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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戲迷?!敝辽倬统炭h令而言,他從前也為了生計寫過話本,也不是沒有改成戲文的,當初他拉著師兄興致沖沖去看“首映”,然后開場五分鐘,他就睡著了。 “那當然,我可是一路聽著南曲的演變過來的?!必堌垙那皼]化形時,就喜歡往茶館戲園跑,不是聽說書,就是聽唱戲,某些年節,他可是戲園一霸呢。 程縣令聽此,心中不由一動,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和善起來:“看你目露懷戀,要不本官請你去離夢閣喝茶?” 貓貓立刻抱胸后退:“……你會這么好心?” “那你去不去嘛,畢竟你難得有回能以人身去茶館呢?!?/br> 貓貓:……有被冒犯到。 “去!免費的茶不喝白不喝!” 這離夢閣的位置就在距離府衙不遠的西面大道的街尾,這地段稱不上多好,當然也沒有太差,至少門口地方大,能停好多馬車。 “你別看這里現在這么荒,從前那可都是停滿了馬車的?!?/br> 程晉往離夢閣里面望了一圈,也就稀稀拉拉幾個客人,平均年齡都在五十往上走,只有個跑堂倒水的少年勉強拉回了一點兒平均年齡。 “別看了,走走走,先進去看看,不是我說,這里好幾十年都沒怎么變過哎?!迸诵“补实刂赜?,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很是一副回憶往昔的模樣。等把開放的大堂全看了一圈,這才安安穩穩地坐下給程酸酸吹牛。 程晉也不攔著,就一邊聽臺上的老頭用金衢方言說書,一邊聽貓貓講些有的沒的。 “果然紅塵催人老,這臺上的老頭我仿佛見過,好像就是從前那離夢閣的班主?!?/br> 程縣令喝了一口粗茶,到底沒再繼續勉強自己喝完:“你這又是仿佛,又是好像的,到底能不能給個準?” “你想要準,直接問人就是了,似你這般無利不起早,來這里不會是找人重振戲班的吧?”貓貓見人沒有否認,一臉吃驚道,“不是吧不是吧,看你也不像是喜歡聽戲的,這湯溪地界,投資戲班等同于打水漂啊?!?/br> “你有錢,多給我發點薪俸不香嗎?” 程晉半倚著腦袋回懟了過去:“本官看你啊,想得倒是挺美,湯溪現在是窮,但并不代表一直窮下去?!?/br> “靠你搞的那點兒暖棚蔬菜?” 程晉隨意擺擺手:“那些不過是小頭,你知道一個地方想要富起來,最主要的是什么?” “錢?糧食?還是朝廷的幫扶?” 程縣令搖了搖食指,道:“是人,有了人才能圖謀更好的湯溪?!?/br> 貓貓顯然對致富一竅不通:“什么樣的人?” “各種各樣的人,現在湯溪的人口不足百年前的二分之一,且人口普查顯示,大部分年齡都偏大,山賊橫行期間,無數本地富戶遷居府城,又有不愿受制于人的青壯年選擇離開家鄉,去府城或者其他縣城發展?!背炭h令打得一手好算盤,“但凡人講究安土重遷、落葉歸根,即便不叫他們再重新遷回來,也得給他們一個懷戀憑吊故鄉的機會,你說對不對?” 潘貓貓果斷搖頭:“……都搬走了,還回來干啥?” “你又不是人,你懂什么?!背虝x沒好氣地吐槽一句,又道,“湯溪原本就處于商道上,官道這些年雖然少有維護,在開春前,我會征調百姓把路重新修好?!?/br> “所以,你是想把商路重新打開?這聽著有些難?!?/br> 程晉當然考慮過這個,但就像貓貓說的,這其實挺難的:“當然,不難的話,就不會是本官來湯溪了?!?/br> “……別以為你說得隱晦,我就不知道你是在吹捧自己?!?/br> “這一點兒也不隱晦,本官就是在自夸?!背晒Π沿堌堃?,程縣令復又開口,“你知道文人,特別是文人大儒對風向的影響嗎?” 他師兄給他那么大一份名單讓他去拜訪,當然不可能僅僅是為了奴役他維持人脈,湯溪這地界群山環繞,是個踏青的好去處。江南文人,從來不是閉門造車的一群人,就算是成名許久的名宿大儒,也會在暮春時節邀友人出游。 他提前去拜訪,又帶著湯溪特產,加上他老師和師兄的面子,那么長一串名單,總會有幾個過來的。 “所謂名人效應,后頭九峰山上的寺廟為什么有名?那還不是因為那墻文人詩詞?!?/br> 貓貓:“……所以,這跟戲園子有什么關系?” “找個熟悉行業的人唱戲唄,唱兩場湯溪特色的南曲呀?!?/br> 潘小安抬頭看了眼說書快把人說瞌睡的老頭,話語里全是不信任:“那你還不如從府城請來得快,還有,什么叫湯溪特色?” “請來的終歸是要回去的,再說府城的戲曲你都聽厭了吧,沒新意不如不唱,咱們衙門辦了好幾樁鬼怪案子,稍微潤色一下改改,就是幾出好戲了?!?/br> 潘小安:……這能行嗎? 而且距離開春也就個把月了,程酸酸能辦得起來嗎?! 程晉卻已經在說書間隙找上了老班主道明來意,老班主姓樓,沒說拒絕,也沒說答應,只說考慮考慮。 “他都這樣了,還考慮個啥???” 程晉出了離夢閣,回頭看了一眼銀鉤鐵畫的老舊招牌,又迅速收回了視線:“當然是生怕砸了這招牌?!?/br> “哎,你走慢點,那邊不是回府衙的路,你去哪兒啊,太陽都快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