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木青已經有些習慣和這里的女人們一道沐浴,但這并不表示她和她們一樣可以習慣一邊裸著身子一邊和個男人調笑。她轉過了頭,將自己的身子都埋在了水中。 木青聽著以加和溪流里的女人們玩笑了一陣子,聲音漸消,回頭看去,見他終于已經離去了,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這個男人看起來是這個聚居地里樣貌最英俊的一個,但是木青對他沒有好感。不知道是不是前次躲在草叢后被他發現時他對自己露出的那個笑的緣故,她至今想起來仍覺得不舒服。 天色漸暗,女人們紛紛從水里起了身上岸,圍回了自己的裙兜,陸續離去,木青也和由由一道上了岸。 她伸手拿自己脫下來放在石頭上的衣物時,怔住了。 她的內褲不見了。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脫下來后放水里搓洗過后擰干了就攤在衣物邊的石頭上的?,F在衣物都還在,但內褲不見了,只在石頭上留下一灘淡淡的水漬。 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剛才洗澡的女人們有誰誤拿了去,但很快就否定了。這里的女人們沒有穿內褲的習慣,而且除了呶呶和那個在她剛到時監督她洗澡的女人對她有些敵意之外,別的女人對她都還算是友好的,應該不會偷拿對她們來說毫無用處的內褲。 她又抖了遍自己的衣服和褲子,仍是找不到。 她想到了以加。剛才他似乎就站在這個位置的不遠處。難道是他趁人不注意順手拿了去? 木青不敢完全肯定,但是這也是一種可能。如果真是他拿了去,他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邊的由由見她怔怔不語,輕輕戳了下她大腿,說了串話,表情看起來很是期待,有些迫不及待要回去的樣子。木青這才反應過來,拋下了剛才那個叫她不愉快的念頭,匆匆穿回了自己的衣物,和由由一道回了居住地。 她很快就知道了由由剛才催促她的原因了。這里在這個晚上會有一場類似于祭祀的活動要被舉行。 這一夜熱鬧得就和驪芒剛被擇為下任首領的那夜一樣。聚居地的中間首領的屋子前,燃起了一堆很大的篝火,篝火前擺放了一溜巨大的陶器,有盆子,也有類似于長頸罐子的盉,盆子里盛放各種果子和黍米,盉里注滿了那種類似于酒的琥珀色液體。中間的地上倒著一只被捆住四蹄的巨大麋鹿。麋鹿還是活的,不停地掙扎著,發出呦呦的鳴叫。 這幾只陶盆與她平日里看到過的那些用來吃飯盛水的相比,不但大了許多,而且顯得很是精致,盆身鏤刻了各種紋飾。整個聚居地的男女老少,全部的人幾乎都涌向了篝火跪下,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圈。圈子的中間,站著那夜給木青治過病的那個老女人。她的手上拿了一支長長的像是樹干樣的東西,頂尖鏤刻成鳥頭的形狀,尖尖的喙豎向了天空,下面垂掛了一串陶鈴,隨著她身體的劇烈擺動,陶鈴不斷發出敲擊之聲。 木青漸漸有些明白,這應該是他們用祭品和虔誠向神靈祈求豐盛食物和部落興旺的一場祭祀活動。所以當她看到別人和她身邊的娜朵由由都隨著老女人的肢體舞動和大聲祝禱紛紛一臉虔誠地下跪的時候,她也默默跪了下去。 老女人的祝禱持續了一段時間,她抓了一把果子和黍米撒進了火堆中,然后從自己的腰際拔出了一把青灰色的刀,高高舉到了頭頂。 這把刀通體磨光,光潔鑒人。木青有一瞬間的錯覺,以為那是一把鐵質的刀。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這不是鐵,這是一把用玉石磨制出來的刀。 驪芒從人群里起身走向火堆,到了老女人的面前,他跪了下來雙手接過玉刀,然后到了那只巨大的麋鹿面前。伴隨著一陣凄厲的鹿鳴之聲,他手上的刀已經深深刺入了鹿的頸項,然后他拔出了刀,一道暗紅的血高高地噴濺了出來,映著火光,看起來像是一道流動的虹。 鹿的悲鳴聲很快就被四周響起的歡呼聲給淹沒了。鹿血被采集到了個巨大的陶罐中,老女人像那天給木青喝藥前一樣,把自己的手伸進去攪了下,又祝禱了一番。 驪芒捧著這罐子的鮮血,到了首領的面前。首領喝了第一口,驪芒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依次下去,每一個跪著的人都能喝到一口這剛剛還在鹿的身體里奔淌著的鮮血。 木青跪在人群中,目光隨著驪芒的身影慢慢移動。然后她的目光定住了,她看到了以加。 驪芒把鹿血遞到以加面前的時候,以加的面上露出了絲滿不在乎的笑,淺淺地呷了一口,接著他的目光穿過人群,看向了木青這里。 木青已經可以斷定了,以加就是拿走自己內褲的人。因為他投過來的目光里充滿了促狹,或者說是挑逗般的笑意。 驪芒仿佛也感覺到了什么異樣,轉頭飛快地看向了木青。 木青早已收回了目光。她此刻只是繃著臉,毫無表情地注視著她面前倒在地上的那頭麋鹿。 它快死了,只剩腿腳還在微微地抽搐,一雙圓圓的眼睛仿佛在與她對視。 驪芒終于到了她的身邊。 她身邊的娜朵由由和其他人都是滿面虔誠地喝了一口鹿血。輪到她時,驪芒將那個陶罐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猶豫了下,抬眼看了下驪芒。他的身上被噴濺了些鹿血,看起來像是開了幾朵花。 驪芒正俯視著她,眼里帶了絲不易覺察的溫暖的笑意。 木青長吸了口氣,湊了過去微微地舔了一口。 鹿血還是溫熱的,帶了一股濃重的血腥臊味兒。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晚了。不好意思讓大家就等了。 明天大概也是這時候更。 昨晚聽讀者陽光聊了陣三星堆遺址,于是出來了這場更早的祭祀……呵呵,謝謝陽光。 15 15、十五章 ... 木青不過略沾了一口便偏過了頭,鼻子因為異味的突然刺激略略皺了起來。驪芒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也未再勉強她喝,只將鹿血移到了下一個人的面前,但他的視線卻仍停留在她的臉上,眼里那笑意更明顯了。 木青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笑,溫暖,但又帶了絲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之意。她剛才并沒喝下多少鹿血,不過是在唇舌間沾了下而已,但她卻突然生出了微微的醺感,仿佛剛剛才入了她口的那種動物□此刻就已經在她身體里燥熱了起來。腦子里也不知怎的就掠過昨夜兩人相處時的情景。她猜想他應該是被她做出的姿態所惑,覺得她大病初愈嬌弱不堪,所以昨夜只抱了她趴在自己身上愛撫了一陣,見她有些推拒的意思,便也沒有強行上弓。 木青發現驪芒其實并不像他外表看起來的那樣粗鄙。白天的他她并不怎么熟悉,但夜晚,當只剩她和他兩個人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漸漸有些摸索到了與他的相處之道。當她對他毫無反應時,那是他最不樂意見到的。每當這時,他就會故意去挑逗甚至弄痛她,比起不理不睬,他似乎更愿意看到她對他的舉動有所反應,即使那是對他非常不滿的反應。并且她猜想,自己在他眼中應該是個脆弱不堪,甚至他稍微用點力氣就可以捏死的小東西,所以當他們兩個漸漸對彼此的身體有些熟悉起來,他只要留意到她在他面前表現出嬌弱或者痛苦委屈的樣子,就會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甚至流露出一種無奈的表情。他的這種跡象隨著她這幾天因為腹瀉導致的有氣沒力和虛弱愈發明顯起來。 木青一想到自己竟會利用一個男人這樣的心理狀態在他面前裝扮弱小或委屈痛苦,只為了避免被他強上而導致的可能的懷孕,就禁不住地鄙視自己。她以前從來不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竟也如此地無師自通。 今夜和接下來的一兩個夜里,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這樣的運氣。這幾夜是她自己估算的危險期的最后日子了,盡管受孕的可能性沒前幾天高,但可能性還是存在的。如果可以,她還是不想冒著懷孕的風險拿自己的將來去賭。 只要熬過了這最后幾夜就好。她這樣安慰自己。 祭祀一直持續了很久,最后的□是將麋鹿架到了大火中間燔祭,老女人圍著火堆不停巫舞,手上祭杖頂端的一串陶鈴不住發出震蕩的聲響。聽久了,竟也覺出了一絲古樸肅然的味道。燔祭過的東西應該是歸于神靈所有了,所以木青并未見到他們分食鹿rou,只任由它燃燒,直到縮成一堆焦黑,只能從頭上那兩只已經焦黑地巨大的鹿角才能辨明到底是什么動物。 祭祀結束了。但周圍的人仍圍著火堆在說話,孩子們難得這么晚沒被趕去睡覺,也追來跑去地在撒野。每一張臉都被火映得通紅,顯得十分亢奮。直到月上中天了,人群這才慢慢地散去。 娜朵等到祭祀一結束,就悄悄扯了下木青,朝自己的棚屋方向去。木青有些不解,只也跟了過去。等進了里面,娜朵將手上的火把插在地上的洞里,然后拿出了件東西,笑吟吟地遞給了她。 木青接了過來,發現是用那張被割壞的蛇皮做出的一件圍裙。只不過前次被劃破的上下兩層接口處和另些破損的地方,都被她按照蛇皮的原有紋路用麻線細細地縫合了起來,如果不仔細看,從正面還是看不大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