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他這才驚覺自己做了什么,一時沖動,如今卻不知如何收場了。 躊躇沉默一陣,謝方知避開了她的直視,從袖中取出一方手帕來,上頭毫無花紋,便細細上去擦了姜姒嘴唇,還有她唇上沾著的他的血。 “……方才謝某無狀,冒犯了四姑娘……我……” “……” 姜姒沒動,任由他動作,將唇上痕跡清理干凈。 都說是朋友妻不可欺,他已告誡過自己無數次…… 謝方知扶了扶額,舌尖略一觸自己嘴唇,便嘗到了腥味兒,他心道自己麻煩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被她激怒,更不該有如此舉動。 如今可怎么收場? 他試探道:“那個……四姑娘若覺得在下冒犯,我……以身相許?” 姜姒瞬間“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她順手從謝方知手里抽走了那一條手帕,細細將自己嘴唇拭過一遍,又同時開口道:“你是想叫我以身相許不成?有衣冠禽獸辱我,安能使我許禽獸?” 眼皮子狠狠一跳,謝方知一直覺得自己嘴毒,不料還有更毒的。 姜姒上一世早就是嫁為過人婦的,又曾有過那樣一段不堪的經歷,如今除了心煩意亂、對謝方知印象陡降之外,再無半分波瀾。 只是情緒未免有些低沉,她甚至覺出了幾分尷尬來,轉身便想要走。 這時候了,謝方知原不該再問姜姒幫忙之事,畢竟自己…… “四姑娘……謝某雖好色,可了緣腹中之子并不出自謝某。我風流韻事這許多,有尼姑庵一樁,于我而言不多不少,謝某不必大費周折作假?!?/br> 話說得誠懇,也帶了幾分愧疚。 謝方知站在廊上,忽然恨起自己那壞名聲來,若非如此,又怎會叫她誤解? 姜姒已下了臺階,站住腳步。 風刮面有些冷,她握緊了手指,似乎思考了一會兒,便道:“她懷有身孕,我救她,但我并非圣人佛陀。我救她,有條件。事成之后,你須答我一問,且欠我個人情?!?/br> “……” 謝方知在考慮,他又忽然覺得她不蠢了。 “若換了一個人叫你幫忙,你也這樣提要求嗎?口頭上的話,作不得真?!?/br> “來求我的是你謝方知,我才如此?!?/br> 若換了一個人,姜姒直接叫人抓他起來了,還能到這里來不成? 這話,是說他比較特殊嗎? 謝方知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只勉強平靜道:“我趁夜將人藏入四姑娘車內,還望四姑娘入京之中為她尋個好住處,了緣對謝某……至關重要?!?/br> “人在我手里,諒你也不敢如何?!?/br> 姜姒擺了擺手,便朝著前面走去。 謝方知不知她信不信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可一見她清瘦背影逐漸消失在林間,便終于撐不住了。 他頭腦脹痛的一片,像是被把刀扎進了胸膛,更深更見血。 謝方知似乎終于站不住了,他差點倒下去,扶了一把廊柱,才慢慢地坐在了臺階上,兩手肘撐靠在膝蓋上,修長十指交叉緊扣在一起,卻埋下頭,額頭靠在拇指指甲蓋上,冷透了。 姒兒…… 終究不是他的姒兒。 眼簾闔上,謝方知也冷得發抖。 背后柴房里,謝方知與姜姒方才的動靜,似乎吵了了緣。 了緣走到了門邊,聲音顫抖,有些害怕:“謝公子,我……我是不是讓四姑娘誤會了什么……” “……無事?!?/br> 謝乙聲音輕得像是聽不見,坐著很久沒動。 第四十六章 烏篷船 謝乙這人,的確輕浮得叫人無法捉摸。 姜姒昨夜回了地方,到了窗前,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翻窗進去,所以繞了一圈,走了前面,還好沒被人發現,才重新進去了。 鞋襪已經有些微濕,她脫下來之后,便將之放在爐子旁邊,之后才縮進去睡了一覺。 不過并沒睡多久,天便明了。 一早起來,姜姒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按著昨日的約定,那小尼姑這時候應該已經藏在了馬車后面的箱子里,姜姒只要裝作什么也不知道,事情便成了。 只是這件事謝方知并沒完全安排好,畢竟也許事發突然,或者他也沒想到還有個了緣,所以并沒有找好住處。 也就是說,回了京城之后,姜姒還必須找借口把這件事給辦好。 別的不說,就為著在宮門外,謝方知的欲言又止,姜姒就要幫他,因為她想知道他到底要說什么。 作為與傅臣關系最近的至交,這個人對傅臣的了解,至少要超過她。 想著,便已經梳洗打扮好。 離過年的日子不遠了,姜老爺子也該到京,姜荀若能回去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