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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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身體不適,太后要我來看你?!鄙蛟频?,他手里掌著燈籠慢慢走來,照亮項元的臉頰,便是一笑,“我才到涵元殿,就見你跑出來了,今夜有風,你也不把頭裹起來?!?/br> 一面說著,便伸手扯起項元氅衣后的風帽,兜頭蓋在了她的腦袋上,雪白的風毛輕柔地包裹著項元的臉頰,越發襯得一張臉嬌小精美,沈云笑道:“你越長越好看了?!?/br> 項元打開了他的手,連罵人的話都懶得說出口,轉過身繼續往前走,漫無目的一深一淺地踩在雪地里,冷不丁腳下打滑沒站穩,不等她嚇著自己,已經有一只手穩穩地扶在她的胳膊上,看著她站定了才抽回去。 不必回頭都知道,沈云一直跟在后面。 “我說你?!表椩藲?,“既然看過我了,可以回去了吧,你不覺得我現在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是你沒眼色,還是故意膈應我?” 沈云把燈籠遞給她:“我走可以,你好歹拿一盞燈籠,越往深處人越少,路都看不見了,回頭跌進太液池里怎么辦?你一直都莽莽撞撞,走路不帶眼睛?!?/br> “你才不帶眼睛,你現在越來越過分了?!表椩獨獾貌恍?,可偏偏沈云沒說錯,堂堂盛元公主,打從出生起,走的每一條路都平坦而寬闊,沒有人敢攔著沒有人敢使絆子,無憂無慮的十五年,她這樣的人,本是連不開心的資格都沒有,她能有什么事兒可不高興呢? “拿著燈籠?!鄙蛟谱н^項元的胳膊,把燈籠塞進她手里,根本不在乎她耍性子,“仔細腳下的路,別摔著?!?/br> 項元含怒瞪著他,沈云卻道:“別生氣了,我走就是,你千萬小心?!彼毿牡貫轫椩o氅衣的系帶,笑悠悠說著,“我做什么不好,為什么要跑來膈應你,你自己有不高興的事,別賴在我身上。我不會告訴太后你跑出來了,但皇后娘娘那兒,還是要知會一聲,你別待太久了,想一個人靜靜,在涵元殿里也成,把太監宮女都攆出去就……” 項元可沒心思聽這個人啰嗦,再次打開了沈云的手:“你一個男人,怎么婆婆mama的,他們說你寡言少語,我怎么覺得你話比誰都多?”驕傲的公主把燈籠往地上一丟,捧起厚厚的氅衣轉身就走。 然而從明處到暗處,頓時兩眼一黑什么都看不清,她沒輕沒重地一腳踩下去,正是被積雪掩蓋的臺階,腳下一空,整個兒就滾進雪地里。冰涼的雪直往脖子里鉆,激得項元渾身哆嗦,但她很快就被拎了起來,眼前是天旋地轉,但腳下已經站穩了,身上被不輕不重地拍打著,沈云正撣落她氅衣上沾得積雪。 “你怎么……” 項元才張口,沈云忽然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受驚的人又氣又羞,下意識地一巴掌揮過去,剛好擦過沈云半張臉。 沈云松開手,項元也朝后退了幾步,兩人呆呆地對望著,他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欺負你,是怕你凍著,隔著衣裳我也不知道會、會碰到那里?!?/br> 這一巴掌他挨得不冤,只顧著拍下項元身上的雪,厚重的氅衣遮蓋著她的身體,哪里知道一巴掌就拍在她的屁股上,但是那軟軟觸覺,叫少年心里一陣熱。 項元緊緊抿著雙唇,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她不記得了,可長輩們常玩笑說他們小時候還一起洗過澡,所謂青梅竹馬,必定是沈云和她這樣的,可項元并不想做他的妻子,哪怕愿意,也不能隨便讓人碰自己的身體。更何況,她現在心里還多了另一個人。 “我們都長大了?!表椩炊潇o下來,慢聲道,“往后不能隨便動手動腳的,被人說閑話的話,對你不好,對我也不好,不是要和你生分,是我們該像個大人了?!?/br> “像個大人,你還這么往雪地里鉆?若是真的凍出病來,皇后娘娘身懷六甲,再為你cao心,身體如何吃得???”沈云好生說道,“你說的話我會聽,我的話你也聽一聽可好?我們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隨心所欲地使性子,該有擔當了?!?/br> 項元嘆:“你這個人啊,不僅長得著急,連性情也著急,才多大,這會子就像個老爺爺了?!?/br> 沈云不以為意,從地上撿起燈籠,朝項元伸出手:“那就跟老爺爺回家去,我把你送回涵元殿,就能去復命了?!?/br> “我自己走?!?/br> “回頭又該摔了?!?/br> 沈云說著,主動拉起了項元的手,讓她踩著自己的腳印往前走,然而他并沒有霸道地抓著不放,只是輕輕握著項元的指尖,但她并沒有抽離,好好地跟在了身后。 走出積雪深厚的地方,沈云也主動松了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為項元照亮前路。 此時安泰殿的上空綻放了禮花,姹紫嫣紅照亮了清冷的夜空,他們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見項元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他道:“你從小就喜歡煙花,可很多人都覺得煙花轉瞬即逝,不值得喜歡?!?/br> 項元看他,忽明忽暗的光線下,沈云好像比平日里更英俊好看,她雖然一直玩笑說這個人長得太著急,可他十幾二十年后,應該還是這個模樣,其實他特別得好看,比皇叔還要好看。 “我打你了,對不起?!表椩?,走近了些問,“還疼嗎,會不會留印子,皇祖母看到可要了不得了。從小我們一打架,皇祖母就怪我不好?!?/br> 沈云失笑:“那還不是你從前手里沒輕重,著急了就撓我臉,可是想想,竟然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這兩年我們幾乎沒怎么見過面,而你又討厭我,時刻躲著我?!?/br> 被說中心事,項元臉紅了,緊張地辯解:“沒有討厭你,我討厭你做什么?不是你不好,是他們不好,一見著我們倆,就巴不得立刻送進洞房似的。我是女孩子呀,天天被人這么念叨,我能高興嗎?” “就算沒人說,你也不愿意的是吧?”沈云平平淡淡地問,卻驚得項元好慌張,愧疚地睜大著雙眼,憋了半天才說,“你竟然知道,誰告訴你的,母后嗎,還是琴兒?” 沈云卻平靜地為她把風帽戴周正,小心翼翼沒有碰到她的臉頰,而后云淡風輕地一笑:“你的心思都掛在臉上,還用得著別人告訴我?且不說我想跟著父親有一番作為,想要為國家建功立業,但凡是你不樂意的事,我絕不會勉強,也不會讓別人勉強你。元元,倘若皇祖母真有一日要為我們辦婚事,只要你不愿意,我會去向皇祖母和皇上說明,我會把責任擔下來,雖然看起來是我比較體面是我不要你,可你不用被皇祖母念叨,對你來說這樣更好是不是?” 項元點了點頭,可臉上的神情卻是怔怔的,她總說沈云長的著急,那是因為覺得他們都還是孩子,毫無疑問,沈云早就長大了,像個大男人了。 她不得不再問一遍:“真的,到時候你會去跟皇祖母說?” 沈云道:“真的?!?/br> 兩人繼續往涵元殿走,項元忽然問:“所以你也不愿意和我成親的是吧,我們是兄妹,怎么能做夫妻呢,是不是?” 到了燈火通明的地方,沈云便吹滅了手里的燈籠隨手丟在路旁,只是吹滅火苗的那一瞬,從他嘴角露出的笑容,莫名帶著幾分霸氣。 “是不是?”項元再問。 “不是?!?/br> 安泰殿上空炸響了一朵盛大的禮花,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半座皇城,項元和沈云能清楚地看見彼此的臉,和那從眼眸里透出來的,藏不住的情緒。 “我要回去了?!表椩詾樽约簳l脾氣,會纏著沈云讓他答應自己,會責罵沈云胡說八道,可結果只說了這四個字,然后轉身走開了。 涵元殿的人發現公主回來了,都紛紛上來前,不消片刻就簇擁著公主把她送了回去,有宮人客氣地來向沈云行禮,他什么話也沒說,就往安泰殿去復命。 可是走了不過半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沈云轉身來看,只見項元追來,身上御寒的氅衣已經脫了,只穿著單單的襖子。 “不會有結果的,沈云,我們是兄妹,是一起長大的玩伴兒,我不會嫁給你,我從沒想過要嫁給你,就算將來被迫嫁給你,我也會一輩子不甘心?!表椩獨獯跤醯卣f,“我是說真的,別讓我覺得對不起你好嗎,我們把話說清楚好嗎?” 沈云解開了自己的氅衣,走上前將項元裹得嚴嚴實實,她掙扎著想要逃脫開,可拼不過沈云的力氣。 “我答應你了,但衣裳你穿好?!鄙蛟聘裢獾仄届o,還帶著幾分笑意,“你說什么我都會答應,但不許把自己凍壞了,你看你,總是長不大?!?/br> 項元目光糾結地看著他,到底是掙脫開了,想了想,還是沒丟開沈云的衣裳,匆匆一句“我信你”,說罷裹著他的氅衣轉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