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死個丫頭,對于族長來說只是小事,況對方還是個秀才,硬碰是碰不得的,拿錢私了也只因為冬梅這一族里也出了個秀才,看在同是秀才的名分上,賠了十貫錢了事。 要不肯鬧上了衙門,得罪人不說,還要少得兩貫錢,且多的都去了,要知對窮人而言十貫錢夠花銷個十年八載的。 冬梅家后面兩個兄弟要養,還要成家,橫豎死了也活不過來了,多幾貫也比沒的好。 又因請了族長張目,借用了秀才名頭,十貫里取了三貫來酬謝,兩貫歸秀才,一貫歸族長,這就是最終七貫的由來。 要是故事到這里為止,冬梅也進不了溫府。 冬梅她姐有兩分姿色才進了秀才府,等死了沒兩年,冬梅也十五的年紀了,因家里多了幾貫錢,冬梅的爹娘在調養兒子的時候讓她沾了些許光,在鎮子上算得上是吃得粉面嫩滑的,在鄉村里也算是個俏姑娘。 這一俏就闖了禍,還禍從天降。 村里的姑娘哪如大宅院里面的小姐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坐著等嫁人的,基本上五歲就得上灶臺,七歲跟著爹娘下地種田,沒大家族女兒那些避諱。 冬梅人能干,經常做些繡活兒給自己存嫁妝,每隔幾日做好了都是央隔壁村的人帶去鎮上賣,要交給自己爹娘,少不得又被他們刮去留給兩個弟弟。 這隔壁村也不是別的人,就秀才那一族,這一來一往的就被那秀才給盯上了,給了十五貫,要買冬梅去當妾。 先不說冬梅自幼是jiejie帶大,跟大jiejie妹情深。 就說那秀才已年滿五十,一臉褶子,嘴一裂就是滿口黃牙,又有虐待人的嗜好,只要腦子沒毛病的女的,都不會去當妾。 可誰讓這是在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了拿十五貫,當爹娘的要賣了冬梅給兒子存產業。 那時冬梅已經跟另外一村的少年郎有了婚約,見自己爹娘要悔婚賣了自己去送死,干脆連夜逃到了未婚夫家,將這一五一十的說了。 想著先跟未婚夫生米煮成熟飯,到時那天殺的老秀才怕也看不上自己了,反而讓自己如愿。嫁給窮人也比丟命要強。 卻又哪知少年郎是個嘴把式,平日里讓冬梅去家里幫忙干活兒時各種好話一籮筐,等真遇到事兒,半夜里跟自己爹娘一商量,把人往布袋子里一丟,連夜送回了冬梅家,順帶著還敲詐了兩貫錢,直接將冬梅逼上了絕路。 好在對方是個酸腐秀才,納妾也道仙兒似的要看吉日。 冬梅讓自己爹娘關著,兩個弟弟守著,只等著吉日被塞進兩人小轎里送出門,從此就再不得活命。 想著當初大姐賣命的錢被父母給弟弟們花銷殆盡,弟弟們吃rou她喝湯,又念著自己存的那些銀錢在此番被收刮了去半點不留,不禁淚流滿面。 等哭了兩日,哭干了淚之后又開始琢磨著逃跑了。 村里人,沒讀過書,不懂什么禮義廉恥,雖然知道孝道,可大多惜命,孝道在保命面前也當不得什么了。 想好了逃跑的法子,還是在半夜里,冬梅又跑了。 這一跑就是半個月,跟個叫花子似的跟著流民進了城,進了城牙行也不要來歷不明的人,連去大戶人家當奴婢都沒機會,就只能繼續乞討。 等過了一個月,好容易找到一份兒工,以為可以好好活了,卻又遇到了進京城里來喝花酒的老秀才。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自古都如此,且莫說老秀才在村里還被掃了偌大的面子,自然是要跟著的小廝逮著冬梅回去折磨。 溫宥娘就是在那時候碰見的冬梅,她披著頭發跟著秀才的兩個下人撕扯,嘴里罵著鄉間的粗話,就算是滿臉的鼻涕淚水,也沒有跟周圍的人開口。 旁邊有兩個村子的人,大老粗,沒文化,也不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只瞅見了熱鬧自然要自以為知之甚深的散發些小道消息。 聽了半晌故事,溫宥娘對冬梅伸出了手。 倒不是她心有多軟,而是前些日子她跟弟弟出了痘疹,她身邊恰恰差這樣的人來辦事,除了她誰也依靠不了的人。 妾通買賣,奴才之身更是低賤,就算是冬梅沒跟老秀才有過關系,可有了父母壓指印兒的文書,鬧去官府斷案不是妾也得是奴婢。 那老秀才看見溫府的牛車還想跟溫府攀上關系,溫宥娘又哪給他機會,花了三十兩銀子把人買下來,帶回舅舅家□□了半年,才帶回了溫府。 到現在七年多了,也沒再嫁人的心思,二十幾歲了還在屋里當差,有什么機密事兒溫宥娘也只信她一個。 ☆、第003章 庶弟又招訓 冬梅自從跟了溫宥娘,幾經挫折越發的穩重,雖面上喜怒分明,可也是個內秀的,站在主子身邊細聲說著話。這個后院里值得她巴巴來說的,也不過是繼母那邊的事情。 溫宥娘的繼母姓仇,當年嫁過來沒兩年,仇氏之父就憑著從龍之功升任了中軍禁軍統領,掌握宮中三千禁軍,不受九門提督調遣,乃皇帝親衛,天子近臣。因此仇氏在溫家也算得上是橫行無忌,連不喜她的老夫人跟二房都得避其鋒芒,到最后太夫人在過逝前更是越過老夫人將溫家中饋交到仇氏手中,以穩定她在溫家的地位。不過仇氏在溫家的地位再穩,夫妻再恩愛卻也有不如意之事,如自己的兒子女兒皆不如溫宥娘姐弟。 仇氏素來賢良,畢竟后母難當,婆婆又對她十分厭惡,跟養在老夫人面前的溫宥娘姐弟自然只有面上情,也不敢太過關注原配子女以免被人詬病不安好心,只對自己所出的二子一女精心教養。在溫宥娘母親嫁給她父親時私通有一子,后被溫宥娘的父親帶回溫府記在溫宥娘母親給父親備下的紅姨娘名下,為大房的庶出子溫長明,次子溫長瀚,比溫宥娘的嫡親弟弟溫余卿小兩歲,幼女溫長慧今年七歲。 原配嫡出的兒女名字中沒有溫家字輩的排行,繼室所出的三位連女娘都跟了男子字輩,這足以看出溫家對大房兩個嫡妻所出兒女的態度??杉幢闶侨绱?,仇氏所出的溫長明在后來上族譜的時候卻是連庶長子的名頭都沒有能保住,只因為溫余卿的一句話。 那時溫余卿不過五歲,在上族譜時好奇地問了官至三品在禮部任職的溫老爺。 “祖父,她們說大哥是夫人跟父親的孩子,才隨了嫡出的字輩叫溫長明,可是真的?” 溫老爺被溫余卿的一句話問得臉色鐵青,最后處置了溫余卿身邊的兩個丫鬟,到底也擔心兒子通jian的事情被人拿捏住前途,硬生生的將溫長明的年齡改小了一歲,說成是溫家大房在妻子有孕時與紅姨娘所生,成了溫府長房的庶二子,勒令府中內院的奴婢改口且不得亂傳否則全家發賣。 大房兩頭的間隙自此越來越大,互有試探的事情也漸多起來。后來溫余卿七歲時得了痘疹,舅家前來大鬧一場,兩姐弟被接到舅家住了半年,隨后便進了京城官學,由魏啟任山長的弘文書院。 弘文書院是官學,為開國皇帝所創,跟前朝的官學不同,里面除了官家子弟還有京城及各地慕名而來的學子,其中不乏貧家子弟,除了朝廷三品以上官員、有爵位的勛貴家中各有一名額外,其他的全賴考試而入,但凡能考進的皆是有才學之人。溫余卿便是自己生生考進去的,且還是那年的第三。 溫余卿在弘文書院學了兩年便聲名漸顯,溫家老爺便讓溫長明也進了官學讀書,好結交一些權貴士子,說到底是覺得自己委屈了這個jian生出身的孫子,想為溫長明庶出的身份增加些籌碼,也有向仇家賠罪的意思。只可惜溫宥娘的祖父一番苦心卻沒有得到回報。 溫余卿讀書上進,溫宥娘姐弟的舅家張家伯爺為溫余卿安排了自己孫子張昀良一起進官學,自是為了處處護著溫余卿生怕外孫被排擠。張昀良為人圓滑又愛鉆營,大溫余卿兩歲,兩年里早就在官學里結交了一張人情網,雖干不了什么大事,卻能在官學里稱霸一方。攔不了溫長明進官學去搶溫余卿在學院里想投靠溫家的資源人脈,欺負他卻是行的。張昀良的欺負也從不做在明面,不過是孩子之間的奚落嘲笑。能進官學的大多大家嫡出,也不知溫長明是天子近臣仇家的外孫,對于溫長明庶出的身份自然不大看得上眼,加之有個才名、為人處事皆在他之上的嫡出兄長作對比,人多嘴雜之下讓溫長明漸生自卑。 后來溫長明的外祖父仇統領親自來書院拜見書院的山長,想讓山長多多看顧自己這個受委屈的外孫,卻也不敢正大光明的說是自己嫡親孫子,加之武官說話不甚好聽,被弟子遍朝廷的山長連帶著送來的厚禮一起攆出了門。自那之后,官學中連貧苦人家的弟子也開始不待見起溫長明來,深覺溫長明不只不如溫余卿,連最起碼的文人風骨也沒半點,不配為讀書人。其實就是泛酸了,見不得有后臺的人在自己眼前晃,何況還是山長不待見的人,落井下石這種事情完全是人的天性。 溫長明去書院時不過九歲,之前在家中雖有名師教導,心思再純正也經不住書院里諸多人常年排擠,暗生自卑之后脾氣就越來越大,漸漸走上歪路。其中自然也有欺負嫡兄之事發生,只是溫長明腦子心機都比不得溫余卿跟張昀良,最后陷害之事被揭穿,山長看在溫家老爺的面上才暗中通氣,只說溫長明家中請了名師教導,不說開除之事。不過誣陷嫡兄的事情在書院鬧得沸沸揚揚,書院里的人誰不知這是被攆了出去,加上溫家在京城也算大戶,這事兒不過兩三天便是滿京城皆知?;氐綔丶抑?,跟大房二房幾個弟弟一道讀書的溫長明并沒有學好,大約是心理陰影過重,對讀書之事再無興趣,年齡也太小入不得禁軍,只好拘在家中,卻也時常惹禍。 冬梅此回說的事情也極為常見,也就是被奪了長子名頭的溫長明又惹了禍。這回的事情并不復雜,就溫府的先生在教書時說了中了小三元的溫余卿兩句好話,讓溫長明再次成了負面對比對象,溫長明一怒之下就上了拳頭。這次請來的先生是溫長明回來的第三個,又是從京外趕來的學子,才來三月,一心只讀圣賢書,并不知溫府里頭的這一番官司,被人無緣無故的打了一頓,直接讓書童還了束脩,頭也不回的走了。到底是文人秉性,且自幼有才名的,一直自恃清高,沒想過溫家老爺在朝中是三品大員以后怕對自己仕途不利,舉人先生在外面碰見相好的自然是將溫長明的無理大大訴苦了一通。就這樣,本來溫家想要壓下去的事情,跟溫余卿中了小三元一起一好一壞又鬧得滿城皆知。 溫家是書香門第,除非自己家立不起來,不然不可能會真的依靠姻親,溫長明這些年的斑斑劣跡跟處處好名聲的溫余卿一比,就算是為了溫家的第三代,溫家老爺的心也更多的偏向了大房原配子女,本之前就跪了一夜祠堂的溫長明這回又加了二十板子,繼續跪祠堂。 ☆、第004章 姨娘妙心思 冬梅輕聲道:“姑娘,老爺這回怕是要徹底站到咱們這一邊了?!?/br> 溫宥娘聽了只是淡淡一笑,并搖了搖頭?,F在溫余卿是最出息的一個,溫老爺自然要站在溫余卿這一邊,可百年書香門第,不到最后誰會輕易的下注?溫長明目前看起來是沒什么出息,可以后呢? 三十而立,怕是只要仇家不倒,就算溫長明三十歲才懂事,到時候溫老爺也是會立即重新站到那一邊去的。別說溫長明下面還有個溫長瀚,目前雖才九歲多,在讀書上卻比溫長明好得多,以后前程難說。 冬梅只是鄉村出身,并不知道這積世大家里的彎彎繞繞,見溫宥娘并不想跟自己說,便又撿了話來道:“姑娘,舅家那邊的禮可有準備好?明日便要去了,還是要查看一番才行?!?/br> 溫宥娘聽到舅家,心里舒緩了些,跟她囑咐道:“你去跟夏荷一起再翻翻看,有什么需要添補的沒有?!彼磉叺乃膫€大丫頭,春蘭跟秋菊是老夫人的家生子,夏荷是舅家送的家生子,冬梅是自己帶進來的,去舅家的事情一向是安排了夏荷去做,自是信任有加的意思。 沒隔多久,打簾子的綠珠在簾子外道:“姑娘,芙蓉院的嬌姨娘使了杏兒來?!?/br> 溫宥娘挑眉,重新回來立著的秋菊便揚聲道:“讓她進來罷?!?/br> 綠珠哎了一聲,打起簾子跟院子里站著的杏兒笑著道:“還不進去?這兩日姑娘高興著呢?!?/br> 杏兒長得十分圓潤,倒不是說她胖,只是臉很圓,濃眉大眼的,十分討人歡喜,見綠珠讓她進去,走上前悄悄給她手里塞了顆銀珠兒,擠擠眼才進了屋。 一進屋就先把懷里的東西放在一邊,恭恭敬敬地給溫宥娘磕了一個頭,大聲道:“給大姑娘請安?!?/br> 溫宥娘點了點頭,秋菊道:“起來吧。這么晚了來大姑娘這,可是有事兒?” 杏兒抱起身邊的包裹,上前了兩步,依舊低著頭,把聲音壓小了些,也就比之前小了一點點,也讓聽的人耳朵直疼,“是嬌姨娘聽說大姑娘明日要去舅家,就拿了些日常繡的繡品遣了奴來,想讓姑娘順便帶著給四少爺的幾位舅母掌掌眼,也算是做奴婢的孝心?!?/br> 秋菊看了溫宥娘一眼,見面色無異,便上前拿了包袱,打開來讓溫宥娘看。有給張家外祖母的抹額、三個舅母的扇面、幾個表姐妹的荷包、幾個表哥表弟的劍穗扇套,東西雖小勝在精致,也是一片心意。 嬌姨娘這幾年的示好,溫宥娘自是滿意,對嬌嬌姨娘身邊跑動的杏兒也極為大方,賞了一小包果脯跟三錢銀子,又讓杏兒帶了一匹絲綢、一匹上等染色棉布回去給嬌姨娘,讓她給四少爺跟自個兒做一身衣裳。杏兒抱著東西出了門,碰見管著溫宥娘衣物修補的翠兒,又把嬌姨娘要的幾色線拿到手,高高興興地回了芙蓉院。這一切溫宥娘自然清楚,畢竟嬌姨娘所出的溫家四子溫長倬是養在老夫人身邊的,今年才六歲,十分的活潑伶俐。 本來原書中仇氏跟溫宥娘的父親恩愛一生,除了一個擺設的紅姨娘,并沒有其他女人,更別說庶出子女,當然也沒有溫宥娘姐弟在溫余卿七歲時長痘那一出。如果說現實的走向跟書中有什么不同的話,也就是從痘疹那一件事情之后徹底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嬌姨娘原本只是一家酒肆掌柜的女兒,平日里不是跟父親一起學釀酒,就是跟著去酒肆賣酒,閑時才學學針繡繡繡花兒,為人爽利潑辣,乃家中獨女,訂了自幼在酒肆幫忙的小掌柜入贅,本與溫府半點干系也無。也就在七年前,溫余卿跟溫宥娘雙雙得了痘疹那幾日,溫宥娘的父親不知為何在外喝醉了酒,唐突了嬌姨娘,為了嬌姨娘名聲計不得不納進府來。 這件事具體如何溫宥娘并不清楚,等痘疹過了得知當爹的在外面又納了一房妾,也只是冷笑著什么都沒說,橫豎也從來沒指望過那個男人半點對子女的關愛。不過對于嬌姨娘這個女人,卻是極有興趣。同在內院,多了一個不知道深淺的人進來,沒理由不去試探。妙在嬌姨娘也是個有心思的,才一進門便開始撒銀子打聽各路消息,倒是讓下面的人好賺了二十兩,全當賞了去當包打聽的黃果兒。 那段日子仇氏跟自己夫君大鬧了一場,嬌姨娘倒是趁機得了些許便宜,讓溫宥娘的父親在她那一旬能休好兩日,自然很快就有了身孕。這樣的好日子過了五月,嬌姨娘的身孕也才被查出幾日,隨著仇氏的一場潑天大病,溫宥娘的父親再也沒登了嬌姨娘的門。 在溫宥娘看來,嬌姨娘進溫府打的怕也是謀富貴的心思,肚子里有了孩子是心滿意足,在籌謀兩月不得見男主子反而被主母以關懷子嗣的名義禁了足之后,自然走了第二條路,給溫家的老夫人示好。 溫宥娘的祖母對于仇氏的痛恨不能用言語來表述,就她從不讓仇氏給她請安就足以看出她對太夫人選定的這個兒媳婦有多不滿。嬌姨娘給老夫人示好,老夫人為了惡心仇氏,直接將她帶到了自己院子里,多番照顧。等生下兒子,嬌姨娘徹底滿足了,又哭哭啼啼的把兒子給了老夫人教養,說是盡孝,硬是哄得老夫人高看了她一眼。 溫宥娘的父親可能是為了更加惡心溫宥娘姐弟,在自己這個庶幼子滿一歲抓周之時也用了家中嫡出男丁的字輩,取了大名溫長倬。對此溫宥娘并不怎么在乎,養在老夫人院子里的孩子,不管叫什么,以后長大了要親近也只會親近他們姐弟。等到溫長倬三歲的時候,溫宥娘親自給他起了蒙,到如今六歲,十分依賴她。 沒了寵愛的嬌姨娘不過兩三年完完全全的倒向了溫宥娘這一邊,每天堅持去給主母請安,不管溫宥娘的父親是不是歇在仇氏的屋子里,膈應得仇氏完全不想見她,卻又被嬌姨娘一句妾室自該守著妾室的規矩給駁了回去。 妾室跟主母作對,自然討不了什么好,仇氏要對付妾室完全輕而易舉。不過嬌姨娘卻從來沒叫過苦,反倒讓溫宥娘的父親十分滿意,覺得這個妾室十分的懂規矩,雖然不再進她的屋子,卻也偶爾關懷一下她所出的溫長倬,逢年過節的按著規矩讓外院備了東西往內院賞。至于嬌姨娘從主母那要不到的東西,老夫人和溫宥娘自然會想法子給她,這日子過得是十分愜意,完全不用看主母的臉色過活。 最讓溫宥娘滿意的是,嬌姨娘讓自己的兒子認張家為舅家,從來沒讓溫長倬跟仇家走動的意思。 嬌姨娘的想法倒是十分簡單,她進溫府大房當了姨娘,只得意了半年,便知道主母是個有手段且愛妒的,又跟溫家大爺真真情深意重,她沒傻到讓自己兒子去仇氏那討生活被養成一個廢物,還不如養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至少老夫人還會有兩分真心,以后分老夫人的嫁妝時還能討得一二。 不認仇氏的娘家為舅家的緣由就更簡單了,皇城底下被養殘的紈绔比比皆是,還不如靠著張家,雖張家不如仇家得勢,但溫宥娘姐弟為了以后多個兄弟扶持也不會讓自己兒子吃虧。溫宥娘親自給她兒子啟蒙,更是讓嬌姨娘堅定這個想法。 所以,每逢溫宥娘去舅家,嬌姨娘必定是會跟著準備些禮物讓溫宥娘帶去張家,只為自己兒子在張家露個臉。溫宥娘聞弦歌而知雅意,去舅家時常常帶著溫長倬前去,每次得的回禮并不少,雙方的關系自然越來越好,嬌姨娘每個季必然會給溫宥娘姐弟縫制一套外衣,納一雙布鞋,在溫宥娘姐弟去舅家的時候代替她們倆把老夫人哄得團團轉。 ☆、第005章 出門探舅家 次日一早,溫宥娘先去給祖母請安,隨后說了帶小酒兒去張家的事情。小酒兒就是溫長倬的小名兒,老夫人取的,說是嬌姨娘家是賣酒的,叫小酒兒也算是給個體面,后來叫著叫著大家圖個利索就叫小九了,小酒兒這個小名倒只有揶揄小九的時候才會叫。 溫老夫人不喜仇氏,當初將溫宥娘姐弟養在自己院子里,如今溫宥娘姐弟皆有名聲在外,外面的人都奉承自己教養有方,對仇氏是更加看不上眼,反而對張家越來越親近,溫宥娘要去舅家,當然也要備禮,對小九去張家的事情也十分樂見。等下面的人把禮備完了,老夫人才拍著溫宥娘的手道:“卿小子考完也有好幾日了,可別在外面玩大了心,還是得回來好好讀書,爭取考個狀元回來?!?/br> 老夫人這是想孫子了,可也知道溫余卿極少回家的原因,心里也苦著,只好尋了理由讓溫宥娘把弟弟從舅家帶回來看一看。溫宥娘是個孝順的人,自是點頭答應,哄得祖母貼心貼肺。老夫人一高興,從自己嫁妝盒子里拿了一根鑲紅玉流蘇小金梳出來,仔細插在了溫宥娘的頭上,要讓張家看看她對溫宥娘是真心的喜愛。 這次考上秀才的不只是溫余卿,還有張家二房的嫡次子,也就是溫宥娘的表兄張昀良也跟著考上了的,雖名次在末尾,可對于爵位只有最后一代的張家而言也是大喜事。溫宥娘戴著流蘇金梳,牽著小九上了牛車,讓夏荷拿了祖母的禮單一看,豐盛得出了自己的意料。最后暗自點頭,兩邊到底有著親戚關系,不只姻親關系這般簡單,現在張家不像以往那般混賬,有個有出息的小輩了,老夫人當然也面上有光,給的禮也重了。 小九在一邊伸著頭看,因年齡小不知物價高低,只看著一長串子的單子張大了嘴:“嘿,可真多哩?!?/br> 溫宥娘合上禮單讓夏荷收著,笑著去捏他的臉,“哪回舅舅們給得少了,才拿這點出去就舍不得?可見是個小氣的!” 小九掰著手指數了數,發現自己從舅舅家拿到的禮物也不少,又不肯承認自己是占了便宜的,就扯歪理道:“大jiejie真壞,拿進來跟拿出去可不一樣!” 坐在牛車里的溫宥娘跟夏荷哈哈大笑,鬧著小酒兒是個小財迷,以后得娶個金疙瘩回來。小九跺了跺腳,臉紅到了耳根子去,等見溫宥娘笑夠了才支支吾吾道:“大哥哥可在舅舅家?小九可想他了?!?/br> 溫宥娘摸了摸小九的頭,知道這話怕是嬌姨娘教的,想讓小九跟溫余卿多多親近,也想讓自己兒子以后一樣有出息,都是做母親的愿望,也不是什么壞心,“怕是想你良哥哥了吧?聽說他最近可撈了不少好玩意兒,等著咱們小九去玩呢!” 相比起溫余卿,張昀良的親和度明顯更高,小九只是個孩子,自然更喜歡會玩兒的良哥哥,不過他是個機靈鬼,可不上溫宥娘的當,只拉著溫宥娘的手笑嘻嘻地道:“小九可是去恭喜大哥哥跟良哥哥考上秀才的,才不是去玩的呢?!边@口是心非得又讓溫宥娘笑了一場,捏著小九的臉直喊機靈鬼。 小孩子正是玩兒的年紀,也少了些耐心,小九坐了一會兒又開始說話起來,跟著溫余卿嘮叨,“大jiejie,咱們怎么不坐馬車啊,走得可快了?!瘪R車跟牛車的速度當然不可同日而語,馬匹也比牛更值錢,在京城里除了大富大貴之家,甚少有馬車。 溫家是三品大員之家,當然也有馬車,馬也有三匹,不過不是誰都可以回回坐,也得看去什么人家,走多遠。溫宥娘喜坐牛車也自然是其中的理由,“牛車慢,可坐著舒服,舅舅家這么近,坐馬車可見不著外面那些好看的?!?/br> 大戶人家的孩子極少出門,小九才六歲,跟內院的女人們一樣被關著,對出門可歡喜著,聽溫宥娘這么一說,也接受了這個理由,把馬車壁旁邊的簾子掀了一條縫,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朝中文臣的府邸多在南面,宅子的大小都各有其規模,正道兩邊也沒有什么店鋪之類的,每隔九米便有衛城軍把守。勛貴與公主府的府邸在北面,與南面格局相同,本可以一條正道到底,但中間隔著皇宮,東西南北四條十二米寬的正道只便宜皇帝一家,其他人要四處走動都要繞路。從溫家到張家,要繞道走西面,從張家回溫家,要繞道走東面。東西兩面乃東西兩市,專門給人做生意的,十分熱鬧繁華,從南面過西面沒有正道可走卻有大道。東西南北四面的八米大道把整個京城像切豆腐似的切成了諸多塊兒,每塊里還有四米寬的胡同,被四面寬的胡同割裂的小塊兒里也有兩米寬的小胡同??偟膩碇v,整個京城除了最外面那一層被山水地勢所擋,基本上就是由方方正正的小塊兒構成。從南面路過西面一般的都走最靠近皇宮的第二條環形大道,恰在東西南北面通向皇宮的大鐵門外,雖看不到西市人來人往的繁華,不過買賣聲不絕于耳,也算聽到些許熱鬧。 等進了北面,從正道出大道,大道與大道之間分隔出來的叫坊,南北面各自專門有一坊用于民生,里面有酒肆、客棧、針線鋪子、銀樓等,雖不如東西市熱鬧,不過各家官眷卻是喜歡在這一坊里走動,比東西市安全得多。北面坊間的鋪面大多為北面的勛貴所有,雖打理的是下人,基本上各家都知里面的底細,只要不正大光明的把生意做到東西市去與民爭利,朝廷也大多不管。不過暗地里的事情,不被查出來自然沒事兒,被查出來了在大殿上被參一本是肯定的。溫宥娘在早些年才穿過來的時候也有琢磨過,像這種連出個門饒個路都得看府牌,出個城得要路引的古代,為什么有那么多作者想把女主角丟進來。后來穿久了也就麻木了,好好活著可比想那些有的沒的重要得多。 小九在牛車上坐了老半天,偏著頭看了半天,著實有些累了,從一開始的興奮變得懨懨兒起來。牛車是慢了些,可勝在安全,也沒馬那么容易被驚動,就算被驚動了,因牛走得慢,留給駕車人反應的時間也要多些。只是這種對仇氏的防備總不能說給六歲的孩子聽,孩子形色于臉,溫宥娘也擔心仇氏拿這個來拿捏小九跟嬌姨娘。溫宥娘自不知道,在她帶著小九離開不久,仇氏的母親坐著馬車登了溫府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