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哪個部門的？”秘書也質問起來。

    年輕警察是魏金發的遠房親戚，忠心耿耿的鐵桿部下，但面對市委書記和省城高級警官的威壓，體制中人天生的畏懼領導的心理起了作用，他不自覺的退縮了。

    可是門鎖上了，這是一扇很厚實的實木門，怕是很難踹開。

    “鑰匙拿出來?！泵貢鹊?。

    “鑰匙在高市長那里，這門一直鎖著的，罪犯從沒進去過，真的沒有檢查的必要?！蹦贻p警察一攤手，表示無奈，但眼中卻閃著狡黠的光。

    宋欣欣冷笑，從錢包里拿出一張信用卡，塞進門縫一別，門開了。

    三個人走了進去，宋欣欣四下看看，墻上有一幅莫奈的風景油畫，雖然是仿品，但畫得很細致，畫框也很精美。

    宋欣欣摘下畫框，從背面取下一枚粘著的黑色tf存儲卡，把畫框放下，在墻壁上摸索一番，按動機關，墻壁打開，露出里面的保險柜來。

    “這是某人送給你的禮物?！彼涡佬牢⑿χ蛏蚝胍阕隽藗€有請的手勢。

    沈弘毅驚呆了，他立刻意識到，這里藏著的是高先縣腐敗的證據，大批美金歐元有價證券什么的，說不定還有外國護照哩。

    “你不早說，我就帶紀委的過來了?！鄙蚝胍憧嘈Φ?。

    “現在叫也來得及，打電話就是了，對了，再叫一個開鎖的過來，這種保險柜我可打不開?！?/br>
    沈弘毅示意秘書：“聯系一下紀委梁書記?！?/br>
    忽然一陣樓梯響，高先顯和魏金發沖了上來，高市長面紅耳赤道：“沈書記，你這是什么意思？帶人搜我的臥室，你經過組織程序了么？”

    沈弘毅面帶微笑：“宋主任，你解釋一下?！?/br>
    宋欣欣亮出手中的tf卡說：“我就是昨晚和劉漢東通話的那個人，自我介紹一下，近江刑警支隊法醫，宋欣欣，這張存儲卡是劉漢東放在這里的，據說保險柜里有幾十萬美金，高市長是不是打開讓我見識一下啊?！?/br>
    高先顯很憤怒：“犯罪分子血口噴人，你們也能相信么，老魏，把證據接收一下，給宋主任打個收條?！?/br>
    魏金發上前伸手，宋欣欣將卡收起：“對不起，我不相信你們平川警方，卡我拿回去調查?！?/br>
    魏局長兇光畢現，但也只是一閃而過，他們沒那個膽量。

    高市長氣急敗壞，但很快就回過味來，自己已經完蛋了，他擦一把冷汗，換了痛心疾首的表情說：“沈書記，我承認，保險柜里有一些家庭財產，但我以黨性保證，絕沒有貪污受賄，這些錢都是我愛人投資房地產合法取得?！?/br>
    沈弘毅自始至終保持著微笑，他帶著勝利者的矜持居高臨下看著高市長，說：“先顯同志，我今天來是勘察的，不是查貪腐，如果是針對你，我就帶紀委書記和開鎖匠一起來了?！?/br>
    說完向宋欣欣遞了個眼色：“宋主任，咱們走?！?/br>
    宋欣欣冰雪聰明，既然沈弘毅不愿意追查，她也懶得管這閑事，跟著沈弘毅下樓，上車走人。

    tf卡裝入手機，打開視頻文件，高傲的慘叫聲回蕩在沈書記的專車里，沈弘毅皺起眉頭：“刑訊逼供不能作為證據啊?！?/br>
    “真正的證據在這兒?！彼涡佬朗种咐锢@著幾根黑發，“高傲的dna比對成功的話，就是鐵證?！?/br>
    沈弘毅還是有些疑惑，但并沒有說什么。

    回到市委，宋欣欣借了電腦將視頻文件復制并轉發，辦公室里沒人，她問沈弘毅：“為什么不打開保險柜？”

    沈弘毅說：“目前還不是拿下高先顯的時機，我第一天履新，就把市長給辦了，會讓省領導認為我太擅長內部斗爭，不會搞團結，如果上面要辦他，這回就和趙默成一起免職了，說明徐書記對高還是抱有希望的，我不能打亂領導的部署啊?！?/br>
    宋欣欣說：“你確實不適合當警察，天生就是縱橫官場的命?！?/br>
    沈弘毅含蓄一笑：“你住哪里？我讓秘書安排吧，晚上一起吃個飯?！?/br>
    宋欣欣起身：“不麻煩了，我是請假出來的，對了，你照顧照顧劉漢東，別讓他受太大罪?！?/br>
    “我會安排的?！鄙蚝胍阋舱酒饋?，送到門口，安排司機送宋欣欣回省城，特別交代要注意安全。

    “不必了，我搭緝毒大隊的便車回去?！彼涡佬劳裱灾x絕，又道，“你是怕有人殺我滅口么？放心，緝毒警帶了沖鋒槍來的?！陛笭栆恍?，飄然離去。

    沈弘毅有些悵然若失，回到辦公桌前思索起來，他在考慮頂替魏金發的人員，自己手上沒合適的人，只能從平川市局現有的人員選拔，想來想去有一個人比較合適，這人叫徐功鐵，刑警出身，資歷比魏金發老，業務能力也比較強，但一直被卡在副局長位子上。

    “聯系一下徐功鐵，我晚上見他?！鄙蚝胍惆才琶貢?。

    徐功鐵是平川市公安局的副局長，但一點權力都沒有，公安局被魏金發搞成了一言堂，上躥下跳的都是一幫馬屁精，真正有能力的干警反而被壓制，得不到升遷和重用。

    徐副局長每天上班除了開會、看報、喝茶，基本沒什么事兒，他早早就找個借口回家了，親自下廚拍了個黃瓜，拌個拉皮，從鍋里撈了一盆水煮花生毛豆，再從冰箱里拿兩瓶冰鎮啤酒，這叫一個滋潤。

    老婆下班了，看見他自斟自飲，忍不住埋怨：“就知道喝，孩子上個重點學校你都搞不定，你找塊豆腐一頭撞死得了，一點出息沒有?！?/br>
    “話不能這么說，我好歹落個清閑?！毙旃﹁F徒勞地辯解著，他知道老婆怨氣大，不但因為自己仕途無望，就連交公糧都力不從心，這也難怪，精氣神沒了，什么都跟著走下坡路。

    “屁，你個副局長還不如下面的科長說話管用，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崩掀疟梢牡?。

    忽然家里的電話響了，老婆過去接了，說了兩句道：“找你的?！比缓髮㈦娫捔滔?，煮飯去了。

    徐功鐵回家就關手機，單位也基本不找他，一時間想不出是誰打的電話，慢吞吞走過去拿起話筒，干咳一聲：“喂，哪里？”

    “徐局長么，我是沈書記的秘書小李，沈書記想和你談談，你現在有時間么？”

    “哪個沈書記？”徐功鐵腦子還沒繞過來。

    “是市委書記沈弘毅同志想和你談談工作方面的事情，你現在有時間么？”

    “有有有有有有，有時間，哪兒，我馬上到！”徐功鐵電話一扔，撒腿就跑，到門口才醒悟自己只穿著背心大褲衩子，趕緊回屋換衣服，警服沒熨燙，先穿便服吧，西褲短袖襯衣，襪子沒有干凈的，直接赤腳穿皮鞋，胡亂系上腰帶，拿起手機出門。

    “作死啊你！”老婆拿著鍋鏟子過來大罵。

    “有事出去一趟，不回來吃飯了?！毙旃﹁F一溜煙跑了。

    傍晚時分，平川交通也和省城一樣擁堵，徐功鐵騎著自行車風風火火奔到新區市委大樓，門衛差點沒讓他進去，亮出身份才進了門，上樓找秘書接洽，很快沈弘毅就接見了他。

    沈書記開門見山問道：“徐局長，你身體情況怎么樣？”

    “我每天堅持鍛煉，保持得很好，酒量也行，二斤白酒放不倒我?！毙旃﹁F信誓旦旦道，他已經隱約意識到，自己的春天來了。

    “很好，組織上決定給你加一加擔子，我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見?！鄙蚝胍阆喈斨苯?。

    徐功鐵就覺得一股熱血涌到頭頂，眼睛瞬間濕潤了，沈書記和自己素昧生平，就是會議上見面點個頭打招呼的程度，竟然如此信得過自己，士為知己者死，還有啥說的！

    “報告沈書記，我堅決服從組織安排，組織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絕沒有二話！”徐功鐵將胸膛拍的啪啪作響，豪邁無邊。

    第六章 第一硬漢

    徐功鐵的表態讓沈弘毅很滿意，他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直爽漢子。

    “徐局長，組織上決定拿下魏金發，但我們不能搞一言堂，拿下誰就要有確鑿的證據?！鄙蚝胍阏f到這里，故意沉吟了一下。

    徐功鐵果然是聰明人，他立刻接口：“沈書記，魏金發的所作所為人神共憤，不光有經濟上的，還貪贓枉法，制造冤假錯案，我們公安局的干警們舉報他無數次了，因為上面有人袒護，所以一直沒有下文，現在您來了，咱們平川的天就晴了，我認識幾個鐵哥們，明天就安排他們去紀委實名舉報！”

    沈弘毅點點頭：“這樣的尸位素餐之輩，早該下去了，不但要免掉他，還要雙規他，法辦他?！?/br>
    徐功鐵樂壞了，他恨魏金發入骨，本來以為這輩子沒希望逆襲一把了，沒想到天降貴人，頃刻間自己就得償所愿了。

    “魏金發下來之后，你就得頂上去了，我來平川之后，發現公安系統風氣很不正，需要一次大刀闊斧的整頓，你放心大膽地去做，我給你做后盾?！鄙蚝胍氵@算是親自許諾了。

    徐功鐵頻頻點頭：“我一定不辜負領導的期望?！?/br>
    “還有一件事，今天凌晨發生在玫瑰園的案子，簡直就是胡鬧，劉漢東是來查案的，不是什么兇手，落到魏金發等人手里，我很替他擔心啊?！鄙蚝胍汩L長嘆了口氣。

    徐功鐵立刻表態：“沈書記放心，我立刻組織人手把案子接過來，把人保護起來?！?/br>
    “不用那么急，人在公安局總不至于出事的，你吃過飯沒有，咱們一起去食堂邊吃邊聊吧?！鄙蚝胍惆l出邀請。

    徐功鐵急道：“沈書記，飯就不吃了，我心里擱不住事情，公安局當然是安全的，可是架不住魏金發手下那幫小人啊，搞不好把人整殘廢了都有可能，我得趕緊過去處理一下?！?/br>
    沈弘毅說：“那好吧，你趕緊去處置一下，手機打開，保持聯絡?！?/br>
    “是！”徐功鐵轉身離去，下樓的時候走路都帶風。

    出了市委大樓，徐副局長拿出手機開始安排，他手底下也有一幫被排擠的家伙，整天沒事聚到一起發牢sao，罵魏金發，沒別的事，徐功鐵先打給了鐵哥們胡朋：“老胡，有事！”

    “老徐，啥事？晚上我孩子家長會，不能去喝了?！?/br>
    “放屁，暑假開什么家長會，馬上到局里來，有任務?！?/br>
    “你喝高了吧，我能有啥任務？”

    “我剛才被沈書記接見了，下一步可能接魏金發的局長，現在有市委領導交辦的重要任務，你馬上過來，不開玩笑！”

    “我cao！馬上到！”

    “你聯系一下其他人，十分鐘后給我到齊！”

    “我馬上打電話?！?/br>
    “保持聯系，掛了?！毙旃﹁F瀟灑的掛了電話，跨上自行車蹬起來，忽然一陣心情激蕩，忍不住唱起來：“嗨呀，伊爾呀，路見不平一聲吼啊，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門衛象看傻子一樣看著這個騎車的中年人。

    徐功鐵蹬得飛快，來到公安局門口，瀟灑地將自行車隨手一丟，昂首闊步進門，胡朋和一幫老部下都到齊了，正聚在一起抽煙說話，這幫貨全是局里的邊緣人物，年歲不小，不是普通民警就是副職。

    “老徐來了?！焙笳泻舻?，掏出煙盒來抖一抖，想給徐功鐵上煙。

    “把煙都掐了?！毙旄本珠L很嚴肅，“我剛從市委過來，沈書記有重要指示，最近市局的人事要有重大變化，我們必須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頂起來，為市領導分憂解難?！?/br>
    胡朋眼巴巴地看著他：“老徐，多大的變化？”

    徐功鐵耐人尋味地看了他一眼：“我只能說，調整力度相當大?！?/br>
    眾人彼此看了一眼，隱約都明白了什么事兒，徐副局長沒喝多，也沒失心瘋，他是領了尚方寶劍過來的。

    “伙計們，沈書記指示我們，要堅決杜絕刑訊逼供現象，扭轉歪風邪氣，我準備殺一殺某些害群之馬的威風，你們又沒有信心？”徐功鐵直接做起了戰前動員。

    “太他媽有了，老徐，啥也別說了，領著弟兄們干吧，憋屈好幾年了?！焙笠呀浧炔患按?。

    于是乎，徐功鐵威風凜凜帶著一幫干警上樓，大家都把工作證掛在脖子上，雄赳赳的走著，踩的樓梯咚咚響，徑直來到刑警大隊，這個點兒人都去吃飯了，屋里就倆實習生看著，副局長駕到，他們自然不敢阻攔。

    “把審訊室打開?！毙旃﹁F下令道。

    實習生乖乖開門，只見一條大漢被剝了衣服赤條條掛著，雙手吊在屋頂鐵桿上，雙腳踮著，地上一攤水，都是頭上身上滴下來的汗水。

    “胡鬧，把人放下來?！毙旃﹁F一聲令下，早有人上前解下犯人，仔細一看，手腕磨得都見骨頭了。

    “把人送醫院，老胡，你帶幾個人過去，輪班看護，不許出岔子?！?/br>
    “是?！焙笤谵k公室里找了個雨衣，披在劉漢東身上。

    “又玩什么花樣？”被折磨了二十幾個小時的劉漢東依然硬氣。

    “領導指示，送你去醫院，沒聽明白還是咋地？”胡朋道。

    劉漢東不相信他們這么好心，但被解下來總歸是好的，跟著胡朋往外走，他被懸的時間太久，腳都失去了知覺，走兩步差點摔倒，有人要扶他，卻被拒絕，依然一個人蹣跚地走著。

    實習生不敢阻攔，眼睜睜看著犯人被帶走。

    徐功鐵帶著其他人也跟著下樓，他另有要務，就是安排人員彈劾魏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