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第75章 我想跟你說…… 靖安是個心如止水的人,一個劍客,絕對不是易嗔易怒之人。 當然,這只是靖安自己的感覺。 要唐惜春說的話,這種時不時就對人放殺氣的家伙,絕不可能心如止水啥的,心如沸水還差不多。 唐惜春現在就坐在一鍋沸水面前,靖安找他說話。 唐惜春挺忙的,現在,他非但要與蜀太妃搞發明,觀星演算的事也不能停。更兼唐惜春是個一心不能二用的人,他的時間如同金子一樣寶貴,哪里有空與靖安說話呢?只是靖安武功高強,并不容人拒絕。 唐惜春被拎到山間一所石屋,被迫與靖安說話。 唐惜春瞟一眼靖安唇上短須,心說,明明是個公公,還粘什么胡子呢,虛榮心真強。一面腹誹,唐惜春綻開一抹熱絡的笑,“靖大哥,你找我有事么?”別看唐惜春背后說了靖安不少壞話,他當面兒都是哥長哥短的,靖安是他師父的心腹不說,也是阿玄的師父,唐惜春的表面功夫向來不缺。 靖安平生最不喜這種當面人背面鬼的家伙,若不是唐惜春命好拜了師,就憑唐惜人的所作所為,靖安早砍了他八百回。靖安冷冷道,“有關阿玄的事?!?/br> “什么事?”知道靖安公公的底細后,唐惜春并沒有往日的警惕。尤其說到阿玄,唐惜春的話就多了,他笑道,“不是我跟靖大哥吹啊,我家阿玄,人最聰明伶俐,我們兩個小時候一起念書,阿玄看幾遍就能背下來。她非但學問好,人也有本事,我教她算賬,教一遍她就全會了。更不用說阿玄的根骨,我找青云師父問過,連青云師父都夸阿玄好根骨,若是習武,將來必定一代宗師?!碧葡Т阂徽f話就吹的沒了邊兒,與靖安道,“再說,阿玄品性也好,回家這些日子,她常惦記著靖大哥。靖大哥叫她天天練的心法,她一天都沒停過。像這樣有人品又勤奮,資質又好的徒弟,打著燈籠都不容易找啊。偏生咱們有緣,我拜了師父為師,阿玄就跟靖大哥習武。靖大哥,你說是不,這真是緣分??!” 聽唐惜春啰嗦半日,靖安道,“我要跟你說阿玄的事?!?/br> “哦,說吧,阿玄什么事???”唐惜春笑,“靖大哥你都說兩遍了,怎么還沒說到正題???究竟什么事???靖大哥盡管說,我一定好好聽著。其實,阿玄最讓人省心不過,我常常很心疼她。對了,阿玄送靖大哥糟小魚,靖大哥吃了嗎?我家的糟小魚做的最好,連師父也很喜歡吃。靖大哥喜不喜歡?還有糟的鵝掌鴨信,下酒吃超有味兒。靖大哥有沒有空,不如我叫廚下整治幾個小菜,咱們兄弟喝一杯?我那里還有從家里帶來的美酒,幾十年的陳釀了,青云師父也很喜歡?!?/br> 人總有些嗜好,譬如靖安,他并不好金銀權勢,唯一所好,便是美酒了。而唐家的狀元紅,是有名的美酒。唐惜春說青云道長也喜歡,并非虛言。有一回皓五來上清宮,就贊嘆過唐家美酒。 陳年的酒,不是釀出來的,而是歲月風霜積淀出來的味道。 唐惜春一提酒,竟瞎貓碰死耗子的對了靖安的心坎兒。靖安立刻換了顏色,態度也有所和緩,“也好?!?/br> 唐惜春笑,“那就得勞煩靖大哥再帶我回去了?!币痪湓挷怀霭阉喑錾锨鍖m,唐惜春還有點怕被靖安殺人滅口哩。記得當初阿玄告訴他師父屋里有人對他對了殺機,唐惜春是個直性子人,再回上清宮便直接問了蜀太妃。蜀太妃讓靖安出來相見,他第一次見到靖安時就不大喜歡這個人,總覺著靖安的一雙眼睛在看他時跟淬了小刀子似的,以至于唐惜春脫口說了句有點得罪人的話,他問蜀太妃,“這就是殺氣男!”記得當時靖安身形一晃,唐惜春頸間便多了一條紅線,靖安的劍劃破了他的脖頸的一層薄皮,并不是很痛,唐惜春當時也沒怎么察覺,回了自己院里才被丫環給提了醒,一照鏡子,險些嚇尿。 自此,他對靖安的印象差到極點。 不過,唐惜春也是個實在人。 能在他師父身邊做近身侍衛的,肯定是武功超級高強的人,他既有心叫阿玄習武,便會給阿玄安排最好的師父。其實原本青云道長是唐惜春心中最好人選,不過,青云觀是斷袖師父領著一群斷袖徒弟,唐惜春實在不放心把阿玄放到斷袖觀。而在上清宮,武功最高的,就是靖安了。 靖安武功強弱,并沒有人跟唐惜說,是唐惜春自己推斷出來的。 太復雜的事情他可能不大清楚,不過,將心比心,若是換了他自己,做近身侍衛的肯定也是武功最高的人。 拜師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只有拜了名師,才能出高徒。 所以,盡管對靖安有些意見,唐惜春還是跟蜀太妃提及想請靖安教導阿玄習武的事。 靖安也同意了。 對于靖安同意傳授阿玄武功之事,唐惜春很是滿意,起碼這說明,靖安還是有些眼光的。 回憶了一回與靖安的關系,唐惜春趴在靖安背上,隨著靖安騰躍山林樹木之間,樹木山景飛速的向后退去,不消片刻,兩人便重回了上清宮。唐惜春從靖安背上下來,由衷贊道,“靖大哥,你武功真好?!?/br> 靖安沒說話。 唐惜春吩咐紅裳去廚下置辦幾個下酒菜,待一時菜色收拾妥當,唐惜春與靖安邊吃邊喝,唐惜春給靖安把盞,一面勸道,“我酒量有限,靖大哥武功高強,我聽說你們這樣厲害的人都是千杯不醉的。靖大哥多喝幾杯?!?/br> 雖說人前人后兩張皮,這小子還是比較有眼力的,靖安品一口美酒,道,“我是想跟你說阿玄的事?!?/br> “嗯,靖大哥盡管說?!碧葡Т涸缲Q起耳朵聽著,用公筷給靖安夾只糟鵝掌過去,道,“靖大哥嘗嘗,這是我祖母親自做的。我們老家整個村子都沒有的好手藝,后來我爹做了官,我吃了不少糟鵝掌,都沒我祖母糟的味兒好。靖大哥看味道如何?” 唐惜春自己拿了一只在手里慢慢吃,靖安夾起一只咬一口,點頭,“的確很不錯?!?/br> “得靖大哥一句贊,這鵝掌也沒白糟一回?!碧葡Т盒?,“我爹閑了也喜歡這樣,弄一碟子糟鵝掌,再飲幾口小酒,愜意又解乏。這酒還合靖大哥的口嗎?” “名不虛傳?!?/br> 唐惜春笑,“我祖父年輕時看人家酒坊賺錢,他也跟著釀了許多酒,后來在鄉里賣,給人告發,險些吃了官司,這酒也就不敢賣了。正好祖母生了我爹,祖父一賭氣便將酒全都埋地底下了。后來,我爹金榜題名,回到鄉里便用這些灑待客,一來二去的,倒傳出了不小名聲?!?/br> 靖安道,“這酒本就是好酒,并非尋常村釀?!?/br> “是啊,你看多清冽啊?!碧葡Т夯位尉票K,道,“尋常村酒米酒,都要篩了才能吃。我爺爺釀的這酒,當時可是很有些名氣,要不也不能給人眼紅告發。這酒還有個名子,叫天機酒?!?/br> 靖安問,“好奇特的名字?!?/br> “因為當時我祖父釀酒出了名氣,我家出身微寒,就有許多人打這酒的主意,我祖父取名叫天機酒,就是說酒的釀造方法是天機不可泄漏。不過,后來酒的生意也沒做下去?!碧葡Т旱?,“靖大哥,你信命嗎?” 靖安道,“你要想知道叫你師父給你算算就是?!?/br> “我覺著世上可能真有命運這回事存在,你看,我祖父當年釀灑取名叫天機酒,我現在跟師父學星象,不就事關天機嗎?”唐惜春說的有鼻子有眼,問,“靖大哥,你跟我師父早就認識了嗎?” 靖安沒說話,將杯里的酒一口悶了。 唐惜春立刻另給他倒了一盞,道,“師父常跟我說起靖大哥呢?!?/br> 靖安依舊不說話,唐惜春這點道行,他還不看在眼里。就聽唐惜春問,“靖大哥時常對我放殺氣,靖大哥,你不是真心想殺我吧?你要是真想殺我,就不會收我家阿玄為徒了。所以,雖然靖大哥常嚇唬我,在我心里,也是將你當成親人一樣的?!?/br> 唐惜春不僅是看天象的本事啊,他還頗有幾分花言巧語的本領。靖安沒理會唐惜春,他要是真的要殺誰,怎會露出殺意?難道是為了給人提個醒嗎? 不過,他對唐惜春露殺氣,的確是想給唐惜春提個醒:離阿傾遠些! 結果,這個白癡屢屢不能領會,反倒是阿玄靈性異常,只一次便察覺了他的存在。就聽唐惜春問,“靖大哥,我不大懂武功,我家阿玄跟你學了小半年,到底進境如何???” 靖安面色稍緩,道,“她入門晚,不過,尚算孺子可教?!?/br> 唐惜春笑,“這就是很不錯啦。我就知道,阿玄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br> 靖安當初能一口應下收阿玄為徒,自然不是看唐惜春的面子,事實上,依靖安的脾氣,若阿玄不是那塊材料,哪怕蜀太妃出面,他也不會收阿玄為徒。他是真的不忍心良材美玉就此荒廢。今天的事,也與阿玄有關,靖安道,“我跟你說一說阿玄的事?!?/br> “嗯,靖大哥盡管說,我聽著呢?!碧葡Т河纸o靖安滿上酒,問,“什么事???是阿玄習武上有什么事嗎?靖大哥盡管說,只要對阿玄有益,有無有不應的?!?/br> “靖大哥知道我這個人,雖說面兒上看阿玄是我的丫環,其實,她在我心里,與我的meimei是一樣的。我們倆自小一道長大,自小作伴,感情好的了不得?!碧葡Т盒?,“阿玄的資質比我還要好,可惜她是個女孩兒,若是個男孩子,日后封侯拜相亦非難事。以前我總擔心委屈了她,到現在,她有幸拜靖大哥為師,我總算稍稍放心。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靖大哥就拿阿玄當親閨女是一樣的,你這樣用心教導阿玄,就是我的親大哥?!?/br> 唐惜春想起一出是一出,喚道,“紅裳,去拿雞和黃紙來,準備香案,我要跟靖大哥結拜做兄弟?!?/br> 靖安實在受不了唐惜春,又聽唐惜春道,“結拜后,大哥的爹就是我的爹,大哥的娘就是我的娘,大哥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以后,咱們兄弟不分彼此。雖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br> 靖安終于受不了了,道,“惜春,不必如此?!蔽覟楹我c個白癡拜把子。 唐惜春笑,“靖大哥不必客氣啦,雖說我年紀小些,可是,我也知道江湖義氣。咱們一見如故,再見故故,正該拜為兄弟!” 紅裳做事那叫一個俐落,唐惜春拉著靖安的袖子,“走啦走啦,拜把子去!” 靖安不知是喝了三兩盞唐家的狀元紅還是怎地,給唐惜春一扯一拽,就稀里糊涂的同唐惜春斬雞頭燒黃紙的拜了把兄弟。從地上爬起來,唐惜春握著靖安的胳膊,高興的叫了聲,“大哥,以后你就是我的親大哥!” 這都哪兒跟哪兒??!靖安道,“惜春?!?/br> “哎,大哥可不能叫我名子了,該叫賢弟才是?!碧葡Т盒Σ[瞇的拉著靖安,“走走,咱們兄弟接著喝酒去?!?/br> 靖安道,“惜春,我要跟你說一說阿玄的事?!?/br> 唐惜春抱怨,“大哥已經說了好幾回了,總是開個頭就不說了,到底什么事???大哥你快說吧?!?/br> 靖安忍無可忍,“還不是你總是打岔!” “看,剛拜了把兄弟就拿大哥的架了子,你這樣可不行。做大哥的關心弟弟是應該的,可不能欺負弟弟啊?!碧葡Т哼€要說,靖安道,“你先聽我說阿玄的事!” “你倒是說啊,怎么又不說了?你在逗我呢?” “你給我閉嘴!”靖安氣吼吼道,“我跟你說,你必須得叫阿玄脫籍!” “脫籍?” “對?!本赴裁鏌o表情,冷冷道,“做我靖安的徒弟,不能是奴籍!”見唐惜春一時不說話,靖安問,“你不愿意?” “不是啊,這么點兒小事,大哥你至于吭吭哧哧這么久才跟我說嗎?”唐惜春笑呵呵地,“我還以為天下塌下來了呢。我本來就沒拿阿玄做丫環,只是,這么點小事,怎么倒勞煩大哥你親口與我說呢?”他從沒聽阿玄提起過。 靖安道,“我與阿玄提過一回,她似有不愿??墒?,我的徒弟,絕不能是哪家的奴婢!”高手都是很有原則的。 唐惜春問,“那大哥怎么先前不提?到現在才說?!?/br> 靖安并不為此做出解釋,只道,“等你再回家,把這件事辦妥了?!?/br> “成?!碧葡Т阂豢趹?,“那阿玄脫了奴籍,我就叫她入我家的籍,做我的meimei,沒問題吧?” 靖安對于并不關心,道,“只要不是奴籍就行了?!?/br> 唐惜春笑著又拉靖安回去繼續喝酒,臨到靖安告辭,唐惜春送了靖安一小壇狀元紅。靖安道,“以后不用給我送別的東西,有酒就夠了?!?/br> 唐惜春笑,“大哥跟青云師父倒可做一對酒友?!?/br> 靖安擺擺手,閃身一飄,便不見了蹤影。 ☆、第76章 遠行之前 別看唐惜春當著靖安的面一口應下來,回頭他還得跟阿玄商議。 阿玄沉默片刻,道,“自從先太太買了我,我一直跟著大爺,消了奴籍,我以后能去哪里呢?” “真是笨,消了奴籍,你就跟惜時一樣認老爹做義父,就做我的meimei,還不是一樣的?!碧葡Т耗竽蟀⑿氖?,“我早說拿你當親meimei的,難道你以為我是說假的嗎?” “這怎么能成?我如何能跟惜時少爺比?” “有什么不能比的,你長的比惜時好,練武功的根骨也比他好,還會算賬理家,你比他強多了?!碧葡Т汉迦讼騺碛幸惶?,笑,“行啦,這些事你不用cao心,我跟老爹說就行了。娘以前就很喜歡你,她總盼著再生個女兒,還給你買花兒戴,做小衣裳小裙子,你還記不記得?” 阿玄不禁笑,“那時太太給我買了花兒,大爺就老不高興,還總是問太太,怎么只給我買花兒,你也要戴?!?/br> 唐惜春老臉微紅,別別扭扭的死不承認,“哪里有這事,你別胡說了?!?/br> 阿玄思量片刻,正色道,“不管有沒有消籍,我還當大爺是一樣的?!?/br> “我知道?!鼻笆浪飘a時,唯一跟著他不離不棄的就是阿玄了。 因為阿玄消籍入籍的事,三月三過了蜀太妃的壽辰,唐惜春四月中就帶著阿玄回了家。 唐惜春這么早回來,唐老太太還以為有什么事呢。問唐惜春吧,唐惜春還沒直接跟老太太說,待唐盛晚上回來,唐惜春極有條理,他并未直接闔盤托出,反是先跟唐盛說了給阿玄消奴籍的事。唐盛并未一口應下,呷口茶道,“這個靖安,倒是挺有幾分傲氣?!?/br> “何止,傲氣的很?!碧葡Т旱?,“有本事的人大都有些怪脾氣吧,像吳夫子屋子常年跟豬窩一樣,我師父就特講究。你想想,憑我師父的眼界,能入我師父眼的高手,能不傲氣?” 唐盛曲指輕扣桌案,“阿玄習武習的不錯嗎?” “這還用說?要是阿玄練的不好,靖安怎么會提出消籍的事呢?”唐惜春與有榮焉,“阿玄做什么都很厲害,以前我們在一起念書,她比我念的又快又好?!?/br> “還有臉說?!眲e人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聰明,偏唐惜春笨得出奇。當然,唐惜春看星象比較厲害就是。 唐惜春不以為然,“本來就是實話,有什么沒臉說的?爹,你到底同不同意???” “哦,放了阿玄的奴籍倒是簡單?!碧剖⒌?,“她自小就在咱們家,與你一道長大,你小時候挑食,還是阿玄跟你在一起吃飯,你才改好的。若是她有個父母娘家,放了她的奴籍,她還有個去處?,F在消了她的奴籍,阿玄可有去處?” “放了她的奴籍,讓她像惜時一樣入咱家的籍,記在母親名下,做我meimei好了?!?/br> “這怎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