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剛一坐下，就被塞了個正著。他倒也不推拒，輕抿了一口，確實是沒喝過的好滋味。

    喝湯的功夫，新一鍋的牛rou餡餅正好新鮮出爐，巴掌大小，程晉已經吃了兩個，猶覺不夠，剛出鍋就撈了一個，沒等放涼，一口咬下去，酥皮酥脆，牛rou混著油香和蔥香，那滋味真是太美妙了。

    下雨天，就該這樣吃嘛。

    飯后，程晉吃著消食茶，也懶于處理公務，慵懶地倚在涼亭里靜聽雨聲。

    “那老蛙同意解除婚約了?！?/br>
    程晉來了興致，露出八卦的眼神：“這么痛快？”

    “本就不是多么硬的骨頭，不過是仗著桃花江附近沒有大妖，妄自稱大罷了?！焙谏秸f完，將手里酸酸澀澀的消食茶放下，有些嫌惡地推遠一些，“本座不過稍一逼問，他便從實招了?！?/br>
    “這樣啊?！背虝x說完，略有些好奇道，“師爺，你是如何逼問他的？”

    曾幾何時，自閉的黑鹿鹿抓了槐樹妖，連審五天五夜什么都沒審出來，現在可不得了，不過幾個時辰，居然就問清楚了？是老蛙太沒用，還是從前的黑鹿鹿太老實？

    第215章 捋捋

    “用你常用的那種法子?！?/br>
    程縣令腦袋上掛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什么法子？”

    黑山清冷的聲音幽幽傳來：“跟他講道理?！?/br>
    程晉：……微妙地感覺有些被冒犯到.jpg。

    不過跟大青蛙講道理的黑鹿鹿, 感覺更好奇了：“講什么樣的道理？是告訴他禮義廉恥，還是強扭的瓜不甜？”

    “不是?！焙谏侥梦⒚畹难凵窨戳艘谎鄢桃喟?，才道, “本座跟他說, 你有個弟弟極擅廚藝，成了精的青蛙洗經換髓過, 食之可滋補解毒, 有延年益壽之功效，若他不說，本座便將它打死交給凡人料理?！?/br>
    ……就殺蛙不過頭點地了。

    程縣令覺得自己風評被害：“師爺, 本官有這么兇殘嗎？”

    黑山笑而不語。

    “好吧, 他居然就這么痛快地服軟了，其實干鍋牛蛙很好吃的, 師爺你吃過嗎？”程縣令摸了摸已經消化的肚子, 發出了遺憾的聲音。

    黑山無意跟人探討美食，只凝眉將話題拉扯回來：“這老蛙比本座想象中還要老一些，老成精的東西, 有些趨吉避兇的本事, 故而才在五百六十年前活了下來?！?/br>
    程晉來了興致，將手里已經冷掉的消食茶隨手擱在桌上, 找了個近處的位置坐下：“那他可知道什么？”

    五百六十年前，柳仙是桃花江一帶最負盛名的野神, 他受百姓愛戴, 也會一一滿足百姓的請求, 兩方互惠互利, 柳仙因此法力高漲, 百姓們也安居樂業。

    但好景不長, 柳仙與一凡間女子相戀，卻不被世俗看好，最終演變成后來的慘劇。而推動這場悲劇的人，正是柳仙生前好友慶恒。

    根據薛家留下的家史記載，柳仙崩于天劫之下，桃花江血染成河，水莽草泛濫成災，百姓后悔不已，可柳仙那時已然對人間充滿恨意，最后出來平息災禍的，也是慶恒。只是后來不知為何，慶恒忽然就沒了音信。

    黑鹿鹿曾經去桃花江查探過，哪里水草豐茂、植被豐富，又有吉山吉水，本該是妖怪的庇佑之地，可奇怪的是，桃花江地區無一老妖?？v使是新生的妖怪，法力也貧瘠得很，大多還在山林中隱修，根本不知世事。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只，程晉當然興奮。

    “這老蛙說在五百六十年前，他因心中感念有大災禍臨頭，早早就離開了桃花江區域。本座問他是否知曉柳仙的死因，你猜他如何說？”

    黑鹿鹿真是學壞了，都學會賣關子了：“他怎么說？別吊我胃口?！?/br>
    柳仙當初何等盛名，只要在桃花江附近的妖怪，都聽過他的名聲。老蛙當初年紀尚小，卻是看著柳仙受百姓供奉的，他如今回到桃花江當野神，其實也有模仿柳仙的意思。

    只可惜他道行微末，就連嫁女都只能強迫人家，如今被抓，又被威脅著鐵鍋燉自己，他只能將知道的都說出來。

    “他說他是聽來的，恐怕當初柳仙的死傳得很廣?！?/br>
    程晉托著下巴道：“這也不奇怪，當初不是現在，野神應該在民間很普遍，柳仙還那么靈驗，傳得廣倒也不足為其，這也說得通。那之后的事情呢？”

    “本座也問了，這老蛙說他聽聞柳仙應劫而死，還是含怨而亡，作孽鄉里，原本想回去的，可還沒等回去，就聽說有人借此聲名鵲起?！?/br>
    程晉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也知道慶恒的存在？”

    “知道，并且他還見過慶恒?！焙谏侥缶o了雙手，“本座現在終于知道，這身邪祟孽債的來歷了?！?/br>
    哇喔，這老蛙還挺能茍啊，這還是這么久以來，唯一能躲過慶恒算計的存在呢。

    “不對，你說你這身冤孽，這不是陳歷那村莊村民橫死留下的嗎？”程晉已經回憶過那個幻境N遍，自問不會記錯的。

    黑山聞言，確實輕嗤一笑：“那不過只是十分微小的一部分罷了，真正壓在本座身上，積年化不去的冤孽，來自于慶恒對桃花江區域的大范圍屠殺?！?/br>
    “什么？可是那片區域的史書并沒有斷代，也沒有什么怨魂凝結之兇地……不對，五百六十年正是前朝建國前夕，那時戰亂頻發，如果說是死于戰亂，倒也不無可能。特別是冤孽都給你背了，道門也不會有所察覺?！笨墒侨碎g的歷史好蒙蔽，那陰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