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東說：“我有幾個朋友被派出所抓了，能不能寬大處理，其中有個女孩，一定是冤枉的，我知道她，不會做那種事情?！?/br>
    “哪種事情？”宋雙和芃芃交換一下目光，都很納悶。

    一直沒說話的凌子杰掏出手機伸過去：“你說的人，是不是這個？”

    屏幕上的人正是背著雙肩包的藍浣溪。

    “是她?！眲h東點點頭，“她在梅姐的洗頭房上班，但不是從事那種業務的失足婦女?！?/br>
    凌子杰很高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調查對象。

    宋雙說：“好吧，這個忙可以幫，不過需要時間，走正規途徑，申請行政復議?！?/br>
    這個回答讓劉漢東很滿意，如果宋雙大包大攬，說可以立刻釋放梅姐浣溪她們，劉漢東反而會看不起她，賣yin嫖娼只是輕微違法案件，有廳長的女兒幫著說話，那些人精一般的公安人員肯定會識相的。

    “還有一件事?！眲h東想了想道。

    “你說?！彼坞p巴不得劉漢東多提幾個要求。

    “前段時間南郊大轉盤發生一起醉駕引起的惡意事故，兩死一重傷，死的是母女倆，孩子才三歲，一個家庭毀了，而肇事者卻偽造年齡，逃脫法律制裁，現在已經保釋了，你要是有能力的話，就向你父親反映一下，把這小子繩之以法，對了，這人叫夏舟，是夏白石的兒子?！?/br>
    宋雙拿出手機啪啪的按著，在備忘錄里寫下這件事：“記下了，我一定會給你滿意的答復?！?/br>
    “最后一件事，給外邊那些警察打個招呼，別他媽翻來覆去地問了，我聽他們那意思，還想辦我一個打架斗毆的罪名，關我幾天哩?！?/br>
    宋雙咬了咬嘴唇：“你放心，你是見義勇為，他們只是確保筆錄正確，多問了幾遍而已?！?/br>
    “我該回去了?！眲h東站了起來，因為坐得太久，伸了個懶腰，扯動了背上的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宋雙和芃芃都跟著一抖，仿佛疼的是自己。

    劉漢東要走，沒人攔他，警方已經做好了筆錄，他是見義勇為的好市民，而且救的是領導家的千金，誰也不會為難他。

    宋雙她們跟了出來，執意要送劉漢東回家。

    “你們跟著我干什么？”劉漢東停步。

    凌子杰解釋道：“是這樣，我們準備做一個課題，研究失足婦女的生存狀態，你和她們比較熟，可以帶我們去參觀一下么，權當幫忙了?！?/br>
    劉漢東看看他，戴副眼鏡，斯斯文文的大學生模樣，正是白天在車里被襲擊的男子，興許是宋雙的男朋友吧，便點點頭：“好吧，鐵渣街上洗頭房不少，你們隨便采訪?！?/br>
    凌子杰和劉漢東并肩往前走，拿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問道：“劉先生，你是怎么認識這幾個失足婦女的？”

    劉漢東說：“我照顧過她們的生意?！?/br>
    跟在后面的宋雙心里如遭錘擊，想不到劉漢東竟然是這樣的人，干過如此齷齪的事情，看來想象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

    后面的對話她沒有聽見，只是機械的走著，心亂如麻。

    不知不覺走到了鐵渣街的中段，街上果然到處都是曖昧的紅燈，燈箱上寫著休閑、按摩、洗腳、保健的字樣，失足們坐在玻璃門里搔首弄姿，時不時沖路人招手。

    劉漢東走到一處拉下的卷簾門前說：“這就是梅姐的洗頭房?！?/br>
    這家店門臉不大，上面招牌印著“梅子洗頭”的字樣，燈箱被花得意派來的流氓打碎還沒修復。

    凌子杰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說：“走吧?！?/br>
    忽然劉漢東走向卷簾門，蹲下，然后趴下，耳朵貼著卷簾門下面的縫隙，過了一會兒，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塵說：“里面有人?！?/br>
    凌子杰吃了一驚：“不會吧，你確定？”

    洗頭房的從業者被警察一鍋端，里面漆黑一片，怎么可能有人，凌子杰也趴了下來仔細傾聽，聽了一會兒站起來，表情很嚴肅：“是有聲音，好像是一個小孩在哭?！?/br>
    這話猶如一陣冷風吹過，宋雙和朱芃芃嚇得毛骨悚然，店里不可能有人，難道是……不干凈的東西？在天涯蓮蓬鬼話看到的各種故事浮上心頭，倆女孩兩股戰戰，聲音都在發抖：“快走吧?！?/br>
    “等等?！眲h東繞到后面民宅入口，再次傾聽確認里面有小孩的哭聲，退后幾步，直沖向院墻，躍起抓住墻頭，一個翻身騎在墻上，動作利索的比飛賊還飛賊。

    確認院內沒有危險，劉漢東跳了下去，從里面打開了院門，凌子杰拿出手機調出手電功能，招呼兩個女孩：“進去看看?！?/br>
    朱芃芃緊緊抓住宋雙：“別去，有鬼，還是娃娃鬼，會附身的?！?/br>
    宋雙也很害怕，但此時必須做出勇敢的樣子來，她拉起芃芃：“走，進去看看！”

    劉漢東熟門熟路，摸到了電燈開關，打開電燈，一片光明，四人就看到角落里蜷縮著一個小女孩，面前丟著一些食物殘渣，有方便面袋子、瓜子殼、還有一把生米，女孩頭發蓬亂，赤著腳，臉上很臟，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

    凌子杰問劉漢東：“你認識么？”

    劉漢東搖搖頭，沒聽說梅姐或者娜娜、小雅有個女兒啊。

    既然不是鬼，就該女生們發揮作用了，宋雙慢慢走過去，蹲下，柔聲道：“小meimei，你叫什么名字？”

    “小燕兒?！毙∨⒌穆曇羟由?。

    “小燕兒真乖，你幾歲了？”

    “三歲半了?！?/br>
    “你家在哪里？爸爸mama呢？”

    “我家在那里，mama走了?！毙⊙鄡褐钢婚g臥室說道，那是梅姐的房間，小燕兒以為那是自己的家。

    真相大白，這個小女孩是某位失足的女兒，不知道為什么被遺忘在這里，靠吃剩下的食物生存，像一只老鼠一樣活在這小院子里，如果不是碰巧被發現，再過幾天興許就會活活餓死。

    宋雙鼻子發酸，忍住眼淚說：“小燕兒，mama和你玩捉迷藏的游戲呢，現在我們帶你去找她，好不好？”

    “好?！毙⊙鄡耗搪暷虤獾卣f道，伸出了雙手。

    宋雙也不嫌臟，將小燕兒抱了起來，可是下一步去哪里成了問題。

    “去醫院，小燕兒病了?！彼坞p一入手就感到小女孩身體在發燙。

    “等我一下，我去開車?！眲h東拔腿就跑，一點也不像受傷的人。

    幾分鐘后，白色富康駛來，劉漢東探出頭：“上車！”

    三人抱著女孩上了車，劉漢東肩胛有傷，只用一只右手開車，掛擋握方向盤好不耽誤，卻把芃芃嚇壞了：“劉漢東還行么，換凌子杰來開吧?！?/br>
    凌子杰羞愧道：“不好意思，我只會開自動擋?！?/br>
    “真笨！”芃芃道，她倒是忘了，自己也只會開自動擋的車。

    夜間的街頭車輛稀少，很快開到醫大附院急診科門口，宋雙抱著小燕兒進去檢查，凌子杰去交費掛號，醫生檢查了一下，小燕兒高燒三十九度，嚴重脫水，極度虛弱，立刻開藥掛水。

    “這孩子你們哪里撿的，報警了沒有？”醫生一眼就看出宋雙她們和小燕兒沒有關系。

    “不用報警，我們負責她的所有費用?！敝炱M芃掏出白金信用卡晃了晃。

    劉漢東提著一袋食物進來，這是他從醫院門口711買的糕點飲料。

    小燕兒茫然四顧：“mama呢？”

    宋雙背轉身去擦了一把眼淚，摸著小燕兒的頭發說：“乖，mama明天就回來了?！?/br>
    第五十五章 細心的沈秘書

    小燕兒打著吊針，抱著一瓶營養快線睡著了，誰留下來照顧她成了問題。

    “我來吧，她是我抱來的?！彼坞p說。

    “我和你一起?！绷枳咏艿?。

    “我也一起?！逼M芃不甘示弱。

    劉漢東說：“算了吧，這里沒你們什么事，都走，我來?！?/br>
    宋雙執意不肯：“你受傷了，需要休息?！?/br>
    醫生走了過來：“你們都不用留下，這里有護士，孩子很疲勞需要休息，你們也休息去吧?！?/br>
    大家這才散去，劉漢東駕車離開，他們三個各自回病房休息。

    過了半小時，宋雙從樓上下來，坐在了小燕兒床邊。

    ……

    楓林路上，樹影婆娑，路燈下是英姿挺拔的武警哨兵，這里是江東省黨政領導人居住和辦公的地點，除了楓林路十號被改為陳子錕故居紀念館之外，其他坐落在濃蔭中的小洋樓都居住著現任的高級干部。

    一號別墅是省委書記鄭杰夫的家，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鄭杰夫就出生在這里，他的父親鄭澤如是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曾任江東省委書記，農牧部長，文革中遭受沖擊自殺而亡，時隔多年，一號別墅又迎來老主人，鄭杰夫和母親重新搬進了這座小樓。

    二樓書房，宋劍鋒正在向鄭杰夫匯報案情，女兒遇襲事件，無意中揪出一個大案子，牽扯面極廣，涉及到高層干部，宋劍鋒這個級別已經掌控不了，必須請示領導。

    鄭杰夫自己看了報告，拿出白盒特供香煙，拋給宋劍鋒一支，自己點上，吸了一口說：“案情很復雜，形勢很嚴峻，目前掌握的證據還不夠充分，不宜大動干戈，劍鋒，先養案，不要打草驚蛇?！?/br>
    宋劍鋒道：“鄭書記，我明白了?！?/br>
    離開楓林路，宋劍鋒沒有回家，讓司機開車去醫院，今天女兒差點出事，雖然焦世宏并沒有直接買兇殺人，但在公路高速追逐中極容易造成死亡和重傷，女兒安然無恙，實在萬幸。

    涉案人員眾多，主犯焦世宏必須讓他徹底完蛋，一個買兇傷人的罪名是遠遠不夠的，所以要從其他角度入手，打他一個萬劫不復，順便還能給對立面的小集團一個重創。

    水都大酒店的管理人員通風報信，導致女兒涉險，也決不能放過，先拘留，再找其他名目把人辦進去，水都大酒店后臺雖然硬，這回也得讓他們長點記性，涉毒，涉黃，消防設施不合格，先停業整頓再說吧。

    至于溫泉鎮派出所的基層領導，和社會上的人員沆瀣一氣，貪贓枉法，更沒的說，直接扒衣服開除。

    車到醫院，已經是午夜時分，兩個負責保衛的便衣正在急診室門口抽煙，看到一把的奧迪開過來，急忙上前迎接，宋劍鋒下了車，微微點頭：“辛苦了?！?/br>
    “宋廳，您女兒在留觀室，她撿了個孩子回來?！北阋抡f道。

    宋劍鋒有些納悶，走進留觀室，見女兒正坐在病床旁，床上躺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吊瓶還在繼續打著，藥水快到底了。

    沈秘書很有眼色的去叫護士換藥，宋劍鋒將手上的風衣披在女兒身上，動作很輕，但宋雙還是睜開了眼睛。

    “爸爸，你來了?！?/br>
    “怎么回事？”宋劍鋒看著床上的孩子。

    “哦，是一個失足婦女的女兒，她mama被警察抓了，留她一個人在家里，要不是我們及時發現，這孩子不是餓死就是病死?！?/br>
    宋劍鋒眉頭皺緊，對帶著護士進來的沈弘毅道：“弘毅，這件事你查一下，嚴肅處理當事人，太不負責任了！”

    沈秘書輕輕點頭：“明天跟進?！?/br>
    宋雙又說：“還有，前幾天發生一起醉駕事故，肇事者是夏白石的兒子，居然改動了年齡，逃避法律制裁，實在是太過分了?！?/br>
    宋劍鋒道：“弘毅，這件事你也查一下，明天上午我要看到相關報告?！?/br>
    沈秘書道：“夏白石的戶籍落在溫泉鎮，改動年齡的事情應該是溫泉鎮派出所那幫人做的手腳，正好他們都在近江市局接受調查呢，我馬上打電話過去，把這件事查清楚?！?/br>
    宋劍鋒道：“不但要查清楚，還要追究責任，該法辦的絕不姑息，醉駕肇事致人死亡，應該是什么罪名？”

    “危害公共安全罪?！鄙蛎貢?。

    宋劍鋒點點頭，這些具體案子本不需要他親自過問，但女兒開口，就要給她一個交代。

    護士換了藥瓶，勸宋雙去病房休息，宋劍鋒也說這里有護士，你守著也沒什么實際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