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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吧?!?/br> 他走在最鶴生前面,嘴角牽動,對著空氣露出誰也看不見的幾不可查的苦笑。 假期難得,無論電車還是公交車都被歸鄉的人潮塞得滿滿當當。 灰二一邊發著等明年滿二十歲后就立刻去考駕照的誓,一邊牽著最鶴生在擁擠如夏日祭街道的車站中尋找正確的月臺。 “車票、手機、零錢,全部拿好了嗎?” “拿好了?!?/br> “下車之后不要亂跑,立刻去停車場附近找老媽知道嗎?” “知道了?!?/br> “最鶴生?!?/br> “???” “你怎么了?”灰二停下腳步,伸手摸了摸meimei的額頭,“要回家了不高興?” “???沒,沒有?!泵髅髡f出的是真心話,可偏偏舌頭打結得厲害。 鬧哄哄的人流中不乏與她或者與灰二同齡的少年青年,旁邊的一排列開的便當店里販賣著即將再見的期待與欣喜,刷在烤鰻魚上的醬汁的味道是甜的,被打開的草莓飲料是甜的,站在他們身邊分食pocky的同鄉們的笑鬧也是甜的。 每一寸空氣都是甜絲絲的。 可她又忽然想起了搖著頭對自己說“不回家”的桐山零和巖倉雪彥。 感覺好像又不是每個人都是如此幸福的。 “我有點想mama了……”她拉著灰二的手,突兀地哽咽起來。 灰二盯著她低下的,對著自己的毛茸茸的發頂看了一會,蹲下來抱了抱自己看起來一下子又變得和三兩歲時沒有任何區別的meimei。 “再過三個小時你就能見到mama了。沒事沒事,別哭啦?!?/br> 第43章 父母的愛情是個神奇的東西。 好久不見的父母是一起來接最鶴生的。 車內除了汽車發動的聲音外再無其他,不過這在清瀨家其實算是一種常態。 清瀨家的兩位家長一直對外宣稱,當年清瀨正臣是看中了清瀨理惠纖細勻稱不容易發胖的體質——生的小孩大概也會得到遺傳,很適合跑步——才選擇與她結婚。 但真正讓外人,甚至包括曾經的最鶴生在內,都十分信服這副說辭的原因是清瀨理惠與清瀨正臣之間的感情,看起來實在是過于稀薄了。 而當這種不安在從小就已經學會替人著想,又或者說容易多慮的最鶴生的心中,積攢到一定程度之后,她終于忍不住正面向母親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這倒也算符合清瀨理惠一直以來對兩個孩子“合理質疑,大膽求證”的教育理念。 于是當年僅六歲的最鶴生板著臉問了個大概是她出生以來最鄭重的問題: mama你會跟爸爸離婚嗎? 清瀨理惠當時正在整理平日里為《深辭間》編撰工作所收集的詞匯,老實說最鶴生也不想在mama看起來這么忙的時候打擾她的工作,但她實在太擔憂父母的未來了。 以至于她緊張得直到現如今還清楚地記得清瀨理惠彼時回答這個問題時所說過的每一句話與每一個動作。 知性溫婉的女性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細框眼鏡,放開紙筆的雙手捧著她軟綿綿的臉問她,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 因為你們看起來感情很不好的樣子。最鶴生如實回答。 清瀨理惠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了她的想法,而后又問: 但是最鶴生跟阿徹經常吵架,感情看起來也很不好。 那么按照這個邏輯思考的話,難道最鶴生也討厭阿徹嗎? 可外公也總說爸爸不愛mama…… 最鶴生說完就想像認錯似的低下頭,玩自己的手,但她的臉還被清瀨理惠捧著,跟只被卡住腦袋的柴犬一樣,臉頰rou被全部堆到一起不說,本來就沒張開的五官更是被擠成了一團。 清瀨理惠,這個向來秉承小孩就是生來玩的偉大母親見到女兒如此滑稽的模樣后哈哈大笑,心情愉快地解釋道:如果我不想嫁給你爸,你哥早沒了,更別提你了。 說完她親了親女兒的鼻尖,隨后像是想起什么,又補充道: 喜歡和愛都是兩個人的事情,所以mama希望你以后能不要那么勇敢也不要那么主動。 愛或者喜歡一個人要等待對方的回應,但是被愛或者被喜歡就能成為選擇是否回應的一方了,比起前者輕松的多。嘶……不過現在跟你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點? 算了,記不記得住都是個問題…… 然而最鶴生偏偏記住了。 還記到了至今差不多十年。 而要說親媽的這番話對最鶴生同學未來的婚戀觀沒有造成絲毫影響,那是不可能的,否則即使是暗戀牛島若利,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默不作聲,連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 那段話年以復一年地在各種場合被她回想起來。 小學時是班上同學起哄說哪個女孩喜歡哪個男孩,初中時是坐在她后桌的男生拿著匿名的、由諸多小心翼翼挑選的信紙、落筆的字跡、情感——他們拿著這樣一份輕如鴻毛又重若千鈞的情書大肆顯擺的圍坐在一起,將里面含蓄的愛意在眾目睽睽之下宣讀而出,繼而發出哄笑刺耳的聲音。 主動喜歡在母親看來是一件會讓人吃虧的事情。 而沉寂不敢發聲的暗戀,則大概是一份能讓巨人心甘情愿變成杰克口袋里的,一粒豌豆般微不起眼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