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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煞星夫妻勵志實錄在線閱讀 - 第97節

第97節

    二月二龍抬頭那天,沈記在錦繡坊正式開了張。

    開張的當天,嚴宓帶著一眾官員內眷來過來捧場,給沈記開了個亮堂的開門紅。

    鋪子里的一應料子,除了元宵游船那日用過的那匹“邀月起舞”外,不見一匹徹幅獨花的緞子,可以說是擺明了告訴隆和記和廣昌記,沈記沒有要同他們搶生意的打算。

    以往在山西那樣自織自染,壟斷市場的法子擱在京城是萬萬行不通的。

    就說在錦繡坊里,做絲線買賣的有三家,染布的作坊有七家,織布的更多,至于做刺繡的便是數都數不清了。所以,在這里,織布的就做不了染布的買賣,賣絲線的也別妄想著能自己開繡坊。

    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了,沈記的布賣的不好不壞。因為有著之前那些夫人奶奶們的宣傳,每天來鋪子轉的人不少,可仔細算起來真正肯花銀買的人卻只是看的人里面的三分之一。

    今年的春天來得早,三天初的天,桃花已經開的嫣然一片。街上、河畔,到處洋溢著暖暖的春意,枝嫩風聲搖翡翠,花妍曙色綻氤氳。

    沈記鋪子后面的內堂里,沈君佑正坐著聽賬房報賬,屋里還有大掌柜劉庸,二掌柜關恒。

    賬房老吳撂下算盤,在賬本上又添了一筆,遞到了沈君佑面前。

    沈君佑看了眼新添的數字,撂下賬本,沒有說話。

    一旁站著的劉大掌柜見了,不由得伸出袖子在額頭上抹了抹汗。

    他原是朔州鋪子里的大掌柜,是年掌柜向二爺舉薦才得以提升到了京城做新鋪子的大掌柜,可如今生意做成了這樣,無論如何他都難辭其咎。

    沈君佑端起茶盅一口灌了下去,茶盅放下時與茶碟發出的碰撞聲,在落針可聞的屋里顯得尤為刺耳。

    “別站著了,都坐下吧?!鄙蚓拥?。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這才各自坐下了。

    “咱們來京城的日子短,比不上其他幾家布莊,都是京城的老字號,所以生意不好,也怨不得大伙兒?!?/br>
    劉大掌柜一聽這話,屁股還沒有坐熱,又站了起來。

    “二爺說這話,我這張老臉可就沒處擱了。我身為鋪子的大掌柜,實在有負二爺看重?!?/br>
    沈君佑擺擺手叫他坐下。

    “劉大掌柜做的如何,我都是看的見的。這幾日我仔細地琢磨了一番,不管是隆和記還是廣昌記,這些老字號們一心想的都是做朝廷的生意,卻忽略了老百姓才是最大的買家。我們初來乍到,要想在京城博得一席之地,就一定要先從他們想不到的地方入手,這樣等他們轉過頭發現的時候,我們已經站穩了跟腳?!?/br>
    “話是這樣說,可老百姓手里沒有銀子,哪里買得起我們的布?!标P恒所問的正是眾人心里的想法。

    “一個老百姓手里的銀子是少,可一百個呢,一千個呢,一萬個呢,還少嗎?”沈君佑看向眾人。

    眾人一下子被問的啞口無言。

    “我們之所以跑來京城開鋪子,就是因為京城的人流多,人多生意就自然多?!?/br>
    沈君佑思慮了下,吩咐關恒:“找幾個聰明的去打聽打聽,各地販布的客商什么時候來,住哪家客棧,買哪家的東西,把他們的行蹤都去給我摸清楚了?!?/br>
    吩咐下去的第二日,就有了回音。

    “每年二月、四月、七月、十月是京里客商最多的時候,這些客商里湖廣、江西、遼東的居多,其次還有膠州、休寧、揚州的商人,大都住在泰安客棧和流芳客棧?!标P恒回道。

    泰安客棧和流芳客棧是秦淮兩側最有名的客棧,一家臨著東水關,一家在夫子廟附近,都離著碼頭近。

    關恒又道:“前幾年都是買隆和記的多,這兩年隆和記的價錢高了,買的人就少了?!?/br>
    沈君佑顯然對這個答案頗為滿意,“既然嫌隆和記賣得貴,那我們就落價,一匹布里多讓他五尺,務必要把這些客商搶過來?!?/br>
    “二爺……”關恒躊躇了一下,“就算咱們肯讓利,可除了隆和記,廣昌記,不少布莊都看準了這單生意,跟那些客商又都是老主顧……”

    “我問問你,全國上下哪里沒有布,杭州的杭綢,潞州的潞綢,四川的蜀錦,他們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坐船來京城?”沈君佑問關恒。

    關恒皺著眉頭想了想,猛然醒悟過來,一拍大腿道:“為了京城的名字?!?/br>
    沈君佑點點頭,“咱們在忻州的時候也知道,地方的人們都喜歡拿京里的東西來說事顯擺,并非是京里的東西多好多好,而是因為京城是天子腳下。所以只要是京城的東西,只要價錢合適,無論是哪個牌子,他們回去都能當成京城最時興的料子來賣?!?/br>
    聽了這番解釋,眾人都明白過來。

    沈君佑思慮了一下,對劉大掌柜道:“去問問京城各大客棧的被面、床幔都是幾年一更換,跟他們掌柜的說用咱們沈記的布,還有酒樓、成衣鋪子、喜鋪,統統一匹布收半匹的錢,我要叫京城的百姓們都認識我們沈記的牌子?!?/br>
    若說方才一匹布里減去五尺的利,他們還有的賺頭。

    可一匹布收半匹的錢?這生意還做個什么意思?

    不過劉大掌柜只敢在心里這么想,東家發的話,他只好聽從。

    這件事還沒有消化下去,就又聽沈君佑問道:“不知道諸位可去過京城的貨棧?”

    有人點頭,有人搖頭,但腦子里都不明白沈君佑為何這么問。

    沈君佑繼續道:“各家布鋪都聚在錦繡坊,雖然形成了京城聞名的織染街,可也存在著一定的弊端,譬如說離著遠的人想過來買匹布,就要坐轎子甚至是馬車,有些人嫌麻煩,索性就會到附近的貨棧里去買,久而久之,貨棧就形成了京城的一大商行。另外,京城跟咱們那里不同,這里水路通達,商賈行商大都選擇水路,不但安全,又節省人力。而大凡有碼頭的地方也會有貨棧,有些小商賈甚至會直接拿著帶來的東西去貨棧里賣,再把銀子換成京城的東西拿回去賣,以此賺其中的差價。如果我們能叫全京城的各大貨棧都賣我們沈記的布,我們還用愁生意沒處做嗎?”

    壟斷各大貨棧?這件事做起來怕不是比上一件還難!

    在座的幾人臉上都有了為難之色。

    沈君佑怎么會看不出來,耐著性子和顏悅色:“我知道大伙為難,可如今上頭有隆和記、廣昌記兩大家壓著,咱們就只能從他們不主動涉及的地方下手。咱們晉商向來講究結交相與,這樣的行商路子不必我多言,在座的諸位沒有不清楚的吧?!?/br>
    言出必行,行之必果。

    當天下午,沈君佑就帶著關恒一起去了京城的各大貨棧。

    商人沒有不牟利的,沈君佑給出的價碼極是劃算,幾家貨棧的掌柜當下就同意了。

    忙活了一天,回到家時已經過了晚飯的時辰。

    屋里,夏堇坐在大炕上在教如意玩翻繩,璧容正聽著豪哥兒和承哥兒背論語,承哥兒還勉強背的下來,豪哥兒卻已經眼皮子打架,站都站不住了。

    沈君佑推了門進來。

    “二爺回來了?!毕妮缽拇采舷聛?,出去打了盆水給他凈手。

    “今個兒怎么回來這么晚,晚飯我叫三娘在鍋上溫著呢?!辫等蒗亮诵碌?,拿過架子上搭著的常服伺候他換上。

    “下午去京城的幾大貨棧轉了一圈?!鄙蚓拥?。

    如意看見他坐下,手腳并用地爬過來,一伸胳膊,奶聲奶氣地說了句:“爹爹抱抱?!?/br>
    沈君佑聞聲笑了起來,寵溺地刮了下的她的小鼻子,“好,爹抱?!?/br>
    抱只是借口,小丫頭真正的目的可不只是這樣。

    只見她利落地抱住沈君佑的脖子,兩腳踩著沈君佑的胳膊,往他肩膀上竄,不一會兒就騎到了他的脖子上。

    璧容一回頭瞧見了,厲聲訓斥如意:“沒大沒小的,快從你爹頭上下去來!”

    如意撇著嘴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理她。

    璧容見她又犯了小姐脾氣,氣的要過來拽她,如意見璧容過來,兩手摟緊了沈君佑的脖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沈君佑剛想要給如意求情,卻被璧容搶先一步說道:“這回你不許插手,這丫頭再不管就無法無天了?!?/br>
    說完就把如意拽了下來。

    如意待在璧容懷里又哭了一會兒,見老爹真不過來求情了,這才撇著小嘴,跟璧討起饒:“錯,如意,錯?!?/br>
    小丫頭剛兩歲,說話還不是很利索,大都是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吐,連不成句子。

    “知道錯了?”璧容問她。

    如意忙點了點頭,小腦袋死命地往璧容懷里鉆。

    “下次不許這樣了聽見沒有?!辫等輧赐炅怂?,又耐著性子給她講道理:“爹爹累了一整天,我們要疼爹爹,不能往爹爹頭上騎,對不對?!?/br>
    小丫頭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扭過頭沖著沈君佑臉上吧唧親了一口,以示自己的疼愛。

    沈君佑笑著把女兒抱過來,很是一通親,逗的滿屋子都是如意的笑聲。一旁站著的豪哥兒見了,露出了向往的神情來。

    “時候不早了,你們也快回去睡吧,今天沒有背下來的,記得明天要繼續背,可不能放在一旁不管了?!辫等菝嗣栏鐑旱念^叮囑他道。

    豪哥兒聽了臉上露出喜色,忙點頭答應。

    剛要抬腿,卻又被沈君佑叫住了。

    “我記得你昨天也在背這一篇,可有此事?”沈君佑一邊抱著如意,一邊問他。

    “回父親的話,是……”

    “你打算背到什么時候?!鄙蚓犹а劭粗?。

    豪哥兒被他嚇得一個激靈,“我,我明天一定背下來……”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今天晚上不許睡覺,何時背下來了何時睡,聽明白了?”

    豪哥兒蔫聲蔫氣地回道:“聽,聽明白了?!?/br>
    “大點聲音?!鄙蚓雍鋈惶Ц吡松らT。

    “聽明白了?!?/br>
    沈君佑蹙著眉頭擺擺手叫他回去了。

    待豪哥兒走的遠了,璧容才出聲道:“你對他是不是太嚴厲了些。你當著他的面那么寵如意,他看在眼里,心里必定會不平衡?!?/br>
    沈君佑嘆了口氣:“兒子不像女兒,寵不得?,F在狠一點,將來才能有出息?!?/br>
    璧容明白他是為著豪哥兒的將來的考慮,可豪哥兒是個心思很敏感的孩子,若是一頭扎進了岔道里,誤解了沈君佑的用意,可是得不償失的。心里盤算著明天得去和豪哥兒好好聊聊。

    用了晚飯,璧容問起鋪子里的生意來。

    沈君佑同她說了今天對掌柜們說的話。

    “今天下午我到京城的幾大貨棧里逛了逛,和他們的掌柜談了談,以著每匹布讓他們五尺的利,把東西放進了貨棧里,可我又發現,那貨棧里如今賣的不只是白記和景萃坊的東西,還有來京的那些客商帶來的杭綢、蜀錦?!毕肫疬@事,沈君佑就有些頭疼。

    璧容從床上坐起來,搬起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伸手在他的太陽xue上輕輕按揉起來。

    她沒有繼續沈君佑方才說的話,而且說起了那次和嚴宓逛街時,遇到的那個叫阿勝的小伙計來。說自己這個去打探敵情的,最后竟被糊弄著做了他家的買主。

    末了,璧容才無意地說道:“有時候,做成買賣的未必都是掌柜,而是跑街迎客的伙計?!?/br>
    沈君佑聽了一愣。

    “伙計見的人、說的話最多,可生意成了卻沒有他們的錢。如果咱們每賣一匹布分能給伙計半尺的錢,叫他們見了人就說咱們的布好,你說這樣可行不可行?!?/br>
    璧容正要低下頭聽他的意見,卻被他一個大力翻身壓在了身下,強健的雙臂緊緊箍著她的身子。

    “你真是我的智多星!”沈君佑在她的額上狠親了一口。

    璧容被他的孟浪嚇了一大跳,氣的在他背上錘了兩下,“我跟你說正事呢,你又不正經?!?/br>
    “正經?正經怎么給如意添弟弟,誰前陣子鬧換著要生兒子來著?”沈君佑挑著眉頭問她。

    她什么時候“鬧換”了!不過是因為有一回如意說想要個弟弟,才和他略提了提。

    沈君佑可不理這一套,反正事情是她提出來的,佳人相邀,豈有不從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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