竟然是爸爸回來了。 “鑰匙忘帶了?!瘪R國慶回身關門,看到飯桌上擺著燒雞鹵牛rou涼拌菜冰啤酒,不禁奇道:“今天誰過生日?” “單位發獎金了?!瘪R凌隨口扯了個謊。 馬國慶信了,進屋和王玉蘭說了沒幾句話就又吵起來,無非是埋怨他沒本事,討不回錢。 “人家有能耐的,早就把錢要回來了,虧你還干公安,一點用都沒有?!蓖跤裉m歇斯底里地罵道。 馬國慶一籌莫展,王玉蘭說的是實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龍開江的資產還是有一些的,不過根本輪不到這些平頭百姓,早就被那些手眼通天的能人搶占了,將來法院處理財產,也是那些有門路的人優先。 忽然房門又被敲響,馬凌上前開門,這回站在門口的是劉漢東了,他提著包,穿著整潔的襯衫,頭發也理過了,干凈利索帥小伙一枚。 劉漢東進了門,規規矩矩喊一聲馬警官,王阿姨,不等對方開口,將打開提包拿出兩大捆鈔票來。 “阿姨,這是二十萬,您點一下?!?/br> 王玉蘭兩眼直了,呆了三秒鐘才醒悟過來:“小劉你坐,馬凌倒水,老馬拿煙?!弊约荷锨白テ疴n票開始清點,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萬很快數清楚,不放心,又翻過來再數一遍。 馬國慶父女端茶遞煙,劉漢東坦然接受,侃侃而談:“我找到呂建賢好好談了談,他先把咱們的欠款結了,回頭合同給我,兩下就算清帳?!?/br> 王玉蘭說:“不對啊……” “怎么?不夠二十萬?”劉漢東奇道。 “夠是夠了,可是按照合同,還有好幾萬的利息呢?!蓖跤裉m道。 馬國慶說:“能要回來本金就不錯了,你還想什么利息!” 王玉蘭說:“就算不給高息,銀行利息起碼得給吧?!?/br> 馬凌不滿道:“媽,你看過漁夫和金魚的故事么,你就是那個貪心不足的老太婆?!?/br> 拿到了錢,王玉蘭的病情一掃而光,精神也足了,嗓門也大了:“好你個死丫頭,敢嘲笑你媽,算了,先吃飯,邊吃邊說?!?/br> 這一頓飯,劉漢東終于能以準女婿的身份坐上馬家的餐桌,王玉蘭很熱情,不停給他夾菜,還詢問他的近況。 “生意挺好的,都忙不過來,一個月下來進賬一兩萬不成問題?!眲h東說的是實話,不過賺的是辛苦錢,而且大多來自燒烤業務。 二十萬巨款安全回家,馬國慶心情也是大好,端起酒杯道:“小劉,辛苦你了,討債這一行可不容易,游走在法律邊緣,稍不留神就會越線,來,咱爺倆喝一個?!?/br> 劉漢東心說我還不是被你們給逼得,但嘴上卻說:“我也是當過警察的,有分寸,違法的事情偶爾可以碰一下,但犯罪的事情絕不能干?!币捕似鹁票攘艘淮罂?。 王玉蘭在桌子底下踢了馬國慶一腳:“都老老實實的像你這樣,二十萬永遠也討不回來,小劉你別聽他的,吃菜?!?/br> 馬凌幸福地看著他們,心里美滋滋的,這么和諧的場面可是很難得的,想必父母終于認可了劉漢東。 “阿姨,我和馬凌的事情……”劉漢東主動提起話茬。 王玉蘭毫不猶豫道:“阿姨說話算數,可以考慮,不過也有一些硬性的條件,婚房起碼兩室一廳的,位置不能太偏,車得買輛新的,至少得是大眾這樣的合資車,嫁妝什么的我倒沒要求,只要你對我女兒好就行?!?/br> 劉漢東早有準備,不慌不忙道:“我已經想好了,房子就買黃花小區的二手房,距離近也方便照顧二老,買個三室兩廳一百平米出頭的,車隨時可以換,十來萬左右的任選?!?/br> 王玉蘭一愣,本想使個拖延戰術,沒想到對方這么爽快全盤接受了。 第二十六章 無愧于心 這頓飯吃的是揚眉吐氣,吃完了飯,馬凌去刷碗,馬國慶陪著劉漢東抽煙聊天,老公安很委婉地問道:“這錢來的不容易吧?” 劉漢東知道這種事情瞞不過馬國慶的眼睛,便實話實說,跟王星合伙討債,賣了漢威公司一輛卡宴,不過賓利的事兒掐了沒提。 馬國慶稍微放心一些,這種爛賬很難追究,而且這么干的人很多,法不責眾,警察對于經濟糾紛向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況且數額不是很大,不會引起什么人眼紅。 王玉蘭興奮得很,打電話向別人炫耀自家的賬全討回來了,別人自然求到她頭上,都是幾十年的老同事不好覺得,于是準丈母娘按著話筒說:“小劉,能不能幫凌兒她干娘把帳要一下,她也投了十來萬,都是存的棺材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 劉漢東很為難,剩下七十五萬可是他結婚的本錢,但丈母娘開口也不好回絕,只能硬著頭皮說盡量幫著想想辦法。 “回頭我讓她把合同復印件給你?!蓖跤裉m繼續抱著電話唾沫星子橫飛。 馬凌洗完了碗筷,向劉漢東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該滾蛋了。 劉漢東立刻起身告辭,王玉蘭假意挽留:“再坐會?” “不了,廠里還有事?!眲h東出門,馬凌下樓相送,王玉蘭叮囑女兒早點回來,換來一句不耐煩的知道了。 小兩口在黃花小區附近轉悠,專門看房地產中介的廣告,這個小區屬于十年以上房齡的老小區,均價在五千左右,以劉漢東的實力能買得起一百多平米的房子,現在的問題就是房屋的布局朝向樓層等細節了。 溜達了半小時,已經在研究買家具和家電的事情了,忽然王玉蘭打電話來催女兒回家,馬凌只好依依不舍的回去,劉漢東顛顛跑回廠里,燒烤攤依然高朋滿座。 “今天啤酒免費,敞開了喝,都算我的!”劉漢東大喊一聲。 幾桌客人都安靜下來,大眼瞪小眼。 “哥要結婚了!”劉漢東說。 頓時如同油鍋里潑了水,大家興奮起來,大喊開酒,不醉不歸,爭著向劉漢東敬酒,唯有坐在小桌旁切rou的火穎似乎有些不高興,把個案板剁的咚咚響。 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們,劉漢東興頭頂著依然沒有醉意,他拎了一捆啤酒,拿了一包涼菜和rou串,來到工地去找祁大哥。 祁大哥披衣起來陪他喝酒,劉漢東借著酒勁把自己賣車賺錢的事情一說,祁大哥皺眉道:“你這是飛來橫財啊,不是好事,買房結婚不能用這個錢?!?/br> “那應該怎么花?”劉漢東反問。 “對得起良心就行?!逼畲蟾绲幕卮鹉@鈨煽?。 劉漢東已經呼呼大睡。 第二天上午,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準丈母娘王玉蘭親自打電話給劉漢東,讓他到家里來一趟,劉漢東滿心以為是商量結婚的事兒,興沖沖趕過去才發現,屋里坐著一堆人,個個愁眉苦臉,眼神中卻隱含著希望,估計都是漢威的投資者。 劉漢東的心在抽抽,那剩下七十五萬,可是自己的老婆本,王玉蘭這不是坑人么,可是礙著面子只能虛與委蛇,應付著這幫貪心不足的可憐蟲。 隨著交談的深入,劉漢東漸漸理解了他們,這些人都是公交公司的退休職工,一輩子沒攢下什么錢,如今物價飛漲,鈔票貶值,錢放在銀行里只能越變越少,放在股市里渣子都不剩,小老百姓沒有做生意的魄力和能耐,又缺乏安全穩妥的投資渠道,漢威公司正是掌握了這些心理,才騙了這么多錢。 “都說漢威背景大,實力強,開業剪彩那天,金市長還去了呢,拍了大照片掛在墻上,現在市里又辟謠說照片是ps的,這幫狗官,和龍開江是穿一條褲子的,合伙騙我們的養老錢,棺材本?!币晃淮笫鍛崙嵢坏?,他被騙了整整十萬塊,現在兒子要結婚買房拿不出首付,正跟家里急呢。 “都怨李桂英,就是她把咱們騙了的?!绷硪粋€婦女咬牙切齒,李桂英就是王玉蘭的好朋友,呂建賢的姨媽,公交公司的退休售票員,正是因為有她的保證,大家才對漢威更加信任。 “聽說李大姐喝藥自殺了?!蓖跤裉m悲嘆道,“她也不是故意騙人的,自家也有二十多萬打了水漂,不光養老錢,連兒女辛辛苦苦攢下的工資也全砸進去了,現在她家老頭還在醫院躺著呢,腦溢血半身不遂?!?/br> “還有我們小區一個鄰居,也是投資了十幾萬,一分錢要不回來,跳江自殺,被人家給救起來了,還是尋死覓活的攔都攔不住,唉,漢威這回坑了不少人啊?!?/br> 大家越說越悲涼,越說越絕望,王玉蘭卻是精神煥發,一邊端茶遞水,一邊介紹劉漢東的過人之處:“小劉以前干特警的,路子野得很,你們找他準沒錯?!?/br> “不過討債這事兒也很有難度,費用開銷也大……”王玉蘭終于點到了正題。 眾人都不含糊,那位大叔說:“現在外面追債公司官價是百分之十,費用另算,咱們也照這個尺寸走吧?!?/br> 王玉蘭說:“自己人,優惠點,小劉,收百分之八吧?!闭f著拿出一摞復印好的委托追債協議書來。 劉漢東傻眼了,丈母娘這是把自己當成搖錢樹了,事已至此,往外推是不可能了,只好答應下來,和這些大叔大媽們簽了委托協議,按了手印,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起來,似乎簽了協議,錢就回來了一半。 中午王玉蘭挽留大家吃飯,可眾人都推辭,其實是囊中羞澀,劉漢東勉為其難,提出請大家下館子,大家這才勉強答應,來到小區附近一個家常菜館,點了些土豆絲麻婆豆腐拉皮rou絲之類的便宜菜,酒也舍不得喝,席間眾同事交口稱贊王大姐找了個好女婿,有本事不說,人又長得帥。 王玉蘭被捧到五里霧中,看劉漢東也順眼起來,這小子還算懂事沒給自己丟人。 送走了這些苦主兒,劉漢東回到汽修廠開始犯難,他猶豫到底該不該把這筆錢散出去,心中似乎有兩個自己在吵架,一個穿著勁裝仗劍俠士打扮,說不義之財就應該散出去,這樣才無愧于心,另一個西裝革履現代人裝束,說這筆錢是勞動所得,自己不說沒人知道,劫富濟貧那是傻逼作為。 劉漢東天人交戰,左右為難,猶豫不定之下,他打了一個回家,向爺爺請教。 劉驍勇雖然年紀大了,但耳朵不聾,思維清晰,他反問孫子:“你覺得這筆錢屬于你么?” 劉漢東想了想說:“從法律意義上來說不屬于我,從江湖規矩來說,那就是我的,我愛給誰給誰,自己留著也沒人能說三道四?!?/br> 劉驍勇說:“法不過人情,人情不過天理,這筆錢有你一份,只是多寡問題,你好好盤算一下,你該拿多少,剩下的散出去,有益無害?!?/br> “爺爺,我明白了?!眲h東心中霧霾一掃而空,豁然開朗。 等馬凌下了班,劉漢東把她接來一起商量,到底怎么處置這筆錢。 “你說怎么辦就怎么辦,我聽你的?!瘪R凌在劉漢東面前完全沒了主見,就是個百依百順的小媳婦。 劉漢東把上午的事情說了一下,嘆氣道:“這些人都挺可憐的,我感覺床底下放著的就是他們的血汗錢,要是不還給他們,睡覺都不安穩,現在就是個比例問題,我也是冒了風險的,留一部分犒勞自己也不為過,就留個房子首付吧,十五萬,剩下六十萬均攤還給他們,再扣百分之八的傭金,就是四萬八,相當于我留二十萬,你覺得合適么?” “合適?!瘪R凌無條件贊同。 劉漢東如釋重負,終于解決一個困擾內心的大難題。 這筆錢不可能立刻支付,要緩上幾天才顯得真實,這幾天劉漢東在外面奔波看房子,終于鎖定黃花小區內一處一百一十平米的二樓住宅,三室兩廳一衛,開價六十萬,首付十八萬,剩下貸款,自食其力供房子,心里踏實。 過了一周,劉漢東陸續將錢支付給那些大叔大媽,六十萬平均分配,雖然不能拿到全部投資款,總算不是血本無歸,這些人千恩萬謝,王玉蘭臉上也格外有光,劉漢東也了了一樁心事。 正要和房東約時間去產權中心交易房子,王星打來電話,說又有一樁生意,問他干不干。 “龍開江名下有一輛陸地巡洋艦,去年新買的,就在本市,地點我已經鎖定了,這車絕對好出手,賣個六七十萬不成問題,干吧,咱倆對半開?!?/br> 劉漢東猶疑了一秒鐘還是答應了,反正已經偷過賓利,也不差這一輛陸巡。 “我現在過去接你,你聯系下家趕緊出貨?!蓖跣菕炝穗娫?,立刻開車來到鐵渣街,兩人一同前往水都大酒店停車場,情報上說,那輛陸地巡洋艦就停在那里。 “換你開,我瞇一會?!蓖跣茄廴Χ际羌t的,貌似熬夜了。 “怎么了,被媳婦打出來了?”劉漢東開著車隨口一問。 王星苦笑起來:“還說你是傻逼中的戰斗機呢,我也好不到哪去這幾天,我把那一百萬都散了,只留了十萬傭金?!?/br> 劉漢東樂了:“那你是傻逼中的轟炸機啊,為啥啊,錢蜇手???” 王星點了一支煙:“我媳婦說,給孩子積德,這錢不能黑了,得散出去才安心?!?/br> 這下劉漢東心理更平衡了,看來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哈弗開到水都大酒店后面的停車場,這是一個占地頗廣的地上停車場,停了許多豪華車輛,王星下車去搜尋陸巡,劉漢東坐在車里等著。 過了幾分鐘,忽然副駕駛的門被人拉開,一條彪形大漢快速鉆了進來,手里捏著一把黑漆漆的六四式手槍,擊錘大張,子彈上膛。 劉漢東反應很快,他的手就搭在方向盤上,而方向盤上有個后來加裝的多功能按鈕,王星經常開玩笑說這幾個按鈕按下去就把坐在副駕位子上的自己彈出去,但從沒試過。 今天他就試了一回,悄悄按下幾個按鈕,副駕駛上的漢子如同篩糠般顫抖著,分明是被座位下面的電擊器給電到了。 劉漢東松開按鈕,一腳將漢子踹了出去,下車撿起手槍,猛踢漢子一腳:“媽的,想黑吃黑??!” 漢子四仰八叉躺著,t恤掀開露出黑黝黝的大肚皮,還有掛在脖子上的黑皮警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