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她此刻正在死蠢死蠢地用叉子叉火龍果吃,完全無視周遭精英助理們看土包子一樣的眼神。 和一庭整個人都不太好了,拖著沉重的步伐,一臉鬼畜精英范兒地朝‘助理區’走去,美其名曰:老子只是單純奉命找個‘能喝的’過去。 才不是幫助禽獸上司捉倉鼠吃。 ☆、第007章 “你們有誰酒量好些的?”和一庭走過來問。 他一靠近,這廂原本還有小聲交談的‘助理區’便沒那么和諧了, 莊淺下意識往沙發后一縮,半邊身體藏在了一個年輕男人背后,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信念裝死——她確實算不上海量,所以推脫也正常,況且擋酒這種事情,由她一個女人來做,顯得不倫不類。又或者再說直白點,她死要面子又虛榮,要讓她像那些陪喝陪笑的‘女朋友’一樣討好這群吸血蟲,她沒那氣勁兒。 說是吸血蟲她還真沒冤枉這些人。 政治、商務、輿論,每當這些東西聚焦的時候,總不會有什么好事,身在這行,背地里各種骯臟的事兒莊淺見得多了,今天林編來赴這場飯局,事后又不知會肥了哪些人的腰包,而他們報社卻還要為這些人歌功頌德。 “就你吧,去替你們林編喝一杯!” 和一庭本就是沖著她來的,現在久久見她縮著沒反應,他不耐煩了,干脆直接走過來拉她, 莊淺被他從沙發上拉起來,驚了一跳。 “我酒量不怎么好,一會兒還要負責開車呢?!彼屏送坪鸵煌コ吨氖?,眉頭皺得不像話,活像人家是拖她去受刑。 “你叫什么?”和一庭沒接她的話茬,直接問她名字,一邊將她手上叉著的火龍果接過吃掉,一邊半拖著她朝中間走。 莊淺卻沒回答他的話,因為她看到了跟自己上司坐在一起的那個年輕男人——真是見鬼。 沈思安,沈思安,人家古人說居安思危,他卻偏偏取個名字叫思安,囂張又討厭。 “喂,我問你叫什么名字?”和一庭還真是看她諸多不順了,現在見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沈思安,跟被勾了魂似的,他怒戳了戳她的腦袋,仿佛自己兄弟被她看一眼就是玷污了似的,“怎么,看上他了?就你這顆蠢腦袋,那些愚蠢的想法還是想想就算了吧?!?/br> “我叫莊淺?!?/br> 莊淺不耐煩地白他一眼,走了過去,不明白一個男人怎么能活成這樣,屁話忒多。 和一庭愣在原地,以為自己剛剛那一眼是接收錯了——這女人還能有脾氣甩人臉色? 呸呸。 莊淺在林頓身邊坐下,林頓喝得不少,早已經面紅耳赤,現在見她來了,連忙一把拉住她,“小、小莊,你來、來了啊……” 莊淺安撫地扶正林頓,讓他靠在沙發上休息,然后取過酒杯倒了滿滿一杯酒: “我替林編敬大家一杯?!?/br> 率先一飲而盡。 這酒水可真夠勁道,莊淺沒喝過這么烈的,原本是想大方地一杯酒善后,喝完就走,可誰知一杯酒下肚就壞了事,喉嚨火辣辣仿佛要燒起來,酒精一下子沖紅了臉,她難受得直咳嗽,眼淚都咳了出來,這是真遭了罪。 在場的男男女女們笑成一團。 對面一個中年男人哈哈大笑,捏了捏身邊小姑娘的玉手,調笑,“你瞧瞧人家,再看你,舔一點點就說不行了?” “就是啊,出來玩兒,嘴上功夫不行可怎么做得好趙總的秘書?”有人故意下流起哄。 “趙總……”小姑娘嬌滴滴一聲,臉通紅,推了推身邊的男人。 男人們哈哈大笑。 莊淺幾欲作嘔。 氣氛因為這突來小插曲而奇異地熱了起來。 莊淺脫不了身,避無可避之下不知喝了多少杯,太多的酒精使得反應變得異常的遲鈍,感官卻奇異地敏銳起來,也讓她忘了身邊還盤踞著一條巨毒的赤練蛇,所以在沈思安突然靠過來的時候,莊淺確實一驚。 “不會喝酒?”他聲音很低,急緩不一,明顯也喝了不少。 “還好?!鼻f淺向后退開一點點,結果她上司跟死豬一樣在她后方橫躺著,讓她差點一屁股坐到他身上。 “小心一點?!鄙蛩及惨恢皇职丛诹怂耐壬?,阻止了她繼續往后退的動作。 莊淺大腿瞬間繃緊,感覺自己像是被蜘蛛精網住了的壁虎,差點就要不顧一切斷尾求生了。 偏偏蜘蛛精毫無自覺,在明知已經有無數目光落在他們兩人身上的時候,還要在她耳邊小聲說話,“你父親的記事本看過了?” “我沒看?!鼻f淺酒醒了大半,斂下眼皮,“我把東西燒了?!?/br> 話音剛落,她就聽到了近在咫尺的輕笑聲,帶著男人溫熱的氣息,輕掃過她的頸項。 “女人還真是口是心非?!鄙蛩及草p輕啜了一口酒,眸色微深,“不過燒了是對的,那東西留在手上是個禍患?!?/br> 莊淺沒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也不想明白。 但無論沈思安是出于什么目的故意要這樣跟她旁若無人的交談,這都給了她一個脫身的機會。 又一杯酒被倒滿遞到面前的時候,莊淺作勢揉了揉額頭,向遞酒杯的男人道,“趙總,我真不能再喝了,沈總剛剛警告我,要是喝吐在這里,他就立刻讓人將我扒光了衣服扔到大馬路上去……” 趙總一愣,倒是沒想到她敢拿沈思安開脫,也圓滑道,“沈總年輕有為,可不是那種不懂憐香惜玉的人——” 沈思安突然一把攬過莊淺,湊近在她脖間嗅了嗅,若有所思道,“嗯,是挺香?!?/br> 緊接著又是聲聲曖昧的大笑聲。 卻終于沒人灌她酒了,因為沈思安說了句‘先談正事’。 主子們移步去了里間,莊淺終于留了條命回到了‘助理區’。 她這一‘凱旋而歸’,再想繼續裝死吃水果是不成的了,一坐下就收獲名片無數。 就連最初對她不屑一顧的幾個,現在態度也熱絡了起來。 “原來莊小姐認識我們沈總?!?/br> “你們沈總?”莊淺瞄了眼坐到她身邊來的年輕男人。 “我是沈總的實習助理,您叫我小朝就好,這是我的名片,還請莊小姐多多關照?!蹦贻p男人遞了張制作漂亮的名片過來。 原來是個實習的。 莊淺想到年輕人剛才一副驕矜自持的樣子,還以為他至少會是個特助,她淡淡地彎了彎唇角,笑容使得她整個人嬌艷不少,軟聲道,“你這樣有能耐,氣質形象都是上佳,思安能留你在身邊也是覺得你能力尚可,好好干,前途無量?!?/br> 思安? 這稱呼可真微妙。 她明明沒多說一個字,卻令小朝一瞬間覺得自己抓住了幸運女神的調皮小尾巴,他眼神亮了亮,“您跟沈總關系很好?” “誰跟他好呀,他就是個沒良心的,這么長時間音訊全無,我還以為他死在哪個美人窩里了……” 口是心非嘛,但凡男性,最能領會各中精髓了。 譬如這位實習助理小朝,一聽莊淺這么說,立刻就腦補出了諸多,再聯想到剛才她與沈思安的親密舉動,小朝這下真是堅定不移地將寶壓在了她的身上,他湊近莊淺一點,在她耳邊神秘兮兮地說,“莊小姐您可誤會沈總了,他可沒找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這幾個月,我聽說是沈家內部內斗得厲害,沈總栽了大跟頭,這才轉戰生意場,否則大權在握,誰稀罕賺這點生意錢啊……” 聽完小朝的話,莊淺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里間,此刻里面已經搭起了麻將桌子,談笑聲,男女曖昧*聲,時隱時現。 莊淺蹙了蹙眉。 竟然沒人知道沈思安進過監獄的事情?那種程度的貪污犯,就算事后取消了輿論運作,在當時也不可能沒有新聞爆出。 “莊小姐似乎不常來這樣的飯局?”小朝又搭話。 莊淺懶懶地靠在沙發上,醉意上來,她沒精打采,已經不想再談了,只隨意睨了小朝一眼,好久才慢吞吞哼出一聲:“倒不是,就是沒喝過這么多酒?!?/br> 說著一手揉了揉額頭。 她這放松下來的一開口,調子輕而軟,無端讓人想起剛出籠的糯米團子,能酥軟到人骨子里,渾身膩,明明多飽了還忍不住想嘗上一口。 小朝沒料到會是這樣一番風情,冒昧地盯著她看了好幾眼,只覺也不是特別艷麗勾人的長相,哪怕現在酒后微醺,也充其量看起來端莊清麗,白而膩人,倒像是良家媳。 可這把嗓子著實令男人難消受——他無聲地動了一下喉嚨,有些局促地扯了一下領口,心浮氣躁,不敢再逗她說話,免得突然出洋相給另外幾位助理看。 大概,能搭上自家老板的女人,總有點過人之處吧,小朝默默地在心底給自己解釋,還想著再找機會拜托莊淺在老板面前美言幾句。 又過了不久,熱鬧的里間內,有個漂亮姑娘走了出來,說是沈總手氣背輸了不少,現在推說是因為喝太多酒腦袋發暈,想找個人替他,問誰會麻將,進來湊個數,輸贏算他的。 幾位助理面面相覷。 小朝倒是有心想在老板面前表現,可也不敢失了本分主動出頭,況且麻將這東西,他還真不會—— 莊淺腦袋漲疼,連眼皮都沒掀一下,趴在沙發上像條死透了的泥鰍。 “讓小莊進來吧,她祖籍四川的,各方麻將都會?!绷诸D渾厚的聲音從里間傳來,想讓人忽視都不行,莊淺堵住耳朵無聲地哀叫一聲‘豬隊友’,整個人幽怨成了一朵蘑菇,就聽到里面有人打趣:“林總編叫自己人來替沈總,可不是想要沈總血本無歸喲!” 隨即又是男女笑鬧聲。 ☆、第008章 沈思安何止是手氣背,這壓根就一外行冤大頭。 哪怕是在賭桌上,長這么大,莊淺真沒見過人這樣不將錢當錢用的,眼見著他面前的現金如流水般唰唰地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的勢頭,她眉頭越皺越緊。 莊淺就是看著煩,她心里憋屈,不會玩兒就別玩兒,牌都扯不清楚,胡了也不知道,每輪必點炮,一出牌猶豫半晌,半點不利落,舉棋不定之后他還要側過身來問身邊的人,“打這張沒問題吧?” 和一庭就站在他身邊,縱觀牌局之后,專家一樣地給出狗屎意見,“嗯,這張不會點炮?!?/br> 不會個屁。 一炮三響。 沈思安丟牌之后,其余三方雙雙倒牌,哈哈笑著打趣他今天慷概出血,沈思安表情一懵,看向和一庭,和一庭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干咳了兩聲,“咳,早說了我也不怎么會了,讓莊淺替你吧?!?/br> 說著將在旁邊看得窩火的莊淺拖了過來。 “十三張會吧?很簡單的?!鄙蛩及矄査?。 莊淺心想你也好意思說簡單,水平這樣爛。她含蓄地點了點頭,“會認牌,不怎么清楚規則,沈總還是自己——” “不用怕?!鄙蛩及蚕袷钦孑敹嗔?,不由分說拉過她,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她,然后他坐在了她身邊的一張凳子上,胡亂扯了領帶扔到一邊。 因為飲酒的緣故,沈思安面色有些微熏,他對莊淺說道,“沒有什么特殊規則,輪到你的時候摸牌甩牌就好了,做番等胡就行,輸了算我的,我手氣簡直差,你總不能比我更差了?!?/br> 莊淺遲疑。 她真沒謙虛,論麻將,她技術確實不是特別高明,但對付幾個喝高了酒的男人還是綽綽有余,可饒是這樣,上場之后,她依然沒能替沈思安力挽狂瀾。 不止如此,反而還讓情況越來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