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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魔物的境界不低,竟直接將他拉到了魔界里來。 非魔界中人的修士一旦到了魔界里,被這里隨處可見的魔氣繚繞,會被一種空間逼仄感縈繞填充,喘不過氣來。 孟云池的幕籬在高低不一的亂石下憑風而動,柳絮發出輕吟,在細微的顫動。 他的動作迅不及防,執劍攻身而上,魔物冷笑一聲,召出自己的法器相迎。 暗色天空下雷虐風號,強勁的凌厲劍氣和暴擊掃過亂石堆,轟烈之聲乍響,兩人誰也不讓誰,每一招一式都帶著十足的致命力道,你來我往。 魔物一擊不成,反手蓄積一記暴擊,抬手攻上。孟云池橫劍擋下,側身避開他直沖面門的強勁魔氣,他的幕籬被那一擊的力道沖開,悠悠從空中飄落。 那魔物瞇了瞇眼,“倒是有一副好樣貌,可惜,”他說,“今日你就要死在我劍下了?!?/br> 他在虛空中伸手一抓,濃烈到幾乎要凝出實質的魔氣傾覆而下,兜頭把孟云池攏在其中,那具有腐蝕性的魔氣碰到他的衣袖,慢慢侵蝕,孟云池的衣袖便如被硫酸腐蝕一般融掉了一小塊角。 他眼中閃過一絲惡意,五指一收,魔氣瞬間合攏。 許久后他松開五指,那團在一起的魔氣外圍悠悠散去,露出里面一個被腐蝕得面目全非的身影來。 那身影動了動,忽的肢體扭曲,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四肢著地,動作緩慢的抬起頭來。與那天趴在中年人背上的那只一模一樣。 魔物面色一僵,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不,這不可能——” 隨著“嗤”的一聲輕響,他低頭看到胸前穿出的一點劍尖。 “什么不可能”孟云池的聲音幽幽在他身后響起。 他將穿透魔物胸口的長劍一收,鋒利的劍刃再一次劃過血rou,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對方踉蹌兩步,險些倒地,被那地上的扭曲身形抬手抓住了腳下長靴。它從喉嚨里發出模糊的音節,恍若渴求著什么,在孟云池淡漠的目光下得到默許,原本緩慢不已的動作忽然變得極快,瞬息間便纏到那魔物的身上,張開了嘴。 那張嘴無限裂開,仿佛沒有下限一般從唇角張裂到頸根,底下口中長滿了獠牙,讓人不禁聯想到七鰓鰻的口器。 那嘴一張一合,咬下了魔物后肩的一大塊rou,嘗到血腥味,它眼中猝然迸發出貪婪神色,絞著魔物的身體大掌往對方的頭頂一蓋,覷準了這具身體里藏著的美味靈魂,再次張嘴。 魔物忽然迸發出一聲叫喚,登時黑氣大盛,周圍的景色再次破碎,定晴一看,他們已回到那片竹林里。 魔物不見蹤影。 沒有嘗到最想要的東西,那辨不出形狀的身影動作緩慢的舔了舔掌爪中抓下來的殘留血液,像樹懶一樣慢慢朝孟云池爬過來。 “……” 孟云池低頭看了它片刻,淡淡道:“滾回去?!?/br> 那東西縮了縮,倏爾身影消失在原地。 閔行遠坐在窗邊看著手中的一個小巧的撥浪鼓,握著小鼓的把手搖了搖,鼓面登時被敲出咚咚的響聲,富有節奏。 他用手指撫了撫鼓面,忽而手中滲出魔氣,一點一點的將手中小鼓腐蝕毀去,在空中湮滅成塵埃。 閔行遠拍了拍手,繼續望著窗外,神色冷沉。 孟云池是在后半夜回來的,他收起長劍,發現寢宮里亮著一盞小燈,閔行遠端端正正的坐在小燈之前,捧著一本書在看。 “師尊回來了?!北P腿坐在榻上的小身影跑下來,繞著孟云池道:“那魔物怎么樣可有哪里受傷” “無?!?/br> 孟云池瞥了眼桌上的豆點小燈,“怎么還不睡” 閔行遠仰著小臉:“我擔心,我得先等師尊回來?!?/br> “是么,”孟云池給自己捏了個凈身訣,將閔行遠帶上床,“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br> “好,師尊?!?/br> 孟云池抬手滅了燈,轉身離去。 翌日鄭頡皖早早召見孟云池,卻得知孟長老并未歸來,寢宮里只閔行遠一人。 他心里一直有只貓兒在撓似的,明明早已急不可耐,卻又不得不強自將情緒按壓下來,接見吏部尚書商討今年的科考事宜。 “陛下?!蹦请q罄先艘娝牟辉谘?,肅穆蒼老的聲音回響在殿內,喚回他的神智,道:“陛下可是覺得還有哪里不妥” “并無?!?/br> 鄭頡皖低頭抿一口茶,借故掩去眼中的不耐。 “陛下是當今的天子國君,統率天下,理當對國事上心些,這滿朝的大小事宜都等著陛下定奪的旨意,馬虎不得,還請陛下多多注意一言一行,莫要再沉迷于不相干的瑣事里誤了國家大策決斷?!?/br> 邵玉清是開國元老,也是朝中唯一一個敢這樣毫不忌諱向鄭頡皖諫言的人。 都說忠言逆耳,但是忠言太多,強調了一遍又一遍,就變得刺耳了。 鄭頡皖放下手中的茶盞,碗蓋碰撞,他理了理錦緞長袖,道:“寡人知道,寡人自有分寸,邵愛卿不必一次又一次的強調?!?/br> 邵玉清默然片刻,顫巍巍的拄著手拐行禮:“是,臣僭越了?!?/br> 沒坐多久他便起身告退,背影蒼老,脊背卻挺得筆直,幾十年如一日。 馬車候在宮門外,小廝坐在趕馬前階上百無聊賴的等著,見人出來,立刻下車來趴跪在地上,給對方當人形rou墊,助他借自己的背踩上馬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