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看了緣閉上眼睛睡了,姜姒才出了來。 院落異常簡陋,屋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化了的雪水,在屋檐下匯成了小小的一灘,還有個凹痕。 整個院落,透著一種老舊和市井的味道。 姜姒很少見到這樣的地方,不由多看了兩眼,又想起高門大戶的錦衣玉食,蓬門蓽戶的粗茶淡飯…… 紅玉回來得有些遲,倒是帶回來不少的東西,都給了緣放下了才走。 如今了緣才有兩三個月的身孕,也沒到事事需要人照顧的地步,在凈雪庵的日子也清苦,如今沒什么過不下去的。 走的時候,她對姜姒千恩萬謝,姜姒卻淡淡地一笑。 出了來,紅玉打量著姜姒的臉色,低聲道:“四姑娘怎的救了這樣不自愛的人?都是出家人了,還鬧出這樣的丑事來……” 出家人是該無欲無求,六根清凈,可偏偏尼姑庵里有幾個六根清凈的? 姜姒就從沒信過這些。 不過紅玉這話說得不錯,這了緣是不自愛。 姜姒憐憫的不是了緣,是她腹中的孩子。 不過,姜姒揉了揉自己眉心,道:“不是我要救她,是旁人要救?!?/br> 八珍方才伺候在姜姒的身邊,早知道這“旁人”指的是謝公子,不過不敢多言,扶了姜姒上車,又叫來車把式,這才回了姜府。 倒是姜姒一路都在思考,先頭是她對謝方知偏見,讓她先入為主地認為是謝方知的錯,其后才激怒了謝方知。 若有下次再見,須得給他道個歉。 不過謝方知這一盤棋,下得也著實叫人看不懂了。 一面交好傅臣,一面跟蕭縱這邊還有往來,現在是蕭縱不要他自個兒的孩子,謝方知卻要暗中從中作梗,但是他為什么偏偏挑中了自己?在旁人看來,她姜姒應該與傅臣算在一起。 莫不是,謝方知接近傅臣,乃是傅臣那邊知道的? 這些都等問了謝方知才知道。 不過對蕭縱,姜姒卻是完全清楚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發頂,便垂下了眼簾:看樣子,荀堂兄早先說的不曾有錯。 這人絕不是個好人。 懸崖勒馬,她該慶幸自己發現得早吧? 心里暗嘲之時,姜姒已經回了府。 此一去耽擱了近兩個時辰,老爺子姜坤是今日早晨回府的,下午老太太接了姜荀回來,便與姜坤見過了,現在姜姒只能單獨去見。 她回府先往善齋堂走,剛進門便瞧見上首左邊坐著姜坤,一滿頭白發,卻精神矍鑠,看人的時候一雙眼則透著深邃。 這是閣老的眼神。 縱橫朝堂多少年,姜坤見過的大風浪太多了,可他沒想到,子子孫孫并非自己所能控制的,他一直以為自己將幾個兒子教得很好,可兒子們長大了,翅膀就硬了,像是所有的大家庭一樣,最后還是鬧了分家。 一分家便要爭家產,爭家業,一幫人你來我往,跳梁小丑一樣斗得面紅耳赤。 那時候,姜坤便覺得,自己風云了半輩子,從翰林院熬到了內閣,偏偏享不到天倫之樂,年紀大了,也心灰意冷了,便直接離了家遠游,四處拜會早年的朋友們。 姜坤是皇帝一黨,從不結黨營私,皇帝也放心叫他到處走,如今朝中需要他了,他躲也躲不了,索性回來。 只是才回來,竟然就聽見老四那一房竟然干出那等的混賬事來,差點沒將姜坤氣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到了這個時候,姜坤才好了一些,坐在屋里跟姜荀說話,順便考??夹K麑W問。 正說著,外頭便來報說姜姒來了,姜坤倒是記得自己這嫡親孫女,打小就是聰明的,不過往日總歸有些怯懦,這一回卻完全不一樣了。 姜姒進來的時候,自然是大大方方,步履從容。 姜荀也坐在旁邊看她,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位位高權重的祖父,姜姒原不大熟悉,更不清楚在自己出嫁之后,姜家到底是什么情況,只聽說老太爺的身子不是很好。在姜嫵出賣了姜家之后,到底最后成了什么樣,也無從得知。 現在見到這一位祖父,姜姒難免生出幾分敬畏的心來,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姒兒給祖父請安,祖父康健?!?/br> 有許久不曾見到,姜坤倒沒想到這丫頭變化這樣大。 想起她與姜荀親厚,姜坤臉上便掛了幾分笑,顯得慈和:“都說是女大十八變,姒丫頭變化也大,差點叫我沒認出來?!?/br> 摸了一把胡子,姜坤點著頭,道:“我才打南邊回來,給你們兄妹幾個帶了幾套孔明鎖,幾套書,文房四寶,都已叫人給你們送去了。姒丫頭也別站著,坐下吧,陪著祖父這里說說話?!?/br> 姜荀笑了一聲,道:“四meimei如今可是才華不小,前陣子聽說還認識了謝家姑娘?!?/br> “哦?” 姜老爺子陡然一震,眼前一亮,看向了姜姒。 姜坤雖是閣老,也年長許多,可與謝江山比起來還差上一些。 當年在翰林院里,姜坤與謝江山可是時常下棋,也知道謝氏一門家風如何,對謝家子女的才華更是毫無懷疑。 聽見姜荀說謝家姑娘,姜坤便立刻知道這說的是謝銀瓶了。 姜姒卻有些不大好意思,解釋道:“祖父可別聽荀堂兄瞎說,孫女不過是與謝家姑娘略聊了幾句,還不曾說什么話呢。謝家銀瓶jiejie才華驚人,孫女玩玩不敢與之相比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