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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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佑坐下來,喝了口茶,嘆息道:“又來和我抱怨數目大做不完,說工人們嫌工時多,又道人手、機器都不夠,一件一件的都是些煩心事?!?/br> “那你是怎么說的?”璧容問。 “我說年底給每個工人漲二兩銀子的紅利,他又嫌多,同我討價還價起來,直到聽我說掌柜的漲一百兩時,這才停住?!闭f起這事,沈君佑頗有些頭疼。 他們這些做掌柜的在鋪子里都是頂了身股的,工人多了紅利,掌柜的紅利自然就少了,這些道理她自然懂。 “年掌柜當初怎么會舉薦這么個人過來?!辫等菪睦锊唤?。 “這個劉掌柜原是個小乞丐,無父無母,后來被個當鋪里的掌柜收留,從小就干跑堂的活,半輩子見慣了各行各業的人,極會察言觀色,招攬生意。不過也許正是小時候挨窮挨怕了,才養了一身摳門的毛病?!鄙蚓拥?。 璧容點點頭,想起了另一件事,“哦,對了,今早接到了一封朔州來的信,說三爺要來京里,我估摸著這會兒人已經出了太原了?!?/br> 沈君佑聽了一皺眉頭:“他來做什么?” 璧容搖搖頭,又同他講:“到底是你親弟弟,而且這事父親那里不會不知道?!?/br> 沈君佑沒再說話,閉著眼睛又思索著作坊的事,過了一會兒對璧容道:“這些日子我可能要留在作坊里,不會太早回來,你吃了飯就帶著孩子歇息,不必等我,叫下人在外間留門就好?!?/br> 璧容猶豫了下,點點頭。 ———————— 一連幾日,沈君佑都早出外歸,起初鋪子里還有人因為工時長而伺機鬧事,后來大伙見東家親自上陣指揮,烈日當頭也不休息,吃一鍋飯,喝一瓢水,全然一副與眾人同甘共苦的模樣,漸漸的,怨言便平息了下去。 廣昌記后堂里,馮大掌柜領了個斜肩佝僂著背的瘦小男子穿過抄手游廊,進了一道門里。 “東家,榮壽來了?!瘪T大掌柜道。 那紫檀木太師椅上坐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集芳茶樓給榮壽銀子的華服男子。 路達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道了句:“來了?!?/br> 那榮壽滿臉堆做了一團笑,諂媚地彎下腰給路達盛請了個安。 “這回可是打聽著什么有用的話了?還是說拿著了織布圖了?嗯?”路達盛張著一副鷹眼,尖細的聲音里帶著絲陰冷,有時候榮壽聽著,不自然地就會聯想到宮里那些穿著暗紅色衣服白面尖聲的太監們。 說起那織布圖的事,可是叫榮壽好一陣氣憤。 沈記如此大張旗鼓地在京城又是招工人,又是請工匠做織機,錦繡坊里沒有不知道的,要說起這沈記的織布機,人們都道是和別家長得不一樣,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樣,又都說不出來。于是便有不少人打起了這織布機的主意。 廣昌記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派去的人正是他。他花了二十兩銀子買通了興華街的一個木匠,可沒成想那沈記留了一手,工匠們只知道個大概的樣子,內里的機密卻是見也沒見著。 事情辦砸了不說,還賠了二十兩銀子進去,可把榮壽心疼的了不得,從此也就恨上了沈記。 “哎呦,路爺,小人可是盡心盡力給您辦事吶,可不敢在您眼皮底下投機取巧啊,路爺?!睒s壽諂媚地表達著自己的忠心。 路達盛哼了一聲,伸手撣了撣袖子,道:“行了,廢話就打住吧,撿著要緊的說,爺可沒有這么多時間聽你閑扯?!?/br> 榮壽連連稱是,趕忙說起了沈記準備向榮平齋購絲線的事情來。 路達盛聽了一愣,過了一會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他拿手沾了沾眼眶,慨嘆道:“連庫里的絲線夠不夠都不算清楚了,就敢接下這么一大單子生意,看來是我高估了他呀,罷了罷了,就叫隆和記撿了這個‘大便宜’吧!” 榮壽被他這番話說的一腦子漿糊。 路達盛輕輕一笑,吩咐馮大掌柜:“一會兒你就去榮平齋找他們少東家,就說我路家以每斤多二分的價錢買下他們家庫房里的所有絲線?!?/br> 馮大掌柜一皺眉,勸道:“東家,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銀子,況且,咱們庫里的絲線還有不少,眼瞅著馬上就要到雨季了……” “不礙事,不礙事,這批線我是要送給隆和記的?!?/br> 馮大掌柜略一琢磨,便明白了這個“送”字的含義,點點頭不再多說。 倒是那榮壽還一團疑云,問道:“路爺,好巴巴的,您送線給隆和記干嘛?” “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回去把你方才同我講的事情原封不動地再轉達給靳廣祿就行了,順便再把我向榮平齋高價買絲線的事情捎帶腳提上一提?!闭f完,路達盛瞇著眼睛,表情甚是愉悅。 “對了,沈記工人那邊怎么樣了?”路達盛又問。 “這兩天沈君佑親自去作坊里指揮,烈日底下也和工人們一塊曬著,又要給工人年底發紅利,鬧事的人便都不說話了?!?/br> 路達盛撇著嘴角陰森森地看著榮壽,“他沈君佑話花錢平亂,你就不能花錢造亂嗎?用多少銀子回頭去賬上支?!?/br> 榮壽連連稱是,見路達盛揮手,忙跟著馮大掌柜悄聲退了下去。 從屋里出來,他才拽了拽馮大掌柜的袖子,小聲問道:“大掌柜,東家到底是怎么個意思?” 馮大掌柜一板臉看向他,“東家剛才怎么說的,不該問的就別問,有些事知道多了對你不好?!?/br> 說完,就徑自走了。 榮壽撇撇嘴,罵罵咧咧地自語了一陣,才小心地從后面的角門離開。 ———————— 且說這榮壽從廣昌記出來,從路邊攤上買了兩個炊餅,一邊吃一邊走,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靳宅門前。 靳府書房里,靳廣祿剛洗完澡,穿著件白大褂,頭發濕漉漉地背在后頭,坐在羅漢床上喝茶,一旁的小丫鬟正跪坐在后面給他梳頭發。 見著榮壽進來,一揮手,叫小丫鬟退了下去。 榮壽給靳廣祿見了個禮,急忙道:“東家,我剛從沈記那邊打聽到一個大消息,怕耽誤了您的大事,飯都沒敢吃一口就急急忙忙的就過來了?!?/br> 靳廣祿白了他一眼,道:“我什么時候短了你吃了,說吧,說完了去賬房領賞?!?/br> 榮壽嘿嘿笑了一聲,開始說正事:“今個兒我問了沈記的一個小伙計,他們家的劉大掌柜從昨個兒開始偷偷摸摸地在錦繡坊各家鋪子里收起了絲線,我就想起來他們前頭接的一筆單子,我估么著準是絲不夠用的了?!?/br> 靳廣祿聽了眼睛一亮,急問道:“哦?這話確定屬實?” 榮壽一拍頭信誓旦旦地道:“千真萬確,我榮壽拿腦袋擔保!”笑了兩聲又低聲下來:“來您這前我剛從榮平齋出來,您猜我碰上了誰?” 靳廣祿忙問他是誰。 榮壽沉聲道:“廣昌記的馮大掌柜!榮平齋的少東家正送他出來。后來我一打聽,原來不光是沈記在買,廣昌記也在跟他們買,每斤絲還比沈記多出了二分利!榮平齋本就和廣昌記是老主顧,自然要先賣給他?!?/br> 靳廣祿聽了不由得沉思起來。他可不相信路達盛這番是巧合,思來想去,定是廣昌記早就得知這個消息,準備先沈記之前把全京城的絲都收了,搞不好他是要接著對付沈記的名頭占據整個京城的絲綢市場! 不行!決不能在這件事上再被廣昌記得逞! 靳廣祿招來一個小廝,急聲喝道:“去叫大掌柜的過來!愣著干什么,快去??!” 那小廝忙跑著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吳大掌柜趕了過來,跑的一身的汗,氣喘吁吁地向靳廣祿見了個禮。 靳廣祿看見吳大掌柜,忙吩咐道:“明個一早……不行!你現在就去,叫上二掌柜、三掌柜的一起,實在不行把伙計也捎上,務必在兩天之內把全京城的所有絲線都給我收進來,別人二分利,你就出三分利,總之不能叫一兩絲線落在別人手里!” 吳大掌柜聽得一腦袋漿糊,看看榮壽,又看看靳廣祿,疑惑道:“這,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收起絲線來了?” 靳廣祿便叫榮壽把方才跟自己說的話再對吳大掌柜說一遍。 吳大掌柜聽完,不由得謹慎了起來,問榮壽道:“榮壽,這事可含糊不得,你真是親眼看見廣昌記的馮大掌柜了?他去榮平齋當真是要買絲線?還給了二分的利?” 榮壽被他問的心里有些發虛,眼睛微耷,強自鎮定地回道:“大掌柜,千真萬確,人是我親眼看見的,話是榮平齋的一個伙計親口跟我說的?!?/br> 吳大掌柜思量了一會兒,對靳廣祿道:“東家,收下全京城的絲,這可是一筆數目不小的銀子啊,咱們犯得著為了沈記這區區兩千匹布的生意下這么大的注嗎?若是一個不慎,咱們可就全完了?!?/br> 靳廣祿被他這番話說的猶豫了起來。 榮壽這會兒已經明白了過來。原來路達盛打的已經不單單是沈記的主意,還有隆和記的主意,難怪他會說要讓隆和記撿了這個“大便宜“呢,這“便宜”可真夠大的! 吳大掌柜見靳廣祿猶豫了,趕緊繼續添油加醋起來,問向榮壽:“上回東家叫你打聽的沈記的來頭,你可查清楚了?” 榮壽沒想到他突然問起了這個,微微一愣,才點點頭。 “這個沈東家祖籍朔州府山陰縣,家里是當地有名的富甲豪紳,他在家里排行第二,他大哥在光祿寺做個六品的監事,倒是他那位夫人,好像和禮部侍郎吳大人家的二媳婦是手帕交?!?/br> “就這樣?”靳廣祿好似聽了多大的笑話,搖搖頭嘆道:“不過身后有個三品的侍郎,就敢這樣膽大,到底是太過年輕了,沒見過大世面!” 吳大掌柜皺著眉頭聽完,突然想起什么,沉聲道:“東家,你別忘了,這吳大人和內閣的胡大人可是一向交好?!?/br> 靳廣祿聽了一愣,笑著的嘴角不由得僵硬了起來。 吳大掌柜正想再添上兩句徹底打消了東家的念頭,還沒開口,卻見靳廣祿站起身來,氣急敗壞地道:“胡大人又怎么樣,我可不怕!他沈君佑不是張口閉口掛著為商誠信嗎,我看他買不到絲,這布要如何織!” 回頭吩咐吳大掌柜道:“不必多說了,你這就去帶人去,兩天之內,我要錦繡坊里再也買不到一根絲!” 吳大掌柜還要再說,卻見靳廣祿一記怒光射過來。 吳大掌柜見狀,嘴里的話生生地憋了回去,應聲退了下去。 回到鋪子里,吳大掌柜把靳廣祿的吩咐同二掌柜、三掌柜的說了,伙計阿勝也在旁邊。 阿勝聽完了吳大掌柜的話,急的跳起了腳:“大掌柜的,咱們隆和記幾十年用的可都是正兒八經的杭州絲,若是貿貿然換了別家的絲,咱的牌子可就倒了!您再去勸勸東家吧,這,這可萬萬使不得??!” 吳大掌柜本就心煩的不行,忍不住發起火來:“你以為我沒說,東家一門心思認準了,我再過去,去干啥?找罵還是找打?你有意見你去和東家說,我可不去觸那個眉頭了?!?/br> 說完,便和二掌柜、三掌柜一同出去辦事去了。 阿勝失望地看著他們出去,嘆了口氣,手里摸著新織的一匹綢緞,自言自語道:“這做的叫哪門子的生意??!簡直就是在斗氣!這京城真是沒法待了。哎!” 搖搖頭,耷拉著頭去了前頭鋪子。 ☆、第139章 明修棧道 老三沈君律到京城的時候,錦繡坊內的市面上已經買不著一兩絲線了。不少家小門面的綢布莊、繡坊都撂下了門牌,暫時關了張,整條大街顯得冷清的緊。 沈記雖說開著大門,可情形也不外如此。 只有西街那棟玲瓏翹曲的三層小樓依舊門庭若市,甚至比以往還要昌盛幾分。 在老百姓的心里,如果說隆和記是一只豺狼的話,沈記在他面前就儼然一只手無縛雞之力的兔子,其結果一定是被吞下的命運。 如今,只怕滿京城的商戶們都等著隆和記這頭豺狼快點把沈記趕回山西,消了火氣,他們也好重新開張做生意。 沈記后堂里,劉大掌柜坐在下首太師椅上連連嘆氣:“不管怎么說,東家倒是快拿個主意,今早三掌柜帶著伙計們跑遍了四郊五縣,也沒有買回來一根絲,有些商鋪是確實沒有,有些卻是根本不敢賣給咱們,再這樣下去,不單單是孫老東家的那兩千匹布,我們在京城將會一敗涂地,永無翻身之地!” 沈君佑忽然輕聲一笑。 劉大掌柜見了險些拂袖而起,被身邊的三掌柜拽著袖子攔下了。 三掌柜忍不住回道:“這個時候了東家怎么還能笑得出來,這隆和記擺明了是在和咱們叫板,不過咱們要買絲線的事情知道的人甚少,他靳廣祿是怎么知道的呢?” 劉大掌柜哼了一聲,道:“這還用琢磨,明顯是咱們鋪子里有泄密的,搞不好還是隆和記一開始就放進來的眼線!真是陰險歹毒!” 沈君佑倒是全不在意,可就是這副云淡風輕的表情最叫劉大掌柜不滿。 “行商的哪有不陰險的?說到底是咱們技不如人罷了?!?/br> 三掌柜一聽懵了,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東家,難不成您打算就此認輸了?” 三掌柜的話音一落,連劉大掌柜也驚呆著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