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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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孫倆前些日子生了隔閡,太后早打算跟這孩子聊一聊。 “而今事情都遂了你的心意,便別再跟哀家鬧小孩子脾氣?!?/br> 祁連修淺笑著點頭,“全依皇祖母的意思?!?/br> “哀家聽說你處置了高德祿?” 祁連修臉色冷下來,反問太后怎知道此事。 “回哀家的話?!碧髲娬{道。 “一個奴才,不從主命,留之何用?”祁連修冷言反問太后。 高德祿是她千挑萬選甄出來,專門伺候祁連修。祁連修自小失了雙親,性子孤僻,得幸有這么個奴才在他身邊嘮叨,不然太后還真怕這孩子干出什么傻事來。 太后教訓祁連修道:“你啊,好容易有個真心伺候你的,你竟不知珍惜。哀家看他不錯,話雖多了些,但誰叫你話少,他最合適照顧你了。若說這宮里的奴才們千千萬萬,能真正合主子心意的未必能有一個。你就知足吧!” 祁連修應和:“那就隨您的意思,留下他?!?/br> 太后見他這樣順著自己很高興,接著又聊別的,“哀家還聽說你這段日子一直在外花天酒地,不回王府?” “孫子并沒花天酒地?!逼钸B修否認道。 “那不回王府的事兒是真的?” 祁連修愣了下,點點頭。 “因何故?”太后追問。 祁連修蹙眉,默了會兒,搖搖頭?!盎首婺覆灰犘胖{言,什么事兒都沒有?!?/br> 謠言?太后心中起了警惕,又見他執拗不肯多說,便打發他退下。 桂嬤嬤見太后憂愁不已,湊上前來勸慰太后。 “你是哀家身邊的老人了,哀家不跟你避諱。你說這孩子一直住在相國寺,跟那些小和尚們走得那般近,該不會是——”那話太后說不出口,早年先帝未亡前就出過這檔子事兒,誰都攔不住。 桂嬤嬤自然懂太后的意思,只好勸慰太后別多心,“哪有這般巧的事兒?!?/br> 太后瞟眼桂嬤嬤,隨口道:“可就有巧事兒!你姓桂,那個弄丟卿侯府大小姐的奶娘也姓桂。這一查,哀家才知道她竟是你的親jiejie?!?/br> 桂嬤嬤驚訝的看著太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怕是你自己都忘了,哀家可記得這件事?!?/br> 桂嬤嬤想起來,太后還是皇后的時候,偶有一日她是提過自己的身世。當年她大姐為了謀幾兩銀子給她自己做嫁妝,騙她上街把她賣進了宮。她一直耿耿于懷這件事,后來得機會告知太后,太后要給她做主時,她大姐早不住在那地方了。 桂嬤嬤一直當那件事兒了了,沒想到太后這么多年一直記掛在心上。桂嬤嬤感動的無以復加,哭著給太后磕頭謝恩。 “算了,人都死了,也沒什么好說。倒是修兒這邊,斷不能由著他任性下去。你明日把靈臺郎叫來,哀家要把他們的婚期提前?!碧竽抗鈭远ǖ?。 ☆、第67章 太后壽誕之后,江清月還在忐忑她的賀禮是否能得太后歡心。宮里忽來人傳旨,另擇婚期。 日子定在明年三月初七,距今只有不足五月的時間。 卿侯府上下被驚動,二太太孫氏忙向老太爺請示籌備嫁妝的事兒。 “既然如此,你盡快準備妥當。這婚期突然提前,莫不是因為什么別的緣故?!鼻浜钷哿宿刍ò椎暮?,瞇著精明的眼睛仔細思慮一番。與其叫人耗費人力去外頭打聽,捕風捉影,不如直接把晉陽王請來問一問。 如此孫氏便全權負責清月的婚事的籌備。孫氏樂得攔下此活,卻又有些瞻前顧后,頗為顧慮。她既想在這門婚事上給自己記上一筆功勞,又想從中撈些油水。若換做別的姑娘,孫氏沒什么可發愁的,偏這人是江清月。這孩子心思沉穩,異常聰慧,并不好糊弄。孫氏怕自己因小失大,被清月看穿她的把戲,得不償失;但又不甘心白白經手這么大的活兒,什么好處都不撈。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孫氏心里不停的打著小算盤,最后決定先去找江清月探探口風。 孫氏叫人大概羅列了個嫁妝單子,遞給江清月?!斑@都是我和你祖父給你預備的嫁妝,你看還缺什么,嬸子再給你置辦?!?/br> 清月笑著把單子退回去,看都沒看?!坝袐鹱影才乓磺?,我自然放心?!?/br> “你這孩子未免太信得過我了。女人的嫁妝可不比別的,這東西在夫家可頂著半張臉呢。嫁妝豐厚,地位就高些,低了,人也跟著低下去了?!?/br> “我信嬸子會給我安排一張好臉?!鼻逶卵劬澇珊每吹脑卵佬?,滿含笑意的對上孫氏的眸子?!皨鹱又恢?,大老爺奉命巡查江南,是由太子爺舉薦的?” 她丈夫也在朝堂之上,孫氏當然知道此事。憑清月的聰慧,不可能不推測到這點。誰不知晉陽王效力在太子爺的軍前,她現在跟自己強調這個,無非是在暗示自己晉陽王在朝堂中的效用。 孫氏的腦子里迅速轉了兩個彎兒,心中定下了主意。她訕笑了兩聲,沖清月點頭作保證,一定會把她的嫁妝置辦到最好。 “我信嬸子?!苯逶滦χプO氏的手,又一次強調。 孫氏心里計較了一下,總覺得江清月的話像是第二次警告。她笑了笑,裝作不在意,心里卻免不了把江清月的話銘記在心。這孩子太聰明,若因自己貪一點便宜而得罪對方得不償失。 孫氏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該安安分分的把事兒辦了,讓對方看到她的誠意,好處自然而然就來了。 孫氏既然做好決定,便一心一意的開始為江清月的出家著想。她琢磨了會兒,詢問江清月:“新娘子要自己親手做嫁衣,咱們這日子提前了,你一個人做這個必定趕不及,回頭我找兩個好繡娘幫襯你?!?/br> “這倒不用,衣裳我差不多備好了。還要勞煩身子幫忙,把王爺的喜服送過去?!苯逶略捳Z剛落,章嬤嬤便從柜子里取出一套喜服來。衣裳疊放在一起,孫氏也只是掃一眼。有外穿的大紅袍服,內穿繡著并蹄蓮花樣的褻衣,看樣子該是全都預備全了。 孫氏打發身邊的嬤嬤收好,去辦理此事,轉而笑著贊嘆江清月:“你倒是手腳麻利,我還未來得及提醒你,你便都做全了?!?/br> “這是我分內的事兒,不好再麻煩嬸子替我cao心。嬸子教我管家,幫我籌備嫁妝,已感激不盡?!?/br> 孫氏點點頭,見清月思慮的這樣周全完備,更加堅定自己先前的決定。她絕不能在這孩子身上動手腳,否則將來吃虧的肯定是她自己。夏氏就是個例子,前車之鑒一定要牢記。 江清月送孫氏到院門口,方移步回屋。章嬤嬤有些不安心孫氏置辦嫁妝,“到底不是自己的親娘,大家之中睡沒些小心思。只怕她會圖些利益,不會真心為姑娘您辦事?!?/br> “無礙的,”江清月兩次委婉警告了孫氏,瞧她那反應一準是聽懂了。不出意外,江清月覺得孫氏必定不敢大貪,彈小錢倒無所謂,就當是付她酬勞了。若孫氏一心一意的幫她,也算識趣兒,以后還依靠,清月自然會記得她的好。 好端端的婚期突然提前,清月也有疑惑。照理說旨意一下,非及特殊情況不會更改。朝令夕改是共中主子們最忌諱的事情,更何況是尊貴的太后。比起關心孫氏如何給自己籌備嫁妝,清月反而更好奇是什么原因令頑固的太后改變主意。 清月讓章嬤嬤好生徹查此事,“你若實在查不出來,就去找王二牛。市井之中最容易傳流言,他打探消息或許更靈通?!?/br> 章嬤嬤一一應下,轉身照辦。 清月每日上午跟孫氏學管家管賬,下午跟宮里的嬤嬤學規矩禮儀,晚上除了縫制嫁衣之外,清月又著手畫一幅山水圖。 章嬤嬤起初沒看出什么特別,等了幾日瞧出畫中進屋大概的輪廓了,才覺得有些眼熟?!斑@不是那副泰山圖,姑娘還打算再繡一幅?”章嬤嬤有些奇怪,當初可是姑娘自己簽了契約,保證不會有同樣的第二幅。 “不繡,只畫?!鼻逶乱还P一畫下的極為認真,勾畫十分細致,用盡了心思。 章嬤嬤見她這般投入,竟不愿再出聲打擾,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夜深了,清月放下筆,伸了懶腰。洗過手,清月方問章嬤嬤:“打聽的事可有眉目了?” “算……有吧?!闭聥邒邔擂蔚目匆谎矍逶?,不知該不該講。許真的是個留言呢!可若是流言,太后又怎會突然提早婚期。 唉! 章嬤嬤無奈地不知說什么好。 “怎么,王爺又有什么不清白的傳言了?”清月笑問。 章嬤嬤詫異的看著她,反問清月怎么猜到的。 清月微微揚眉,托著下巴看她:“能叫你這般替我發愁的,除了他還有誰。說罷,我聽著呢?!?/br> “王爺這段日子一直住在相國寺,不曾回府。聽說他好像跟寺里一個叫道園的和尚甚為聊得來。聽說這和尚長得好似女兒家一般,眉目清秀,比女人都好看?!闭聥邒呗暻椴⒚闹v述,這也是她表達不滿的一種方式。 “無趣的傳言罷了?!鼻逶乱恍χ弥?,懶懶的躺在榻上,繼續伸懶腰。 “姑娘,這事兒也說不準。您還真信太后改婚期是為了避開什么祭天祈福?” 清月又笑了笑,突然將深了,做起來看著章嬤嬤?!澳闾崽蟮固嵝盐伊?,前段日子她可往王府里放人了,那個理國公府的表姑娘就在其中?!?/br> 章嬤嬤愣了下,哎呀一聲,狠狠地拍大腿?!笆鞘鞘?,這件也是大事。她可是太后御封的庶妃!哪像平常家那些姨娘小妾,說處置就能處置了?!?/br> “嗯?!鼻逶驴鋸埖狞c點頭,腦子里好似有千萬頭野馬跑過,震得她腦仁嗡嗡的?!耙膊恢鯛敻袥]有?” 章嬤嬤忽然起了戲弄之心,挑眉笑看清月:“姑娘要說什么?” “那個,就是那個!”清月兩手握拳,單單伸出食指,指尖互相碰了碰,會意章嬤嬤。 章嬤嬤掩嘴笑:“姑奶奶個一個姑娘家說這話也不害臊?” 江清月不停的眨眼皮道:“害臊什么,我眼看就要嫁人了。這種事情總免不了的,對吧?” 清月覺得屋子里有點冷,把錦被圍在了自己身上。 章嬤嬤見狀,忙叫人上兩盆炭火,將窗戶留出縫隙?!敖裢硎怯行??!?/br> 清月點點頭,直接倒下鉆進被窩里,露出個腦袋瓜兒沖章嬤嬤調皮的笑:“那就早點睡吧,嬤嬤也早些安歇?!?/br> 章嬤嬤樂呵的湊到床邊坐下,跟江清月道:“別呀,姑娘,才剛的話還沒說完呢?!?/br> “困了?!鼻逶录t著臉的打個哈欠,轉身面對著床里。 章嬤嬤樂呵的看著姑娘撒嬌,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其實姑娘早該這樣了,只可惜前些年太苦,她為了撐起那個家跟根本沒機會像個孩子一樣活著。 清月等了半天,你沒聽到章嬤嬤起身,用被捂著嘴壓低聲音道:“嬤嬤不累?” “我在想姑娘先前說的事兒。姑娘是希望王爺碰了她,還是沒碰?”章嬤嬤到底問出了清月心里的猶豫。 清月聽這話心里更鬧騰了,蹭的坐起來,看向章嬤嬤:“你說呢?” 章嬤嬤抿嘴笑:“瞧姑娘現在這模樣,倒真像個小醋壇子。得了,奴婢曉得答案了?!?/br> 清月假意沖她瞪眼:“快下去,不然真想打你?!?/br> 章嬤嬤忍著笑,連忙告退。屋里所有的火燭熄滅了,只留一盞油燈,微微照亮屋子的一角。 清月躺在榻上干瞪眼,輾轉反側,腦子里想著的全是祁連修和周天巧。他當初怎么說的,“白頭到老,誓無異生之子”。清月仔仔細細琢磨這句話,覺得有漏洞。沒有異生之子,并不能說明他不可以跟別的女人那個。只要喝避子湯,那他豈不是跟誰都可以了。清月忽然想起之前章嬤嬤說的那個和尚,她順便就想歪了,如果還成男人連避子湯都不用了。 當然這一切還只是在假設祁連修的承諾靠譜的情況下。章嬤嬤說過,男人發誓跟吃飯一樣多,不一定守信。 清月越想越頭大。果然對一個人上心是一件很心煩的事,容易讓人喪失理智。清月合上眼,深吸口氣,此刻她還是先好好睡覺比較理智。 一轉眼,到了來年三月初八。春暖花開,晴空萬里,正是婚嫁辦喜事的好日子。 大婚前三天,清月天天被老太爺叫去耳提面命。今日清月穿戴好之后,便去跟老太爺辭別。卿侯又是一頓啰嗦,囑咐她婚后從夫,一定要伺候好王爺,安穩后宅,賢良淑德。卿侯話里話外都在暗示清月保住身份和留有子嗣的重要性。好像她不失去嫁人,只就是去謀了個王妃的地位。 卿侯從來沒這么啰嗦過,這幾日卻對她的囑咐格外多。清月覺得老太爺有些怪,八成他老人家也聽說那個不好的傳言了,擔心她嫁過去太失望,故而幾番對她強調王妃之位的好處。 可她嫁給祁連修,從來都不是圖王妃的位置。她圖的是人! 往常不懂動情動心的時候,清月瞧著那些男人三妻四妾也不覺得如何。而今真喜歡一個人了,特別是當她聽到這個男人還給了那樣承諾之后,她突然發現自己很貪心。她從沒這么渴望的將一個人占為己有,如果可能,她希望任何其她的女人都不要碰她。 清月記住他的承諾,也當真了,也打算按照他這個承諾去履行。不過對方畢竟是個王爺,王府的那些規矩清月也明白。她的確還持有保留態度,但她愿意為此一搏。她會一心一意待他,但若他打破了約定,她或許會像那些世家的正妻一樣,繼續盡職盡責,但她絕不會再保留初心了。 人面臨選擇的時候像是賭博,其結果可能輸可能贏。但若能碰見一個能讓你心甘情愿去選擇一條路的人,何嘗不是一種幸福。不管這幸福是長是短,至少她幸福過。 轎子晃晃悠悠到了王府,清月亂七八糟的思緒也停止了?;槎Y的過場她在腦海里演練了不下百遍。而今雖然緊張,但都在她預知之中,對她來說還算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