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小姐今日真漂亮?!倍坊剡^神來,情不自禁贊嘆道。 “是啊是啊,這就叫國色天香,對不對秋水?” 秋水點點頭,“嗯,小姐本就是天生麗質,上完妝后美得讓人都挪不開眼了?!?/br> “可不是,娘娘花容月貌,身姿窈窕,自然是夏國最美的人兒了?!毕财攀腔蕦m的教養嬤嬤,從皇宮出來的哪個不是人精,云琉貴為皇后,又得圣寵,她當然是捧得不能再捧了。 婚服復雜繁重,上妝時云琉只穿著尋常衣服,現在紅妝完畢,王氏和喜婆去了外間侯著,只留下了秋月三個貼身丫鬟服侍云琉穿嫁衣。 皇后的婚服用的是江安特地上貢的天女錦,柔軟細膩,最奇特的是這錦緞在陽光下,紅暈光華,宛若黎明之彩霞,在月光下,通透潤澤,就如最好的冰糯紅翡,不像人間凡物,倒像是天女所織,因而有了“天女”之名。 秋水拿來添置了蠶絲的中衣為云琉穿上,畢竟是冬天,里衣穿得厚實暖和,才不至于在坐轎的時候凍著。秋月和冬梅在兩邊將婚服拿起展開,云琉打開雙臂,套如其內,頓時感覺:真重啊。 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鳳凰環繞嫁衣前后,正面是鳳頭鳳身,巨大的鳳尾擺后,顆粒均勻的珍珠鑲嵌于其中,隱隱生華,流光逐轉?;樾嵌萄邮?,錦緞做面,指甲蓋大小的紅寶石成祥云狀分布于其上,美不勝收。 穿戴好后,秋月打開內室門,王氏等人方才進來,再看那云琉,這次眾人是真正被震撼住了。 什么樣的女人能做皇后?空有美貌太過于單調,甚至歷史上很多皇后并無顏色,皇后之尊在于“貴”之一字。貴是內涵,是運勢,更表現于氣度。 云琉著鳳凰婚服姿然獨立,肩若削成,腰如約素,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素頸微楊,鳳凰于飛兮,翙翙其羽! 喜婆見慣了后宮美人,可是不得不承認,如云琉這般氣度無雙,宛若天成的女子確實是罕見,心中更是打定了注意緊抱皇后的大腿,“奴婢眼拙,娘娘哪里只是夏國最美的人兒,分明是天上來的仙女吧?!?/br> 王氏走到云琉身旁,說道“老身有些私房話想與娘娘說說?!?/br> 云琉隨即讓幾人下去。見王氏雖然精神很好,可年齡大了,總是站著也實在受不住,便扶著王氏坐到床沿上。 “本來這些話不該老身來說,只是公主….誒” 云琉在這個日子想起她娘,心頭不禁微酸,眼眶也有些發紅,勉強笑道,“老夫人請說,云琉視您為長,自是聽著?!?/br> 王氏拍了拍云琉的手,溫聲說道,“娘娘是一國之母,可更是陛下的妻子,身為皇后雖理當賢德,但抓住陛下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女人這一生啊,莫要太計較外界的看法,留得個賢名暖不了心。得了夫君的寵愛,對你好,將來對孩子也才好?!?/br> “老夫人的話,云琉定然記在心里?!蓖跏线@話說得懇切真誠,如果她娘還活著,想來也會這樣教她。不管怎樣,這個情云琉是承下了。 兩人說還未說完,卻突然聽見院內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秋水開了門,前廳的一個丫鬟莽撞地跑了進來,“小姐,小姐,不好了?!?/br> 云琉一驚,忙道,“怎么不好了?” 那丫鬟輕扇了自己的嘴巴,“呸呸,奴婢說錯了,是,是….太好了,太好了?!?/br> 額際三條黑線滑落,“究竟什么事?別急,慢點說?!?/br> “是皇上,皇上親自來迎親了?!?/br> “什么?”所有的人都異口同聲問道。 “陛下正在王府門前等著小姐,王爺讓奴婢來看看小姐梳妝好沒?”接著補充道,“王爺請皇上進府坐等,皇上沒答應,說是按著民間嫁娶來?!?/br> 皇上親自迎親的消息讓屋內的人慌了手腳,都不知該做什么好了,還是王氏,由于隨著宰相見慣世面,又掌持內府多年,壓住了場子,“秋水秋月兩位姑娘將娘娘的鳳冠取來,喜婆準備好紅綢,冬梅姑娘去拿蘋果和玉如意?!?/br> 趁幾人忙著,王氏低聲說道,“天子親自迎親,惟有高祖皇帝對鳳鸞皇后做過,娘娘是個有福的?!?/br> 純金雕鏤的鳳冠一戴上,云琉默默地伸手摸了摸脖子,挺??! 喜婆將紅帕給云琉蓋上,把紅綢的一端遞到她手上,在前面慢慢領路,邊走邊說,“走一步,夸一夸,好似芙蓉牡丹花;走二步,搖一搖,風吹紅裙露碧桃;走三步,三月三,桃花杏花香滿天;走四步,四季花,四朵金花香又大;…..九步十步連環節,九個仙女散天花?!?/br> 透過紅紗,模糊看著到了前廳。云仲坐在主位,公主的牌位也安置在右邊。 本來作為皇后是不跪拜,行個禮就是了,云琉執意要跪下,掙開了丫頭的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胎穿而來,也算是帶著前世記憶重新為人,與他們的感情自然深厚,眼淚涌出眼眶,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 “爹,娘,謝謝你們將女兒養到這么大…..”不舍的情緒漫天而來,直接便把大白話說了出來,其實語言越簡單,情感反而更顯得真摯,深入人心。 云仲紅了眼角,扶起云琉的手也有些微微顫抖,“琉兒乖,受了委屈就回家,爹給你做主?!?/br> 哪家的閨女嫁入皇家,父母不是教其克己遵禮,寬容大度,云仲這番話細究起來,那就有藐視圣顏之嫌,然而說者有意,聽者無心,王府里的人只感到十分動容。 云琉聽她爹這么說,強忍著的淚水就如堤壩被開了個口,再不能止住,一時淚如雨下。 喜婆見時辰不早了,更何況皇上還在外面等著,提醒道,“王爺,吉時已到,娘娘該出門了?!?/br> 云琉抬頭,問云仲道,“爹,柳叔在么?” 一旁的柳明軒沒想到云琉會提到自己,驚訝地走上前去,“郡主?”,稱呼也忘了改。 “柳叔,爹爹就拜托你照顧了!” “郡主放心,我…我會的?!?/br> “走吧?!痹屏鹩檬峙梁鷣y擦了下眼睛,管不了妝是否花了。 ☆、第16章 夫君 “爹,你快背著我,我要看皇上?!?/br> “這,這就是皇上么,如果能…..” “只是一個背影而已,發什么花癡!” “寧安郡主不就是命好了點么,聽說長得甚是普通啊?!?/br> 隨著皇帝親自迎親的消息散開,鎮遠王府這條道上的百姓越來越多,禁衛軍統領得了皇上的命令,不能驅趕百姓,便只能加派人手,時刻警戒,有什么風吹草動就立即解決掉,總之這事,玩得就是心跳! 慕容耀一身玄黑色婚服,五爪金龍盤踞而上,領口袖口都鑲繡著紅絲流云紋的滾邊,腰間則束著一條有水印龍紋的寬邊紅錦帶,面朝王府,負手而立,在滿天的鞭炮聲中,仿佛此刻只是一個新郎,等待著屬于他的新娘。 皇帝的身后站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男子,十分俊俏,都穿著藍色錦袍,胸前佩著用紅綢扎成的假花,頗有些尷尬。 其實這二人是去年的文武狀元,很得皇帝重用,禮部本是安排他倆為正、副二天使,去王府迎親,沒曾想到皇帝在早上突然變卦,打了禮部官員一個措手不及,若是提前這么提議,定是有一部分人長跪光正殿前高呼,“于禮不合”。 誰說皇帝不是故意的呢? “是新娘子,新娘子出來了?!?/br> “是皇后娘娘出來了?!庇腥思m正道,王府的下人皆松了口氣,畢竟能看一眼皇帝是福氣,可是親眼看著皇帝一直站在門前,那似有若無的威壓終究讓人無法承受,總感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慕容耀抿了抿嘴角,剛才還平靜無波的眼神,此時好像多了些什么東西。 喜婆看見皇上,自是準備跪下行禮,一旁靜默的李福全總算派上了用場,開口說道,“皇上說了,今日不必多禮,一切就按民間規矩來?!?/br> “娘娘,該上花轎了,小心抬腳?!?/br> 云琉頭上蓋著紅紗,又因為哭過,感覺昏昏沉沉的,一聽要上花轎了,才醒過神來,不自覺地回頭一望,其實什么也看不清楚,過了片刻,仿佛是下定了決心般,踏進了花轎。 冬梅把蘋果和玉如意交給云琉拿著,待云琉坐好后,和秋水一起將轎簾放下。 慕容耀這邊,見云琉坐進了花轎,輕輕一躍,跨上了膘肥的駿馬。 “起轎” 嗩吶聲,鑼聲,小鼓聲齊齊響起,沿街的百姓福至心靈般,紛紛跪下,此起彼伏地喊著,“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br> 十六人抬著的花轎后面,跟著的是從王府陪送的嫁妝,浩浩蕩蕩,前不見尾。 第一抬嫁妝到了長街的盡頭,最后一抬才從王府慢慢悠悠地出來,不知羨煞了幾家待字閨中的小姐,眼紅了多少新婦。 暮色四合,月上柳梢頭。 鳳蘅殿內,燈火輝煌,映著大紅的喜字鮮艷異常。 秋水將云琉頭上的紅紗微微牽起,皇后娘娘垂下頭,捧著碗水果燕麥粥吃得正香。 “秋水,你把頭紗再拉高點,擋我眼睛了?!彼隳饺菀辛夹?,讓御膳房特地做了粥食送來,要不然她分分秒秒餓昏過去給他看! “皇上駕到!”尖利高昂的一聲打破了原本安靜的氛圍。 云琉聽見聲音,慌忙將最后一口粥囫圇吞下,秋水也訓練有素地將手放在身側。 門邊的宮女立即將殿門打開,燭光傾瀉,讓男人剛毅的面龐添了幾分柔和。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噬吓c皇后娘娘永結同心,百年好合?!钡顑鹊膶m女和奴才全部跪下,同聲說著賀詞。 慕容耀揮退宮女,踱著步子,緩緩靠近云琉。 卻發現云琉的身子有一絲顫抖,似乎是有些不適,壓抑著。 他大手一揚,掀開了紅帕,“琉兒怎么了?” 云琉頭上的紅紗總算被揭了去,見殿內只剩下她和慕容耀,再也沒克制,把捂嘴的手放下,頓時咳嗽個不停。 慕容耀把一邊的茶水遞給她喝下,又輕拍了拍云琉的后背,方才好了。 “耀哥哥回得很早啊,哈…哈!”云琉胡亂扯了個話題,喝粥把自己嗆到了什么的怎么能說出來呢。 “琉兒嫌我回來得早?”掃了眼旁邊的空碗,這么點小事英明的皇帝陛下能猜不出來么,只是娘娘用的“回”字取悅了陛下,姑且不去計較罷了。 云琉聞到了某人身上的酒氣,想著還是不要和醉鬼爭論,“耀哥哥喝了很多酒么?” “很多,但是我沒醉?!?/br> “呵呵!” 鑒于自己的皇后一直在顧左右而言他,慕容耀牽起云琉的手,走到了桌邊坐下。 親自斟滿了兩杯酒,把其中的一杯放在云琉手中。 “皇后請!” “陛下請!” “好辣!”悄悄吐了下舌頭,酒氣上涌,眼睛不禁有些濕漉漉的。 慕容耀被云琉的小動作逗得大笑,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 身邊男人看她的眼神好像,貌似,似乎有小火苗跳啊跳的,云琉后知后覺地想起來,這是她的洞房花燭夜??! 花!燭!夜! 燭!夜! 夜! “耀…哥哥,你你,餓不餓?” 慕容耀看云琉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話,突然起了壞心思,將坐立不安的皇后環腰一拽,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戲謔笑道,“合歡酒都喝了,還叫我耀哥哥?” 在皇上腿上的某人,雙手背后,像小學生一樣乖乖巧巧地坐著,眼觀鼻鼻觀心。 心里卻掀起驚濤駭浪,只是喝個酒而已,怎么跟換了個人一樣?嚴謹正直的耀哥哥去哪了?哪來的妖孽敢冒充皇帝陛下! “琉兒,你該稱我為什么?” 濃郁的酒氣在呼吸間彌漫擴散,云琉似乎也有些醉了,小聲喊道,“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