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
叫謝方知來? 姜姒望著他,他只朝她點了點頭。 姜荀不說自己到底為什么去叫謝方知,只說要見謝方知。 這與蕭縱剛剛來過一趟有沒有關系,姜姒也不清楚。 她只依言出去吩咐了紅玉等人傳消息,約莫到傍晚時候,謝方知那邊回說處理完手上事情就來,只是姜姒沒等來謝方知,卻先等來了另一個意想不到卻又應當在情理之中的人物。 章太妃。 不,應當是太后了。 從先皇的寵妃,到如今儀表天下的太后,她看上去已經蒼老了不少。 然而姜姒發現,盡管她瞧著年紀已經不小,可眉眼之間的風致卻不曾有減退,只是滄海幾許不復桑田。 章太后披著披風,夜里遮得很嚴實,似乎是悄悄出宮的。 姜姒見她時候嚇了一跳,而章太后只道:“姜小大人如何了?引哀家一見吧?!?/br> “太后……”她驚覺自己就要問出什么來,卻連忙將要說的話收回,只道,“堂兄還沒歇下,太后這里請?!?/br> 這里是姜荀的府邸,而不是原來的姜府,不過看上去極其精致,若是旁人見了,必要好生欣賞一番,可現在來的章太后看見什么都不覺得好。她要見的,也唯有姜荀一個人罷了。 姜荀手里拿著棋譜,看姜姒回來了,以為是謝方知到了,他將腹中的話理了又理,一轉臉卻發現外面走進來一個披著玄色披風的人,那身形一看便知是女子。 章太妃緩緩將兜帽放下來,便進了屋。 滿室生香,帶著幾分歲月里蹉跎的顏色,她看了姜姒一眼,卻是姜荀開了口,道:“姒兒,你先出去吧?!?/br> 實則沒有什么可瞞的,姜姒也知道,她步履沉重地出去了,然后發現外面在下雨。 謝方知還沒回來,莊閑也還沒到京城。 屋里忽然傳來了哭聲,姜姒聽出來,那是章太后。 姜荀將棋譜放下了,看著伏在自己身上流淚的女人,終究是半含著嘲諷半含著辛苦地笑出了聲,他長嘆一聲道:“你何苦來這一趟,叫他知道,又是一場算計?!?/br> “他都要算計你性命了,我還能顧得上什么?” 章太后哽咽了一聲,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哭泣,緊緊地攥著姜荀的手,不敢放開。 其實,她說得也沒什么錯處,正是蕭縱要算計他性命。 某些事情,大家也不都是沒長眼睛,姜荀并非因為要輔佐蕭縱才與章太后有了瓜葛,而是先與章太后有了首尾,才輔佐了蕭縱??扇缃袷捒v大業既成,如何能容得下姜荀? 原本以為他是不知道的,可想想蕭縱何等人物,隱忍蟄伏多年,又是先帝爺曾指定即位的人選,哪里能簡單了? 由是,今日這一出,一點也不稀奇。 只是姜荀千算萬算,也不曾算全了,自己竟然會是這樣的死法。 看章太后在自己面前哭,他心里卻平靜極了,于是忽然憶及凈雪庵上,他陪著姜姒一起回京城那一段行程…… 姜荀沒有說話,只與她靜靜待在一起。 外面姜姒卻坐不下,她擁著手爐,就在檐下站著,等了許久,孔方那邊說謝方知在來的路上了,姜姒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不多時,章太后就從屋里出來了。 看得出她眼眶有些紅,整個人都透出一種疲憊和恍惚,從里面走到檐下臺階的時候,她一直壓抑著的苦楚,便都透了出來,化作她頰邊兩行淚:“終究是我害了他……” 她也不曾管姜姒是不是聽懂了,又看了一眼悄悄躲在一遍看她的蕭化凡,而后慢慢行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見了影蹤。 蕭化凡偶然出來,看見那人離開,小心地看了姜姒一眼,上來拉姜姒的手,卻發現她手心冰冷,于是呵了口氣,把她手放進自己兩手之間攏著:“干娘,外頭冷,還是進屋去吧?!?/br> 姜姒回頭看了他一眼,笑笑道:“屋里更冷?!?/br> 屋里燒著地龍呢,哪里會冷? 蕭化凡似乎有些不明白,也不進屋去,只陪著姜姒站在檐下。 謝方知來的時候,便瞧見姜姒與蕭化凡都在外面等。 他摘了外面罩著的狐皮大氅,便上去將姜姒摟在懷里,壓低了聲音問道:“太后來過了?” 姜姒點了點頭,想要說什么,可看著謝方知那一幅早料到如此的表情,也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陪著姜姒一同進屋去了,見了姜荀這模樣,也不知說什么,慢慢坐了下來。 姜荀終究還是讓姜姒出去了,他有話單獨對謝方知講。 “有什么話不能讓姒兒聽?” 謝乙坐在邊上,看著姜荀。 這是姜姒的堂兄,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當初便是他二人一力佐著蕭縱上來,可如今姜荀竟然這般模樣。 姜不藥,是不藥而愈,還是無藥可救呢? 天知道。 姜荀兩眼里有些靡散的光,略一勾唇道:“只是覺得,沒必要叫她憂心罷了。姒兒是我捧在手心里疼著的,你若敢對她不好,他日我做鬼也不放過你的?!?/br> 謝方知聽了便笑:“到底是你在酸我,還是我在酸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