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
于是,一抬眼,又是闊別了許久的京城。 有時候,謝方知覺得自己是一只倦鳥,在外面晃蕩久了,終究還是要歸巢。 可他的家,已經在一場火中消無。 京城還是這樣繁華,而他已滿面霜塵。 趙藍關一干武夫遠遠從長街那頭過來,看見這般的謝方知,也不知怎的竟有幾分熱淚盈眶。 “好個老謝,這多少年沒回來過了??!” 謝方知牽著馬,看著一群漢子下馬來跟他勾肩搭背,便道:“是有些久了?!?/br> 是有些久了啊。 緩緩勾唇,謝方知接了趙藍關遞過來的酒囊,便喝了一口烈酒,然后把韁繩一拋,徑直上了旁邊高樓,與眾人喝酒去。 趙藍關與他并肩而行,粗豪如舊,不過上酒樓轉角時卻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 謝方知似乎不知道趙藍關什么意思,反而問了一句。 趙藍關道:“姜四姑娘啊……” 怎么看謝乙這樣子,一點也不在乎呢? 謝方知兩手叉著腰,儼然昔日紈绔模樣,見眾人先進去了,他站在門外,才不咸不淡道:“一會兒先進宮拜過皇爺再說,陳防己如今混得還不錯吧?她想嫁,我謝乙一向憐香惜玉,又怎能讓四姑娘不高興呢?嫁,一定要好好嫁?!?/br> 笑容滿面,春風一般和煦。 趙藍關不知怎么發了個抖,只覺謝方知似乎根本沒變,還是這吊兒郎當模樣,可又到底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了。 第八十七章 秉性 一轉眼,滿京城都是謝乙回來了的消息。 街頭巷尾,誰不唏噓慨嘆一句,終究是浪子回頭金不換,那謝大公子如今瞧著,哪里又覺得輕浮呢?終究還是時易世變,連著人也尋不回舊日的模樣??粗m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改變實則很大。 不知多少已經嫁人了的深閨少婦,聽聞這消息,暗暗用繡帕壓了眼角,又是欣喜又是遺憾。 更不知多少人問:謝乙是什么人? 于是,總有那么些個京城里的老人兒們一笑,將那聲音拉長了,放緩語調,故作深沉道:“你說謝大公子啊,這你都不認識?且聽我慢慢與你道來……” 不過,謝乙這么個不為父母守孝如今沒心沒肺又回來了的人,其實不怎么值得人稱道。 可人們的目光和言語,又忍不住地投注到他身上去。 只因為,他姓謝名方知字乙,乃是謝氏一門那曾經名滿京華的大公子。 如此風流俊俏人物,當初不知多少人與他有過往來,更不提多少閨閣女子對此人芳心暗許,奈何世事弄人,天降一場大災于謝氏一門,如今三載時光,轉瞬悠悠,謝大公子依舊孑然一身,形影相吊,豈不叫人長嘆? 遙想當年,諸人把酒臨風,卻是少年豪氣。 謝方知與趙藍關眾人在酒樓里痛飲這一會兒,風言風語已經長翅膀一樣飛走了。 外頭下著小雪,街道上一駕馬車駛了過去,朝著姜府的方向。 眼瞧著要過年了,陳防己乃是姜老太爺的外孫,也往姜家這里帶了不少的東西。 如今陳防己孤身一人在京,上頭再無父母長輩,由此今年過年也來姜坤這里走一遭。 不過自然也有尷尬處,那便是他翻過正月,便要迎娶姜姒。 好在沒嫁之前,他們還要表兄妹相稱,避是應該避,可避之不及的時候,見見卻也無妨。 更何況,姜姒不是那等拘束于繁文縟節的人。 因此,在花園轉角的地方瞧見陳防己的時候,姜姒很自然地頓了頓腳步,斂衽一禮:“陳表哥?!?/br> 畢竟是閨閣中女子,姜姒出門也不算很多,即便是出門也碰不著陳防己。如今陳防己乍一見姜姒,抬眸一掃,便見她姿容越發艷麗,仿若那深海里明珠一斛,平白傾出萬千光華來。 陳防己也拱手,慢慢一笑:“四表妹?!?/br> 到底是“姒”或是“四”,興許只有陳防己清楚。 二人雖打了個照面,但到底不能多說什么,姜姒也絲毫沒有多說的意思,便繞過長廊,順著往東廂下去了。 陳防己站在后面看她,又看了看這廊檐,終究姜姒是他一個觸不可及的幻夢,也代表著他落魄時候遇到過的所有屈辱與困頓,而如今,他仿佛能通過自己娶姜姒這一件事證明什么。 他原以為,自己對姜姒,不過也是一種執念。 可他沒想到,在自己與傅臣之間,姜姒竟然選擇了他陳防己,到底又叫他心里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歡喜? 陳防己站了一會兒,又去拜老太太了。 離開了的姜姒想起方才陳防己的表情,便問回頭看過兩眼的紅玉:“他是什么表情?” 紅玉搖搖頭。 姜姒明了,如今的陳防己,也該是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厲害角色了。 人啊,都是在變呢。 即便是老太太,當初設計那落魄寒士的時候,可有想過今日陳防己也幾乎成為了與姜荀并肩的大人物呢? 一報還一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