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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過路陰陽在線閱讀 - 第50節

第50節

    總有些東西,會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些。

    面無表情的,張修齊抬起了頭,看向睡在床上的那人,魏陽此刻早就人事不知,顯然是沒撐到驗收成果的美妙時刻。目光在對方安逸的睡臉上停留了片刻,張修齊抬手關掉了臺燈,和衣睡在了另一側空蕩蕩的床鋪上。

    第115章 猜度

    因為睡得太早,天還沒亮,魏陽就醒了過來,昨晚似乎沒有夢到任何值得稱道的東西,當睜開眼時,他的注意力立刻就粘在了面前那人身上。

    張修齊身上穿的不是那套自己見慣了的棉質睡衣,而是一身便裝直接躺在床上,就跟隨時都要蹦起來走人似得。他的睡姿也不再是那種規規矩矩的棺材板式仰躺,而是轉身側臥,恰巧好跟自己相對而眠。

    跟曾經睡著了就茫然無知的孩子氣不同,現在張修齊的睡臉不再那么平和,英挺的眉峰微微皺起,像是連熟睡都無法安撫他的內心,清醒時那種堅不可摧的冷硬化作了一種無言的緊繃,帶著些想要讓人去安撫的僵硬和脆弱。

    不知是哪點擊中了內心,魏陽只覺得自己恢復了些體力的身體開始蠢蠢欲動,想要去抱一抱,親一親面前這個男人,用手指撫平他眉峰的褶皺。他也的確伸出了手,然而還沒碰到對方的面頰,那雙緊閉的眼睛突然就睜開了,兩人的距離太近,近到魏陽都能直接在對方的黑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趁人睡著時偷襲,怎么說都有點尷尬,然而小神棍是個什么反應速度,手一偏就落在了張修齊肩頭,咧嘴一笑:“齊哥你醒了啊,我還在想要不要叫你一下呢?!?/br>
    說著,他已經不著痕跡的收回了手,翻身下床,不過等站定以后,這貨才發現窗外天色還黑著,估計連五點都不到,這個點叫人起床無論如何都早了些吧?不過話已經說出口了,再改也來不及,魏陽裝作沒事人一樣的伸了伸胳膊,輕咳一聲:“睡太久骨頭都要硬了,等會小區外的早餐攤兒應該也開了,我去幫你們買個早餐好了。齊哥你想吃什么?”

    張修齊沒有回答,默默從床上爬了起來,看了眼身上有些發皺的衣褲,不經意的皺了皺眉,拉開了一旁的衣柜,取出一套全新的換洗衣物,干脆利落的轉身走出了臥室,沖衛生間去了。

    不一會兒,嘩嘩的水流聲響起。

    齊哥去洗澡了?他似乎沒有大早上洗澡的習慣啊……這才明白對方不是躲起來換衣服,魏陽偷窺的心才稍微安靜了下來,然而后知后覺的想起了小天師受傷的手臂,才過去幾天,傷口肯定還沒有好利落吧,怎么這么不留心就見水了呢。不過家長就在隔壁,再給他個膽子,現在也不敢跑到浴室里幫忙洗頭擦身了,魏陽想了想,直接從柜子里翻出了醫藥箱,準備好碘伏和干凈的繃帶,計劃來個補救性包扎。

    沒過多長時間,浴室里的水聲停下了,張修齊走了出來,黑發還有些濕,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經全換好,整齊的簡直馬上就能出門會客。魏陽嘖了一聲,走上前去:“齊哥,你的胳膊還沒徹底恢復,濕水可不好,讓我幫你重新包扎一下吧?!?/br>
    這次話里沒什么旖旎味道,傷口感染絕不是小事,魏陽可不敢在這上面輕忽??粗鴮Ψ秸J真的表情,張修齊面無表情的瞥了眼隔壁書房緊閉的房門,似乎覺得為這個打攪舅舅不好,他沒說什么,徑直走到了客廳的沙發旁,坐了下來,猶豫了一下,才解開了扣子,挽起了長袖。

    如果換是之前,現在齊哥應該都脫光上身,乖乖等上藥了吧?不知怎地,魏陽覺得心里酸溜溜的,定了定神,他才走過去準備解開那些淋濕的繃帶,誰知當碰到張修齊的手臂時,他突然覺出有些不對,齊哥身上的溫度太低了,根本就不像是洗過熱水澡的樣子,難不成是沖了個冷水澡?

    現在氣溫雖然不算太低,但是大早上顯然也不該洗冷水澡,齊哥也不是當年那個不會用熱水器的缺魂版本了,魏陽微微挑了挑眉毛,偷眼打量過去,只見對方臉板的簡直堪比頑石,看起來都不像是面無表情,而有點像是僵硬石化了。

    腦袋只是那么一轉,魏陽突然有點想要偷笑的沖動,大早上會讓男人沖冷水澡的事情,算來算去也就那么一樣了,齊哥他這是,長大了?

    天魂回歸之后,按道理說正常的生理反應也會慢慢恢復,也不知道曾先生教他了些什么,不過會這么刻意的隱藏這種正常反應,簡直就跟個孩子沒什么兩樣。其實想想看,缺了二十年的情緒和為數不少的記憶,齊哥恐怕也還真需要重新學習很多東西,只不過這張冰塊臉太有偽裝效果了,讓人很容易就忘掉了這些事。

    想明白這里面的所以然,魏陽心底立刻就蕩漾了起來,只要不是一塊真正的石頭就好辦,而且現在看來,齊哥對他也不是很排斥嘛,等到時機成熟,總要主動出擊試試看才行……

    腦袋里一團烏七八糟,魏陽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不慢,很快就換好了新的繃帶,傷口恢復的還算不錯,總算讓人了去一件心事。收拾完醫藥箱,窗外已經亮了起來,魏陽也去洗漱了一把,穿上外套沖張修齊說道:“齊哥,我下去買早點了,你……”

    他原本想說你坐在這等會兒就好,但是張修齊已經站起了身,走到了門口。這是要陪他一起去的意思?難不成是昨天因為那個鼻血事件,又讓引發了什么連鎖反應……要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種貼身跟隨的待遇了。

    然而魏陽可沒工夫細想這些,能跟齊哥多待一會絕對不是壞事,推開大門,他跟小天師一起走了出去,一直到坐上電梯,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有些緊張的抿了抿嘴唇,輕聲說道:“對了齊哥,我昨天把符玉放在床頭柜上了,你看到了嗎?都是因為我,符玉才會碎掉,我記得那是你父親留下的……”

    “不是你的錯?!睆埿摭R冷聲打斷了他。

    電梯的空間可不算大,四面的墻壁都光潔如鏡,雖然沒有面對面,魏陽還是看到了從那張冰塊臉上一閃而過的情緒,齊哥應該是見到那包碎玉了,并且知道符玉碎裂的原因,甚至可能還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如果他記得尸傀,那么三尸呢?邪佛呢?家仙呢?他們并肩走過了那么多危險,經歷了那么多事情,齊哥會忘記嗎?

    突然之間,魏陽對“失憶”這個說法產生了些懷疑,而當懷疑涌上心頭,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也就有了不同的解讀方式。也許齊哥不是不記得,只是不想再跟我深入接觸了?因為什么?因為曾先生說的那些“敵人”嗎?

    雖然腦袋里閃過不少念頭,但是魏陽臉上沒有露出半點異樣,反而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說,那也是你父親留下來的。我是不會制作符玉,但是只要能做到,不論什么你要都可以跟我說,還有那組骨陣,我覺得也可以試試孫云鶴的法子,他不是研究出了普通人使用巫骨的法子嗎?”

    這話頓時讓張修齊的面色更冷了,直接說道:“不用,我能學會怎么做符玉的?!?/br>
    等做出來呢,還我一個新的嗎?魏陽的眼睛落在了對方緊握的拳頭上,心底有點說不出的滋味。不管張修齊隱瞞了什么,最終目的恐怕都不是為了欺騙,而是一種更為復雜的情緒。沒事,他不愿說,我還不能猜嗎?不過是從養成游戲變成了解密游戲罷了。

    就像苦中作樂,魏陽沒有反駁。電梯門悄無聲息的打開,張修齊逃也似的走了出去,魏陽無聲的笑了笑,跟在他身后,也跨出門去。

    等早餐買回來時,曾靜軒已經起來了,只是看了一起出門的兩人一眼,什么話都沒說。吃完早飯后,他簡單的囑咐道:“我今天還有些事情要出門,估計中午也不會來了。小齊,你今天不能再繼續畫符了,最好修養一下,等到晚上我回來再說?!?/br>
    說話時,他還看了魏陽一眼,似乎這話不全是說給張修齊聽的。魏陽自然心領神會,笑著沖曾先生點了點頭,意思是他會把人看好的??吹絻扇艘粋€面無表情,一個笑容可掬,曾靜軒搖了搖頭,也不再說什么,拿起旅行包直接出了門。

    等到房門關上時,張修齊已經邁開了腳步,想要往書房走去。魏陽笑呵呵的攔在了前面:“對了齊哥,我昨天跟黑皮聯系過了,聽說他找來的裝裱師父這兩天都有空,隨時可以帶著畫去找他,既然曾先生出門了,我想過去把這事辦了,省得一直掛在心上?!?/br>
    他根本沒說找裝裱師是去做什么的,更沒說畫是什么畫,然而張修齊還是停下了腳步,扭頭看了過來。從那板著的臉上,魏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齊哥很明顯知道他說的是什么,而那種除祟換來的報酬,難道也算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隨意一笑,魏陽開口說道:“畢竟那東西是齊哥你發現的,也只有你懂得所謂的‘氣運’到底是什么,既然今天也不用趕工了,不如陪我走一趟?”

    話雖然是問句,但是魏陽的語氣里可沒多少探問的意思。如他所料,張修齊也沒有拒絕,只是皺了皺眉,就慢慢走到了他身邊。

    這種無聲的動作,有時候反而比言語來的更為生動。

    魏陽笑了笑,走進書房,從書架上取出了那幅原濟大師的真跡。畫中畫雖然稀奇,卻怎么也比不上齊哥真正想法重要,這個機會,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的。

    第116章 揭裱

    黑皮介紹的那位裝裱師傅姓周,家住城西長樂街,也算是舊城區的一部分,附近小巷錯綜復雜,還有成片的低矮民居,那間工作室就隱藏在這些民居之中,雖然拿著詳細的門牌號,魏陽還是花了些工夫才找到地方。

    說是工作室,其實就是個老宅改建的小四合院,從外面看,裝潢跟尋常住家沒什么兩樣,然而推開院門,一股混雜著墨汁和漿糊的味道就撲面而來,有幾間屋子明顯經過改造,窗戶都加寬加大,添加了換氣設備,還有個類似蒸房的房間,緊閉的門扉里傳出些淡淡的化學藥劑味道。

    這種架勢魏陽打眼一看就心知肚明,所謂“裝裱”恐怕只是副業,制假販假才是工作室的主力營生。書畫業向來也是假貨泛濫的行業,技法高超的裝裱師又有哪個不懂仿造的門道,既然黑皮敢跟自己推薦,肯定也是那位周師傅手藝精湛的緣故。

    來迎門的是個帶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上下打量了兩人,直接開口:“你們就是亮子介紹來的,畫帶來了嗎?

    魏陽笑著舉了舉手上的畫匣,如果是普通客人,恐怕還有一道驗看的過程,但是顯然黑皮這個柳家人的身份很好用,那人根本沒有過手的意思,點了點頭,直接帶著他們往偏廳走去。

    偏廳不是會客室,而是一間正兒八經的工作間,四壁掛著的都是畫卷,有些是成片,有些則是進行晾曬的鑲料和畫心,兩米多寬的工作臺擺在屋子正中,上面放著十來把刷子和一些盤盤碗碗,顯然是已經做好了準備??吹綆兹诉M門,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迎了過來,眼睛沒有放在客人身上,反而緊緊盯住了魏陽手里的匣子,開門見山問道:“原濟大師的真跡?還有畫中畫?”

    顯然這兩條才是讓他接下這單的最大原因,魏陽點了點頭,把畫匣捧了過去:“周師傅您先請過目?!?/br>
    老頭可不跟他客氣,接過了畫盒就朝工作臺走去,用干凈的綢布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把畫軸捧了出來,也不急著展開,而是先仔細檢查了一下軸頭和褙紙,才把畫軸放在了桌上,慢慢展開了卷軸。

    當看到畫軸全貌時,周師傅不由贊了一聲:“竟然是本家手筆,技術不錯??!”

    他說的不是那幅畫,而是畫的裝裱,在裝裱界也是有門派之別的,蘇、滬、揚、京就是最大的四宗,魏陽之前也看過畫軸,只能辨認出是仿古裝池,根本分不清是哪家的風格,不過看周師傅的反應,想來這幅畫的裝裱做得相當不錯。

    然而贊過之后,周師傅卻皺起了眉頭,伸出手上上下下把畫摸了個遍,又仔細的看了看裱褙的接縫,開口問道:“是誰說這畫里有畫的?”

    魏陽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了句:“怎么?這畫有什么問題嗎?”

    周師傅冷哼一聲:“畫有沒有問題我不清楚,但是這裝裱可是正經的揚裱,而且很可能是清末的新作,我學了一輩子裱畫,比這更薄的漿子也屈指可數,這樣裱起來的東西,怎么可能夾帶別的畫進去?”

    裝裱一行就算有各種各樣的技法,基本規則也是不變的,想要在裱件里藏東西,首先就要把畫加厚幾層,才能確保里面的東西跟外面隔開,不至于互相浸染。因此只是一上手,周師傅就覺出了不對,這畫太薄了,根本就不可能藏有東西。拿這么件珍品過來,如果不是被人蒙了,簡直算得上砸場子了,萬一他把畫揭開了,里面非但沒有畫中畫,還把原畫給傷了,這事算誰的?

    魏陽顯然也是知道周師傅的顧慮所在,但是他沒有作答,反而擺出一副為難的姿態,扭頭看向站在身邊的張修齊:“齊哥,你原先說的那什么氣運,現在還有嗎?”

    張修齊皺了皺眉,冷聲開口:“有,比這間屋里所有的東西都強?!?/br>
    這話讓周師傅愣了一下,什么氣運不氣運的,這是哪門子的說法。魏陽卻露出了笑容:“有就好,那就拜托周師傅了?!?/br>
    “你還要揭裱?”周師傅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看起來有些要生氣的樣子。

    一般而言,古畫能不揭裱還是不揭的好,每次都是對畫本身的一種傷害,更別說面對這樣的精品,簡直可以算得上暴殄天物了。

    魏陽面上露出了點歉意,誠懇說道:“這真是挺重要的一件事,還要煩勞周師傅,我們只是想看看里面的東西,畫重新裝裱可以慢慢來,都交由您處理?!?/br>
    這話說得有些深意,要知道裝裱行是有很深水分的,揭裱更是一種極易造假的手段,只因宣紙都是分層的,一些手藝高超的裝裱師就能把一張宣紙劈做幾份,然后分別重新裝裱上色,當做真品來賣,這種造假模式極難被人認出,畫主更是難以察覺,因此黑皮才說揭裱需要客人親自上門,就是為了避免這種瓜田李下的事情發生。

    而魏陽現在說重新裝裱可以慢慢來,就是默認了他們可以用一些手段,甚至是偽作一副畫,作為事情的謝禮。周師傅既然一生浸yin書畫,自然也很清楚手里這件絕對是樣真品,而且是沒怎么問世,直接就被藏家珍藏了起來的佳作,這一揭的報酬,實在是不低了。

    只是沉吟了片刻,周師傅就當機立斷,應了下來:“也罷,反正是你們的東西,我就當做是學學前輩的手藝吧?!?/br>
    都是揚州裱的傳承,可以親手揭這么一副上好的裱畫,也是件十分難得的事情,周師傅不再推脫,跟兒子一起站在了工作臺前,準備開始處理畫卷。

    揭裱是個精細活,但是這種前輩精雕細琢過的裱件,揭起來卻不怎么花費功夫,周師傅手腳非常輕快,邊用軟毛刷沾水處理畫卷,還邊跟兒子說著什么,顯然是把這當成是現場教學了。魏陽和張修齊則坐在了一旁,成了兩塊背景板,靜靜觀賞著周師傅行云流水的動作。

    就這么干坐了半個小時,魏陽突然漫不經心的說道:“也不知里面藏的是什么,連原濟大師的真跡都只能當掩護殼子,齊哥你真覺得里面的氣運很強烈嗎?”

    “不是強烈,是奇特?!睆埿摭R微微皺起了眉頭,從剛才起,他的態度就有些變化了,看得似乎比魏陽還認真些,隨著揭裱的動作,他突然覺得畫里的東西產生了一些變化,變得似曾相識,但是說不出究竟是哪里熟悉。

    “沒想到還能在找到這樣的玩意,那其他幾樣呢?就沒有類似的氣運嗎?”魏陽又問了句。

    “沒有?!睆埿摭R答得干脆,注意力完全沒放在這邊。

    魏陽輕輕唔了一聲:“也是,能從林老家摸出一樣就不錯了,齊哥你說是吧?!?/br>
    這句話的聲音太輕,語氣也太過自然,就像是無意識的閑聊,張修齊隨口應了聲,魏陽卻立刻接道:“你果真還記得林老家的事情?!?/br>
    這話的語氣可有點不太一樣了,過了幾秒,張修齊才反應過來魏陽說的是什么,挺直的腰背立刻就僵硬了起來,魏陽就跟沒看到似得,雙眼平視著前方,淡淡說道:“除了這個,尸傀和我家那只狐貍,齊哥你也記得吧?所有那些妖魔鬼怪,你都記得,只是把我這人給忘了?還是說,那枚天魂回來之后,你才發現被我給‘騙’了……”

    那個“騙”字的尾音里帶出了顫抖,就像是在壓抑心中的不甘和難過。張修齊覺得心臟有些發悶,但是這里不是個密閉場所,他也確實不知道應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只能握緊了雙拳,把自己繃的更緊一些。

    這邊在努力逃避,那邊,看著快把自己崩斷的小天師,魏陽的眼底有了一抹暖意。他不怕跟人躲貓貓,玩這種類似調情的游戲,但是他想要的,并不只是個游戲。

    輕聲呼出了口氣,魏陽的聲音里多出了些重量,一種要自己的心剖開似得忱摯:“可是那些都是真得,真到快把我耗盡了。從小沒爹沒媽,還被人忌憚憎恨,我失去的東西太多太多,多到不敢再跟人分享的地步,好不容易抓到點什么,根本就無法放棄。齊哥,你可以繼續花時間調整,或是慢慢考慮,但是別裝作不認識我,別這么干脆就把我扔出你的生活,也別……”

    停頓了一下,他似乎再找更貼切的用詞,最終露出抹了苦笑:“……也別躲著我?!?/br>
    最后三個字帶著一種類似懇求的東西,張修齊抿緊了嘴唇,胸腔內擠壓的那些東西幾乎都要擠破他的心臟,可是夢里那張冰涼慘白的面孔還在不?;厥?,凍結了那些讓他坐立不安的東西。那人說有不忍失去的東西,他又何嘗不是!

    矛盾來的如此猛烈,幾乎都要溢出體表,魏陽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復,卻等到了一個猜測的結果,他們的確有事瞞著他,而且是相當重要的事情,重要到讓這個不會撒謊的小天師都要努力的欺騙自己。

    那究竟是什么?

    心底泛出了一絲寒意,魏陽剛想說些什么,工作臺前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咦,只見周師傅拿著一把小鑷子,輕輕從桌面上夾起了什么。

    “這東西不是畫,等等,看起來像是某種記錄?或者是……地圖?”周師傅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古怪,顯然是沒料到畫里真夾了東西,還是這么奇葩的一樣物件。

    只見鑷子上夾著片不大的絹布,因為太過稀薄,幾乎都是半透明的,在燈光的照射下,隱隱約約能看到上面涂抹著一些東西。

    張修齊猛地站起了身,看到那東西的一瞬間,他突然醒悟過來,這氣運他的確見過,跟孫云鶴那本手稿里帶出的幾乎一模一樣!這難道就是那伙人要找的東西?

    而另一邊,魏陽的目光卻有些發直,就在絹布離開桌面的一瞬間,他胸口突然燙了起來,像是有什么在灼灼燃燒,那是骨陣帶來的反應!

    第117章 夢見

    明明沒有任何動作,骨陣突然就起了反應,像是滾油中滴入了一滴冷水,那種熾烈的感覺似乎在灼烤他的靈魂,魏陽不由伸出手想要拽下骨鏈,然而當虎口碰到骨陣的一瞬間,他眼前的景色發生了變化。

    光線驟然暗了下來,明亮的工作間化作一片虛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不見天日的樹林,夜色如影,磷火如燈,他走在那片密林之中,面前的樹梢和藤蔓被一團團黑影撥開,踏足之處,連那些長長的草莖都為之倒伏。他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帶著讓這片密林為之臣服的力量,可是溢滿在胸腔中的,卻是無邊的憤怒。

    那怒意像是在灼烤他的靈魂,他一步一步的走著,沿著那條辟開的道路前進,陰風呼嘯不休,如同厲鬼的哀泣,煞氣猶若實質,濃稠的包裹在身周,然而這些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穿過了那條如同黃泉鬼道的林間小路,來到了一片空地之中。

    那是一片很大的空地,樹木、雜草、鳥雀,乃至蟋蟀螞蟻都無影無蹤,在空地的中央,有一塊半人多高的巨石,那塊石頭通體漆黑,上面散發著類似晶石一樣的幽光,在磷火的照耀下,泛出不祥的光澤。此物名喚陽魓,乃是一種天外墜落的隕星,色黑而質密,能夠阻隔一切陰陽之力,是道門最難得的材料之一,然而如此的奇物卻被放置在了這片莽林之中,只因它鎮壓著某種更為恐怖的事物。

    相傳古時有天星墜世,輕則能毀人城池,伏尸盈野,重則洞穿陰陽,直墜幽冥。這些被隕星擊出的深坑稱之為天坑,凡有天坑所在,周遭皆有異象。這里的天坑就是其一,因為太過危險,在百余年前被道門高人所封,面前的陽魓就是封印的關鍵所在。

    如果挪開陽魓,他是否就能踏入幽冥,尋回那人的殘魂余魄,為其奪舍續命?

    他輕輕的笑了,鬼道兇險,也兇不過著寂寥人間,他可以豁出命來去拼這一把,甚至不惜犧牲附近百里之內所有生靈的性命。

    緩緩朝前走了兩步,他拔出了一把木劍,插在了堅硬的地面之中。當那纖細脆弱的劍身切入泥土時,天上的烏云散了,這夜并非沒有月色,相反乃是月盈之日,滿月如同銀輪,本該光華大方,照亮天際,然而此時的月亮并不怎么亮,它所有的光輝似乎都被那柄木劍吸引,束成了一道窄窄的銀鏈,直墜那片空地正中。

    這是月華之力,這也是天星之力,陰中孕陽,又非陰非陽。隨著光華蘊滿,有什么引出了陣法的力量,那是個大陣,花了不知多久才完成的陣勢,一個不可能存在于世間的陣法。

    濃稠的黑暗出現了,圍繞在充盈月華的木劍旁,那猶若實質的陰煞之氣開始沸騰、燃燒,如同被置入了烈焰之中。而另一側,圍繞著陽魓的則是至純至剛的陽煞之力,是完全不遜于這陰煞之海的力量,本該咆哮激發的陽力卻如同凍結了一般,沒有波瀾,凝沉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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