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談穎用力抱緊他,已經徹底淪陷在他的漩渦里,那時候真的覺得他就是她的一輩子了。 所以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動物,總會覺得,自己的第一個男人就要從此一生??缮蛄汲加盟酉聛淼呐e動告訴了她真正的答案,那就是“一生”這兩個字,簡直是她癡心妄想。 很快宅子里就有流言傳出來了,說縱火的真兇其實就是談父!他因為欠下巨額賭債,勒索沈良臣無果,后來在那晚和談嬸起了沖突不慎將對方刺死之后才想到和沈良臣同歸于盡的。 這些話聽到談穎耳朵里,讓她渾身都氣滿了雞皮疙瘩,怎么可能呢?雖然父親一直愛打麻將,可也不至于這么扭曲陰暗才對。 但隨著流言越傳越兇,她和沈良臣之間的問題也一點點冒出了頭。沈良臣對她越來越冷淡,甚至很長一段時間不再露面,后來更是發展到連她的電話都不接了。 有和母親身前交好的阿姨私下里暗示她,“少爺那樣的人,大概很難對愛情專一,你……還是別太認真。更何況那些傳言要是真的,說不定他就是耍你呢?!?/br> 談穎聽著這寥寥的幾個字,簡直無法相信話里的意思,她不相信沈良臣會是這么齷齪的人!哪怕那些流言是真的,他怎么忍心那樣待她? 而事實就是談穎真的太天真,她永遠不懂沈良臣世界里的游戲規則,亦或是從沒真正走進過沈良臣的內心。所以摔倒了,也只能是自己活該。 *** “到站了?!庇信曉陂T口吆喝一聲,大巴車緩緩??吭诹丝瓦\站停車場內。窗外早就黑透了,談穎抬頭看了眼璀璨的星空,月亮明晃晃地掛在樹梢上。 老家的夜景非常好,雖然是個小城市,可到處都充滿了熱鬧祥和的氛圍。 談穎什么行李都沒有,只剩身上的一部手機,她下車之后才猶豫著開了機,準備給葉子打個電話,可哪知道一開機就有短信跳了進來。 ☆、第三十章 信息來自楊恒,顯然對方已經急壞了,打了無數個電話過來,最后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聯系她,“談小姐,沈總還不知道你離開,請速回。否則后果很嚴重?!?/br> 談穎淡漠地看著短信內容,很快點了刪除鍵。 她對黎兆康非常有信心,走了這么久沈良臣都沒發現,或許正被他拖延了時間?她臨走前對黎兆康提了最后一個要求,說要回老家看看父母,想來對方的確有能耐幫她實現。 這下子談穎就更不擔心了,給葉子打了個電話,然后迅速把手機卡抽走扔進了垃圾箱。 葉子沒一會兒就趕了過來,見到她時又驚又喜,“臭丫頭,當初怎么喊你都不回來,今天是怎么了?” “我想爸媽了?!闭劮f微笑著,語氣自然。 葉子也絲毫沒懷疑,反正談穎每年都會回來看舅舅舅媽。她搓著被凍得有些發僵的臉頰,微微蹙眉道:“那跟我回家住一晚唄,你不會到了家門口還不進去吧?” 談穎笑了笑,“我就是想見見你?!边@次一別,以后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了,原來她要離開一個城市,能見得人也只有這一個。 葉子白了她一眼,“弄得跟地下黨接頭似的?!?/br> 談穎也沒多解釋,她這會兒不去姑媽家并不是因為還記恨往日那點仇怨,而是人多口雜,萬一黎兆康的方法沒用,那不是給姑父姑媽找麻煩? 她勾著葉子的脖頸,親昵地說:“我還沒吃東西呢,陪我宵夜?” 葉子奇怪地瞅著她,總覺得今晚的她有些不一樣,可又說不上到底哪不對。 談穎拉著她去了附近的夜市,這個點兒夜市正熱鬧,到處都是琳瑯滿目的美食。她選了一個小攤坐下,點了好幾份當地的特色美食。 葉子都被她給嚇到了,“點這么多能吃完嗎?” 談穎含笑表示,“我胃口好不行???” 葉子張大嘴巴,半晌才眼神閃爍地吐出一句,“我靠,你不會懷孕了吧?” “別咒我行嗎?”談穎就跟聽了什么可怕的話一樣,恨不能指天頓地地立誓,“要是懷了那混蛋的孩子,還不如去死好了?!?/br> “我也沒說是誰呀?!比~子雙手抄進口袋里,被夜風凍得直哆嗦,還不忘斜眼打趣她,“你是不是和他還有來往呢?” 要不然分手這么久了,怎么一提孩子就想到那男人呢? 談穎咬著筷子裝傻,正好老板將食物都一件件端上來,她拿起筷子就開吃,結果滿滿一桌子好吃的也只是每樣嘗了幾口。 “真浪費?!比~子嘟囔著,拿了筷子替她分擔,嘴巴里塞滿食物卻也沒閑著,“小時候舅舅老愛帶咱們來,你每次都吃到肚皮鼓鼓的才罷休?!?/br> 談穎低著頭沒接話,眼眶卻一點點開始變得酸澀不已。 她最好的回憶也只剩這么多了,仿佛在這里才能徹底地遺忘那些丑陋和不堪的過去,也仿佛這樣才能一直記著幼時的父親,記得他的好、記得他的愛。幸虧這條老街也始終保持著從前的樣子,不至于讓她連這點奢侈的回憶都被打散。 看著桌上的每一道美食,談穎都在心里默默記下它們的味道,這是家鄉和童年的味道,從此就再也嘗不到了。 以后背井離鄉,再開始便是另一段人生。 *** 兩人沒頭沒腦地聊了大半天,等分別的時候葉子依舊不死心,“你要去住酒店啊,多不方便。不怕柜子里藏著人吶?” 談穎很沒安全感,到了陌生的地方幾乎不敢一個人睡,她越想越擔心,每每看著這個表妹總覺得心都揪到了一起。 可哪怕她這么嚇唬對方,談穎也沒絲毫反應,反而微微笑了下,伸手用力給了她一個擁抱,“親愛的表姐,你要好好的,早點嫁人,不要太挑了?!?/br> “干什么???”葉子嫌棄地推了她一把,“再說這個我可不高興了啊?!?/br> 談穎依舊笑瞇瞇地看著她。 葉子只好說:“先陪你去開房間,不看到你好好的我不放心?!?/br> “沒事,我自己可以,又不是小孩子了?!?/br> 見她堅持,葉子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可看著談穎始終如一的笑容,心里總覺得不對勁。這笑容未免也太刻意了些,好像一整晚都沒消失過,她要么就真的是心情好,要么就…… “你快走吧,待會姑媽該擔心了?!?/br> 談穎開始催促她,正好她包里的手機也應景地響了,看了眼正好是母親打來的,于是順□□代了幾句就走了。 談穎看著葉子消失在街口的身影,臉上的笑也一點點消失了。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夜風冰冰涼涼地吹過臉頰,感覺到眼底濡濕一片。 她茫然地伸手去摸,落了滿手的眼淚。 要告別過去了,該高興不是嗎?可為什么要哭呢。 談穎拼命汲著鼻子,心里一遍遍這么對自己說,可怎么都止不住眼里的淚珠。原來再瀟灑都是假的,她心底也有那么多割舍不下的東西……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忽然感覺到身后有人輕輕碰了下自己的肩膀。她視野模糊地回過頭去,在燈火闌珊的街頭,就這么毫無預兆地看到了程季青。 *** 程季青穿著黑色大衣,淺白色的襯衫領口微微敞著露出了性感鎖骨,眼底印著天邊的星光,顯得格外明亮。淡黃色的光暈則將一切籠罩得并不真實,談穎愣愣地看著他,心情起伏不定。 這樣的地方和心境之下遇到他,顯然太過夢幻,可此情此景,與過去重疊得密密實實。關于程季青的那部分回憶,變得越加真切起來。 那年她和沈良臣的感情出了問題之后,心情一落千丈,每天晚上藏在被子里久久無法入睡,總是特別留意走廊上的一點一滴微小動靜。是不是報復和玩弄,她必須親口問一問他,如果他說是,她一定不會死皮賴臉地纏著他! 這不僅僅是為了她那份真摯付出過的感情尋求一個答案,也是為了還父親一個清白。那些流言蜚語越演越烈,她已經快要承受不住所有人質疑又別有深意的目光。大家都在說父親是白眼狼,連她也被波及,所有人都在她身后指指點點。 沈家,她已經快要待不下去了。 談穎根本無心學習,每天都在煎熬和難受中度過,沈良臣的電話依舊打不通,她甚至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她這時候才發現沈良臣從一開始就沒完全將她歸納在自己的世界里! 終于在有天夜里聽到了沈良臣的腳步聲,她都來不及穿鞋就跑了出去?;蛟S是因為失望了太多次,當真的在走廊上看到他的身影時,她反而一時愣在了那里。 沈良臣手里還拿著車鑰匙,像是臨時回來取東西的,看到她時目光微微一頓,很自然地開口:“還沒睡?” 談穎點了點頭,赤腳踩在地板上全身都開始覺得冰涼,心臟也一陣陣抽搐著,見他避開自己徑直朝前走,急忙轉身追了上去。 沈良臣一路走到了房間門口,總算停下來認真看著她,“有事?” 見他如此冷漠的態度,談穎的心已經狠狠往下沉了好幾分,她支吾著說:“我有話想問你?!?/br> “哦?!鄙蛄汲季湍敲撮e散地倚在門邊,手臂肆意地環抱在胸前,“問吧?!?/br> 他這么漫不經心,談穎那些在心底斟酌過無數個日夜的問題就更加難以啟齒,很久才低聲說道:“那些傳言,是不是真的?你對我、對我……” 她彼時年紀小,一句話說的磕磕絆絆,可沈良臣分明能聽懂的,卻故意為難她,“什么傳言?你父親曾經綁架過我,還是說他想縱火*順帶捎上我,或者是指,我為了這些事故意耍你?” 他清清楚楚地敘述著,分明對這一切都了若指掌,原來她受的煎熬他全都懂,只是不想給她個交代罷了。 談穎終于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追問有多愚蠢。 沈良臣說著這么令人難堪的話,臉上卻始終都是淡然的笑意,甚至微微俯身對上她驚愕的雙眼,一副玩笑的口吻,“是指哪一種?嗯?” 談穎只知道睜大眼,無言以對,像是今天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一般。 沈良臣看了她很久,眼神百轉千回,最后慢慢趨于冷淡,“無論是哪一個,我都很遺憾地告訴你,是,全是真的。你爸沒了,可我受的罪要向誰討回公道?” 像是根本沒聽到他說什么,談穎木然地看著他雙唇一開一合,原來什么都比不上情人口里的一句欺騙來的傷害最深。他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將她拉起來,又在她滿懷希望的時候將她推進地獄。 要有多恨才能這么處心積慮? *** 那時傅慧和沈澤業已經回國,傅慧親自給談穎看了警方的調查結果,一切都證據確鑿,如此不爭的事實,讓談穎再也沒臉待在沈家。 事到如今,人人看她都充滿了鄙視和輕蔑,別人的目光她尚可當做沒看到,但沈良臣的,每一眼都堪比銳利的刀鋒,刺得她血rou模糊…… 談穎打定主意離開沈家,正好在這個時候,程季青出現了。 他就像是此時此刻那般,猝不及防地再次降臨在她最糟糕的世界里,他總是這樣出現的剛剛好。 原來程季青很久聯系不上她,自從她家里出事之后就沒再上過msn,沈宅原來的電話也打不通,他只好親自回國來看她。 “可看你現在的狀態,似乎也沒比我想象的好多少?出什么事了?” 看著他關切的眼神,談穎只覺得鼻頭泛酸。為了素昧平生的一個人,他居然能做到這一步?她不是不感動的,至少在這個被全世界都拋棄的時候,程季青給了她莫大的溫暖。 談穎很感激他,對他道謝之后,說了自己打算離開青州的想法。 程季青并沒有問她為什么,只在聽她說完之后沉默片刻,“不如和我一起去美國?” 那會兒兩人的交情也算不錯了,可談穎還是覺得這么跟著他出國十分冒昧,也非常不妥當。但程季青很有耐心地試圖說服她,“反正你現在還在假期,就當去散散心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說?!?/br> 當時她真的很怕留在這個傷心地,到處都是沈良臣的印記,連空氣里似乎都有他的味道。猶豫了一陣,談穎還是答應了對方。 程季青的人品她從不懷疑,至少他每次都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那一個。 他們一起去了美國,那是一陣非常愉快的時光。程季青工作繁忙,但總是會刻意抽空去陪她,失戀的人最怕寂寞,一旦安靜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所以他根本不給她空下來的時光,總是安排各種各樣新奇的活動和地方供她解悶。 程季青和沈良臣很不同,他年紀稍長,所以很多時候性格都張弛有度,對待她時也很有分寸,總是讓她覺得很舒服。 那陣子談穎漸漸開朗了一些,至少不再沉浸在沈良臣給的悲傷里,程季青給了她另一種全然不同的體驗。被人認真對待,重視、珍惜,全都是她以前從沒得到過的感覺。 之后談穎就往返于學校和美國之間,她和程季青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但漸漸地,她也發現了和程季青之間不同的化學反應。 再去美國看望他的時候,程季青向她表白了。那個平素看起來自信又豁達的男人,難得看起來有些緊張,“我知道他占據了你太多年的回憶,但那些回憶并不美好,所以我請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接下來的時光給你快樂?!?/br> 這樣的一個男人,令人心動并不難。 談穎在彼此磨合了一段時間之后還是答應了對方,她想,她也該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了。有的新的記憶,才能擺脫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然而在這個時候,沈良臣再次出現在了她的生活里,將她對新生活的期待全都撕得粉碎。他依舊用那副曾經迷惑她的溫柔,說著冷血至極的話,“想不想看看你曾經和我在一起時,是怎么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我有很多片碟,要一起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