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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之下,乙骨一度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他回憶之前的畫面,總覺得看哪里都不順眼,比如初見蘭波先生時最重要的第一印象他沒重視,和對方說了幾句話就匆匆離開,會不會讓他覺得很失禮…… 大腦一團亂麻,乙骨久久無法發聲。 他現在連回頭看一眼蘭波的勇氣都喪失了。 哦對了,還有最無法忍受的……本該是他自己完成的任務,這幾天全推給岳父大人了……雖說這不是出自自己的意愿,但這種麻煩長輩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合理! 乙骨憂太想著,如果現在是在什么游戲里,想必他此時已經頭頂一個大大的紅色加粗的“?!弊至税?。 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未婚妻:怎么辦啊里香,我現在挽回形象還來得及嗎? 并不知道乙骨在短短幾秒內經歷了怎樣的頭腦風暴,戀人間的心靈相通還不至于相通到這個地步,里香接到了乙骨憂太的眼神,然而卻誤會了他的意思。 她眨眨眼,笑著把乙骨拉到蘭波的面前,說道:“說起來蘭堂先生,這位是我的未婚夫憂太哦,我曾和你提起過的,你還記得嗎?” “……記得?!碧m波盯著手腳僵硬的少年,眼底劃過一縷笑意,“也見過幾面,我也好奇許久了,能讓里香在筆記本上寫滿名字的‘乙骨憂太’究竟是什么人?!?/br> 祈本里香:“啊。這都過去多久了……蘭堂先生還記得這件事嗎?!彼詾樵缇头^頁了,這么看來家長的記憶力是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好。 而且居然當著憂太的面說……嗚,蘭堂先生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乙骨憂太的關注點被轉移了:“筆記本?” 蘭波頷首道:“對。在里香還沒恢復記憶的時候,她的功課是我指導的。不檢查我還發現不了,她在自己的筆記本里塞滿了你的名字,連一點空白頁面都找不到?!?/br> “……”乙骨憂太怔愣地望向女孩。 祈本里香垂著頭,發絲的陰影也擋不住臉上淺淡的紅暈。 良久,乙骨柔和地嘆息道:“這樣啊?!彼]上雙眼,再睜開時,碧色眼眸里璀璨若華光,深邃似同星空有塵,拖曳著尾巴的彗星為碧色幕布上添染萬分明色。 他緊緊地扣住女孩的手,像是一生不會放開。 “很巧,我也是?!?/br> 這個回答,驚到了余下的兩人。 蘭波神情復雜、語聲躊躇地說道:“你也……?”拿里香的名字當成空白紙頁的填充物? “不是啦?!币夜堑χ鴵u了下頭,他溫聲說道,“可能是奔波四處的緣故,我身邊沒有固定的物件,唯一隨身攜帶的就是通訊設備了?!?/br> “說來很不好意思,手機里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之外,儲存的最多的就是里香的照片了?!蹦切┒际呛茉绲臅r候,他和里香還在幼年時一起合過的影,后來成為了他獨自一人反芻往復、在無邊思念的折磨中聊以慰藉的一丁點甜蜜。 所以在憂太的記憶里,里香的面容一度定格,在她十一歲的那年,在她身亡的那年。 后來取而代之的,便是纏縛于他身的龐大咒靈,分明是惡鬼的模樣,他卻從那扭曲的面目中,依稀窺見戀人的笑容。 這就是乙骨憂太藏匿在記憶箱盒里的、最珍貴的寶藏了。 原來我們從不曾停歇地思戀著彼此。 即使遠隔重洋,即使生離難聚。 蘭波:“………” 行吧。都到這個份上了,他還能說些什么呢。 這對小情侶也是苦命鴛鴦,要阻止這兩個人在一起,他自己都于心不忍。 …… 而且,于他而言,這兩個人也為他展現了,“愛情”所能到達的極致,他曾一度以為只存在于夢境中的、最美好的模樣。 沒有勾心斗角,沒有利益摻雜,更不可能有背叛的倒影。 最純真的、最干凈的,灌注了釀造一輩子的傾心愛慕。 ——原來是真實存在的啊。 怪不得包括五條悟在內的那些人,都讓他不要過多為難乙骨憂太…… 這一對真的,很難不去喜歡。 沒有誰會討厭純凈的東西,尤其是在愛情這方面,人們都向往著、追求著一世一雙人,把愛情描繪成至真至純至高的人間美好,捧上神壇,讓無數人為之憧憬、前仆后繼。 然而,多少人趨之若鶩,就有多少人撞得頭破血流。 人類到底是冷血自私的生物,誰又愿意真的為了一個人而活呢? 倒不如說,那樣瘋狂地、不計一切地迷戀另一個人,不會覺得可怕嗎?不會不寒而栗嗎? 人們在一頭熱地沖進去之后,等清醒過來,熱情消褪,他們往往又能找到數不盡的理由為自己辯駁開脫,最終還是把最真摯的那份“愛”給予了自己,將“明哲保身”打造成自己的保護殼,在護佑了自己的同時,隔絕了接受他人的愛的可能。 如果不是遇到了這兩個人,蘭波可能后半生都會這么以為,人所追求的愛情,不過是空中樓閣、虛幻的夢罷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他們給彼此纏繞上的線、戴上的枷鎖,已經不是外在的力量能打破的了。 那么也自然不用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時至今日,蘭波還能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