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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來來回回打了幾回機鋒,程晉很快就厭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安兄是決定留在湯溪過一夜,還是現在就回?” 安大器:要趕我走,也不用說得這么直白吧? 安大器是文人,聞言臉上就有些不大好看,但父親交代的事情還未說,他只能硬著頭皮講話:“實不相瞞,今日前來,還有一事想向安兄打聽?!?/br> “什么?” “那位姓燕的道長來歷如何,實不相瞞,他前日去我家說了些令人費解的話,若不是程兄的書信,家父恐怕是要將他送官了?!?/br> 來歷?聊齋倩女幽魂出身可以直接講嗎?程晉思考片刻,道:“燕道長來歷清白,拳腳功夫甚好,安兄可放心?!?/br> 安大器卻皺了眉頭:“當真?程兄你心善,可這些道士慣于哄騙之道,衙門到底是公家地方,程兄還需謹慎才是?!?/br> 程晉當即就冷了臉:“安大人,你是在教下官做事嗎?” 不說地方衙門執政相對獨立,就是鴻臚寺再怎么越級,也越不到湯溪衙門來,畢竟湯溪縣的事情,就連府城的知府大人都不會隨意插手。 安大器臉上的笑容當即掛不住,他沒想到程亦安說話這般不留余地,是篤定了他以后沒他有出息嗎?他心中惱火異常,理智卻讓他發不出火來,原本來之前他還想借此結個善緣,離開時卻憋著滿肚子的火。 什么人啊,不過是走了運拜了個大儒老師,居然還敢譏誚他安家家風不正,這么愛管閑事,早晚有一天會惹事,他就看著這程亦安貶謫的一天。 潘貓貓來送茶,只聽了一耳朵,就忍不住沖人豎起手指:“兵不血刃啊,你們書生罵人真是刀刀不見血,卻比見血還要疼啊?!?/br> 程晉端起來喝了一口熱茶,才道:“你又看出來了?” “這就是那半妖的凡人兄長啊,長得倒是人模狗樣,就是這眼睛要長到頭頂上去了,他很厲害嗎?” 程縣令想了想,拄著下巴道:“若論讀書的能力,確實不錯?!?/br> “那做官呢?” 程晉攤手:“這我怎么知道,不過都官場兩三年了,他身上的文人氣居然還保存得這么完整,這讓我著實沒想到啊?!?/br> 貓貓問號臉:“哈?你以為誰都像你這般狡詐大力嗎?” “哼哼,本官是不是有五日沒打你了,皮癢了?” 潘貓貓瞬間丟下茶杯,奪路狂奔而去。 嚇走喵喵,程晉喝完一盞茶,終于又回去工作,一進屋就看到黑鹿鹿黝黑的眸子,程縣令摸了摸不會痛的良心,非常坦然地入座。 “你很閑?” 程縣令矢口否認:“哪有,我這不把人麻溜氣走了嘛?!?/br> 黑山似乎還蠻在意半妖一事,忽然就道:“你為何讓那姓燕的去地府求助?” “更快更高效不是嗎?有捷徑可以走,為什么要舍近求遠呢?安大器能上門,說明那安老夫人已經托夢成功了?!?/br> 黑鹿鹿適時露出疑惑的神情。 “很簡單,祝文書去陰間走了門路,安老夫人作為一只老鬼,肯定猜到了,她那么疼愛兒子,肯定會提醒安大業有人要對付他。算算安家最近出的事,他必定懷疑是燕道長不安好心?!背炭h令一邊看下面送上來的人口檔案,一邊道,“而當日我替燕道長寫過一封信,安大業不懂,安大器肯定懂,他投鼠忌器,必定會來找我說合?!?/br> 黑鹿鹿:……你們凡人,果然心臟。 “你這個都算到了,那你可算到那姓安的老鬼并不會關心那只半妖?” 程縣令心想,這實在也不難猜?。骸斑@個并不是重點,安可棄的悲劇源頭,在那位已經離開的公主身上?!?/br> 黑山擰眉,心里卻不大贊同,那只小半妖過得如此艱難,分明就是人心丑惡,凡夫俗子隨隨便便就被美色蠱惑,連親兒都能虐待至此,可見凡人心中,皆住著惡獸。 只是凡人善于包裝,不將之暴露在外罷了。 想到手里,黑山的心情又有些不大好,將手里的文書隨意一丟,剛要原地消失,一疊小餅干擺在了他的面前。 “師爺你快嘗嘗,阿從新做的奶香甜餅,可香可脆啦?!?/br> 黑鹿鹿:……你哄小孩子呢? 然而不聽話的手,卻伸向了桌上散發著甜味的小餅干。 ** 安大業今年已經四十有六了,再過幾年便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他年輕時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美男子,但歲月不留情,即便他精于保養,也早已露出了老態。況且近些年安可棄愈發頑劣,每每氣得他心梗,身體也沒從前好,又趕了一日夜的路,臉上的蒼老愈發明顯。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公主府??!” 安大業臉上卻是一喜,忙道:“樊英姑娘,是小生啊?!?/br> 樊英便細細端察了一下安大業,臉上露出驚愕神色:“你是安……,你怎的老得這般快?” 安大業摸了摸自己的臉,心里既酸澀又卑微,只拿出信物道:“樊英姑娘,小生想求見公主?!?/br> 樊英看著蒼老的安大業,又想起公主新收的欒寵,輕蹙了眉頭:“那你便等等,待奴婢進去稟報?!?/br> 樊英拿著信物進去,云蘿公主一見,果然不大想見安大業,她早已了斷與安家的因果,這如何又尋上門來了?她伸手便掐算了一番,竟見前路迷蒙,未見任何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