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容十笑著站起身,甩開飛卿的手跌跌撞撞往外走,飛卿忙跟了上去,此時的容十,跟易碎的薄瓷一般,飛卿不敢離得太近,怕一碰就碎了,又不敢離得太遠,怕他走丟了,若即若離跟著,喬安和麥穗跟在飛卿身后,幾個人誰也不說話,就那樣走著,遠遠望見縣衙的斷壁殘垣,麥穗悄悄說道,“要不,我一拳砸暈容十算了,看這情形,不知又能出什么事?!?/br> 飛卿忙回頭道,“麥穗,總得讓他發泄出來?!丙溗肱读艘宦?,低低問喬安,“我在地宮中砸飛卿jiejie一拳,不會跟我記仇吧?”前面飛卿道,“我都聽見了,不會記仇?!丙溗胪铝送律囝^,兩眼緊緊盯著前面的容十。 容十一頭撲倒在斷壁殘垣中,兩手拼命扒土,飛卿過去抱住他,“英渡,都過去八日了,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我們先去停尸房辨認一下尸體?!比菔窒虏煌?,“人又沒死,看什么尸體?!眴贪策^來道,“既沒死,你又扒土做什么?”容十停下來愣愣看著他。 好久才低低說道,“他們何其不幸,生了我這樣不孝的兒子,從小不停惹禍,長大后他們希望我讀書,我卻四處浪蕩,他們遭逢大難葬身火海,我這個做兒子的,竟然不在跟前,我若陪著他們,他們就不會那么疼,活活被燒死的滋味,該我來受……” 說著話兩眼盯著身旁兩座熏黑的石獅子,麥穗大叫一聲不好,跑過去一拳砸在后頸,看容十依然睜著眼,忙又補了兩拳,飛卿抱住倒地的容十,沖麥穗喊道,“你打他,我可是要記仇的?!丙溗肷碜右豢s,“飛卿jiejie,我怕他自盡……”飛卿嚷道,“他不會,他還有我……” 麥穗求助看向喬安,喬安攥住她手,攥得緊緊的,低語道,“他們兩個神志不清,我也快瘋了,我困死了,卻怎么也睡不著,麥穗不如也打我幾拳,將我打暈……”看麥穗手捏成拳,忙道,“說說而已,別真打,先將容十和飛卿帶回家去?!?/br> ☆、第67章 把柄 張mama進了驛館,迎面碰到許錦文,笑一笑說道,“剛針灸過,睡著了,張mama只怕要等會兒才能見到?!闭f完腳步匆匆走了,張mama隔窗瞧著熟睡的淑嫻,緊緊攥著窗臺沿兒無聲落淚,戚將軍正在庭院中舞劍,看到她收了劍過來問道,“老人家可是碰上了為難之事?” 張mama忙抹抹眼淚,站起身道,“我的主人在屋中,本以為這輩子見不著了,不想又回到昌都?!逼輰④姵葜锌戳艘谎?,“她受傷了,不過并無大礙?!睆坢ama咬牙道,“是哪個天殺的傷了我家姑娘,我恨不能對那個兇手千刀萬剮?!逼輰④娸p咳一聲,“老人家,是我,急行軍的時候馬蹄踢到了她?!?/br> 張mama看著他,一把揪住他衣襟,“你倒是敢作敢當,今日被老婆子碰上,饒不了你,老婆子才不管你行軍不行軍,傷了人就是不對?!闭f著話用力搖著,戚將軍看她激動,怕傷著她,也不掙扎。 這時旁邊的守衛跑了過來,喝止道,“快放開將軍?!闭f著話已抽出刀來,戚將軍做個手勢制止了守衛,張mama聽到將軍二字,忙松開手,惶恐看著戚將軍,戚將軍笑笑,“老人家若覺得不夠解氣,打我一頓都行啊?!?/br> 張mama忙縮回手去,聽到身后屋中有人說話,拔腳沖了進去,摟著淑嫻又是好一通哭,招得淑嫻也落下淚來,戚將軍搖搖頭回了屋中,關上屋門看書。 張mama哭了好久方冷靜下來,顧不上說話,先察看淑嫻的傷口,心口右下方一片淤青,心疼得又掉下眼淚來,淑嫻笑道,“再往上些,張mama可就見不著我了?!睆坢ama一把捂了嘴橫眉立目道,“小孩子家家的,胡說什么?以后好日子還長著呢?!?/br> 為淑嫻掩好衣襟,張mama關切問她可有合意的男子,見淑嫻搖頭,也提起喬仁弘來,淑嫻嗔道,“mama是知道我的,竟也提這個?!睆坢ama嘆口氣,“上次跟著大奶奶去慶州,姑爺看到我就淚流不止,我看著十分心酸?!笔鐙箵u頭,“我的心疼過了,如今輪到他疼,他會跟我一樣,時日久了就淡忘了?!?/br> 說了好一會兒話,張mama欲要接淑嫻到自己家中去住,前去求見戚將軍,戚將軍搖頭,“留在此處更好些?!币桓辈蝗葜靡傻拿羁跉?,張mama不敢再分辨。 喬安與飛卿守著容十,麥穗里里外外張羅,好不容易盼到張mama回來,見張mama提起淑嫻,不住抹眼淚,麥穗忙道,“張mama既惦記,就過去守著,家中有我?!?/br> 從喬安和容十被埋山中到找到飛卿并與淑嫻重逢,已是多日不得安穩,走著就覺頭暈目眩,只是竭力強撐著,知道此時不能倒下,喬安已是強弩之末,飛卿有些神志不清,疲倦之極卻不肯睡,只默然守著容十,容十昏睡不醒,睡夢中喚著爹娘,卻沒掉過一滴眼淚。 好一通忙碌后,麥穗來到容十屋中,就覺眼前一黑,狠狠咬一下舌頭保持清醒,招手喚秀禾過來,囑咐了幾句,過一會兒許錦文來為飛卿針灸,麥穗等她睡了過去,和喬安出來反鎖了屋門,囑咐秀禾將他們看好了,不得有一絲差池。 與喬安回到屋中,二人倒頭睡了下去,只睡得天昏地暗,黑甜的美夢中,有人大聲嚷道,“還有臉睡,給我起來,將一切說清楚?!丙溗霃乃瘔糁袑⒆约喊?出來,看一眼喬安,手搭在她腰間,依然在昏睡。 整了衣衫出來,就見喬太太端坐著,冷眼看著她嗤道,“大白日的睡覺,大奶奶好享受?!丙溗雺旱土寺曇?,“平安睡得正香,有什么話,廂房說去?!闭f著話起身出了屋門,喬太太追了出來。 喬太太在廂房端坐了,冷笑一聲說道,“今日我在田莊上得知,他們每旬給麥穗看一次賬本,掌柜們明面上聽我的,實則聽命于平安,是也不是?”麥穗沒接她的話茬,只說到,“八日前白頭山塌方,平安被埋在山中,昨日剛挖出來?!眴烫琶φ酒?,“可傷著了?我去瞧瞧?!?/br> 麥穗搖頭,“沒傷著,只是疲憊之極,需要好好睡一覺。母親說話勿要高聲,勿要吵醒他?!丙溗胄南?,你就慶幸吧,沒吵醒她,若吵醒了,我跟你翻臉,喬太太抖著手,“怎么我竟不知道?”麥穗笑笑,“怕父母親憂心,誰也沒告訴,只秘密挖掘尋找?!?/br> 喬太太捂著胸口,“看來這官也不好做。沒傷著就好,沒傷著就好……”絮叨著出了屋門,麥穗剛松一口氣,她又轉了回來,“麥穗每旬看賬,是也不是?”麥穗點頭,“沒錯,有方婆子前車之鑒,是平安拜托得我?!?/br> 方婆子之事,喬太太確實沒臉,麥穗這會兒提起來,她不由氣惱,“那是我太相信她了,并不是我笨?!丙溗胝f知道,喬太太看著她,“日后賬本我看就好,麥穗只當好這個家就是?!丙溗胄Φ?,“婆母還是跟平安商量,我看公公這些日子也大好了?!?/br> 喬太太這些日子排場赫赫,走到那兒都前呼后擁,各處掌柜伙計點頭哈腰,路人們艷羨仰慕,這樣的威風,與在內宅當家簡直云泥之別,她品嘗到從未嘗過的滋味,權力的滋味,夜里孤寂的時候盼著喬仁澤好,白日里又怕他好,聽到麥穗這樣一說,更加氣惱,指指她道,“你也別得意,讓你當家就是你當,我拼死不讓你當,平安能將我如何?我是他的親娘,我就不信,他會要了我的命?!?/br> 麥穗笑笑,“母親這些日子常在外奔走,小心上當受騙,我們這里常來的一個假尼姑,母親可聽說過?太康縣人,家中兒女成群,卻戴了僧帽假作方外之人,到處招搖撞騙。前日來到我們家府門外化緣,我瞧著,跟三叔父家女兒滿月酒時來的那位一模一樣,她說認識母親呢?!眴烫汇?,麥穗笑道,“我給了她三個銀錠子,一嚇唬她就說了實話,滿月那日果真是她,說是收了別人銀子得了囑咐?!?/br> 喬太太呸一聲,麥穗就道,“何翠仙生下女兒,三叔父高興得什么似的,此事若無人故意揭破,他們的日子也就能順遂過下去,那日滿月酒的時候,在旁起哄的那幾個,聽說都是肖婆子認識的人,這些人不懷好心啊,父親和平安若知道了,肯定會為三叔父出頭?!?/br> 喬太太心中打鼓,上次喬安從慶州回來,說起老三的可憐樣氣憤不已,喬仁澤還掉了幾滴眼淚,她不知道何翠仙受冷落,只以為她還好好的,氣憤了半宵,暗罵喬仁弘不爭氣沒出息,不痛快將她休離,讓她在昌都沒臉做人,反帶她避到慶州,讓她繼續逍遙,想要再對付何翠仙,怎奈鞭長莫及,這會兒聽麥穗一說,不想她竟識破了自己,冷哼了一聲道,“聽不懂你說什么?!?/br> 一扭身走了,麥穗看著她背影偷笑,那次捉住假尼姑本是好奇,不想今日用上了,婆母此人容易反復,日后還要多拿捏她幾個把柄,讓她老實些才是。正想著,那肖婆子進來了,低聲說道,“大奶奶,太太又喂老爺吃丹藥呢?!?/br> 麥穗一挑眉,“拿人參養榮丸將那丹藥全換了,拿來給我收著,另外,太太的丹藥從何人手中買來的,也仔細打聽?!睗M月酒之后,麥穗敲打了肖婆子幾句,肖婆子有心向她靠攏,常來稟報些喬太太的言行,麥穗也就聽聽,從未做過任何回應,今日好不容易有了吩咐,肖婆子自然樂顛顛緊著去辦。 麥穗回了屋中,喬安猶在沉睡,看著他的睡顏,寧靜而安穩,笑著心想,若他知道,我設法對付她的母親,會做如何想?不管怎樣,我做我該做的。 躺在他身側閉了雙眸,三嬸娘之事,尚未來得及跟他說,手搭上他腰間,喬安在睡夢中朝她靠過來,將她緊抱在懷中,麥穗笑問醒了?沒人答話,只有他酣睡的鼻息拂過耳畔,麥穗一笑,靜靜窩在他懷中,良久方起身。 仔細擬好了菜單,皆是清淡的飲食,也不讓做過多,尤其是喬安和容十,不能吃飽,要慢慢將養才是。 剛擬好交給小丫頭,喬仁澤拄著拐杖顫巍巍來了,麥穗隔窗瞧見,忙迎了出去,笑說道,“父親,戚叔父回昌都了,是戚叔父帶人救的平安?!眴倘蕽梢宦?,激動得胡子發顫,“傳貴回來了?住在何處?這就瞧瞧去?!?/br> 麥穗將他支到驛館方得清凈,喬安昏睡一日一夜,期間麥穗去瞧過容十和飛卿多次,也都昏睡著,飛卿醒來的時候,神智已經清醒,兩手捧著容十的手,靜靜守著他,麥穗方放心些,有飛卿jiejie在,容十還能有個支撐。 親自給飛卿端來清粥小菜,正陪著她,秀禾說墨硯有要事求見,麥穗出來二門,墨硯急急說道,“大奶奶派小的去福聚寺上香還愿,小的點香上供后,望見寺院后山間涼亭中,有一個人坐著和方丈下棋,遠遠看去象極容知縣,我跑上去一瞧,又不見了人影,難不成見了鬼?” 麥穗心中升起希望,“快,備馬車,去一趟福聚寺,求見方丈大師?!?/br> ☆、第68章 瘋癲 容十醒來的時候,容知縣正坐在床邊,殷切看著他,容十一笑,“就知道他們跟我頑笑……”說著話眼淚涌了出來,容知縣笑道,“我們這一假死,倒試出你的孝心來了,值啊,真值……” 容十的眼淚怎么也止不住,容知縣拍拍他手,“那恭王屢次派人去縣衙查探,我察覺后就帶家人躲到了福聚寺,縣衙里放了幾個死囚。你母親不耐山間寒涼,生一場重病,方丈大師刻意隱瞞了白頭山墓室倒塌之事,每日纏著我與我下棋?!?/br> 容十轉頭看向飛卿,飛卿正站在容夫人面前低低回話,一副乖順的小媳婦模樣,容十抹抹眼淚又笑了,容夫人過來看著他又看看飛卿,“那就請媒人定了日子,成親吧?!比菔畯拇采蠞L落下來,給容夫人磕頭道,“多謝母親成全?!憋w卿也跪在了他身旁,容夫人嘆口氣,容知縣在旁道,“我跟麥守義投脾氣,不想又成了親家,這一兩日去白水村瞧瞧去?!?/br> 容十側頭看向飛卿,飛卿絞著衣帶低著頭紅著臉笑了,容十也笑。 二人親事既定,飛卿回了白水村待嫁,容十忙碌著籌備親事,奉了容知縣之命,務必要隆重排場。 麥穗松一口氣,方告訴喬安淑嫻之事,二人到驛館探望淑嫻,淑嫻正在花園中曬太陽,喬安跑過去口稱三嬸娘別來無恙,噗通就跪下了,淑嫻忙道,“麥穗快扶他起來?!眴贪矆猿挚牧藗€頭方起身,三人坐在花亭中敘話,張mama端過茶來。 喬安只問淑嫻在京城的景況,沒提起喬仁弘一個字,淑嫻一笑,平安這孩子雖說年紀小,有些事看得還是透徹些,三人正說得熱鬧,有人踱步過來,吩咐張mama道,“再添個茶盞來?!?/br> 張mama答應著誠惶誠恐去了,淑嫻瞧見是他,低了頭有些不自在,倒是不象前時那樣驚怕,麥穗看著戚將軍笑道,“戚叔父難道有耐心聽我們這些瑣碎人的瑣碎事?” 戚將軍在淑嫻身旁坐了,呷一口茶,“看到平安在,正好說一說恭王之事?!?/br> 恭王的尸體點了一把火,龍椅龍袍已運往京城,地宮被封,皇上已派人前來查驗,施氏族人全部收監等待發落,戚將軍給圣上的奏章中,將首功歸于凃州知府,言稱自己回鄉祭祖,路過時伸了援手,不敢居功。 對王懷寧喬安容十之功,只字不提,看一眼喬安道,“為何如此做?可明白嗎?”喬安搖搖頭,“戚叔父定是為我好,只是我愚鈍,不明就理?!丙溗胍苫笳f道,“懷寧哥說了,喬安該居頭功,若是能升遷,就不用科舉了,戚叔父是為了避嫌?” 戚將軍一笑,淑嫻在旁道,“那恭王大小是個王爺,京中定有他的勢力,你們幾個年紀輕,若是因這個升了官,會成為有些人對付的目標,那凃州知府,想來是恭王一派的,說是給他功勛,其實是做了標靶?!?/br> 喬安恍然大悟,麥穗一臉崇敬看著淑嫻,“三嬸娘真厲害?!逼輰④娻帕艘宦?,看著淑嫻道,“不錯,有些見識?!笔鐙沟土祟^,有些后悔自己多言,戚將軍看著她微微一笑,仰脖子喝干眼前的茶,對喬安道,“士兵們從地宮監牢中救出一位姑娘,嚇得有些神志不清,不停喊著平安……” 喬安緊張看一眼麥穗,麥穗起身道,“瞧瞧去?!闭f著話過去抱了淑嫻手臂,“三嬸娘也瞧瞧熱鬧去?!逼輰④娫谂暂p咳一聲,“怎么還叫三嬸娘?!丙溗胄Φ?,“叫順口了,改不過來?!逼輰④娝坪醯闪怂谎?,麥穗懷疑是錯覺,拉了淑嫻就走。 喬安跟在身后,埋怨戚將軍道,“戚叔父,怎么當著麥穗的面提起……”戚將軍眉頭一皺,“怎么?你做了對不住麥穗的事?” 喬安忙擺手,“不是不是,麥穗打翻醋壇子,是不講理的?!逼輰④娻乓宦?,“先瞧瞧去?!彼娜藖淼搅梭A館后院,麥穗扶著門框往里一看,就笑了,“是裴玉蓮?!眴贪蔡筋^一看,松一口氣,又疑惑道,“她怎么會去了地宮?”麥穗搖頭,“據三jiejie說,白頭山塌方那日,她就失蹤了,身邊的人只說那日她來了白衣庵?!?/br> “白衣庵?”喬安皺了眉頭,“白衣庵就在白石山下,難道……”麥穗擼擼袖子,“怪不得你和容十剛察知白頭山風水真相,恭王就下手將你們埋在墓xue之中,又火燒縣衙,并逃回凃州闔府避居地宮,定是裴玉蓮碰巧聽到,為討好恭王前去告密,她對沒能成為待選的恭王世子妃,一直耿耿于懷,這個賤人……” 戚將軍喝一聲,“麥穗,不許口出污言穢語……”麥穗忙緊抿了唇,裴玉蓮聽到有人說話,沖了出來,看到喬安雙眸晶亮,撲過來緊緊摟住他脖子,“平安平安,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嚇死我了,平安……” 麥穗一把將她扯在一旁,對喬安道,“哄哄她,試著問問她怎么回事?!眴贪材樕细〕鲂σ?,和氣說道,“玉蓮可記得出了什么事,告訴我,我帶你回家?!?/br> 裴玉蓮茫然著,好半天說道,“王爺說我知道了他的秘密,要殺了我,有一個娘娘說長得不錯,不如留著先吃后殺,王爺彎著腰,說下面疼痛難忍,過幾日再說,那個娘娘就罵麥穗,說果真是野丫頭,迷暈了竟還踢人,害得王爺好生痛苦……這個麥穗不知是誰,娘娘罵她的時候,我很高興,很高興……” 另三人齊齊看向麥穗,麥穗翻個白眼,“我被迷暈了,又不記得,踢得他斷子絕孫,那是他活該……”戚將軍瞪她一眼,“口無遮攔?!丙溗胍Я舜叫?。 裴玉蓮白一眼麥穗,“你是誰???總跟平安說話?!庇謱贪惨秽僮斓?,“平安,我們回家吧,我們成親的時候,整個昌都城都轟動了,好不熱鬧?!?/br> 喬安看向麥穗,麥穗看著裴玉蓮,蓬頭垢面滿身臟污,哪里還有半分高潔模樣,嘆口氣對戚將軍道,“戚叔父,她是喬安三jiejie家中的妹子,將她送回裴家,能不能醫好全看她的造化?!逼輰④娫谝慌缘?,“既是她出賣了喬安和容十,砍了完事?!闭f著喚一聲來人。 淑嫻嘆口氣,“人都瘋了,再殺了她豈不殘忍?”戚將軍擺擺手,制止士兵過來,看一眼淑嫻道,“就依麥穗所說?!?/br> 有士兵過來拉了裴玉蓮就走,麥穗抱了淑嫻手臂,“三嬸娘跟我出去逛逛,怕人認出就戴個帷帽?!笔鐙管S躍欲試,“我也悶壞了……”戚將軍出言阻攔,“該回屋歇息去了,麥穗午后再來?!?/br> 麥穗憤憤道,“戚叔父下了逐客令,我們也不敢不走?!毙χ蛦贪渤鰜?,上了馬車糾纏在一起,好半天分開來,額頭抵著額頭,“這些日子竟為他們cao心了,眼下都安然,我們兩個回家過我們自己的小日子去?!?/br> 喬安嗯一聲抱她在懷中,“麥穗好生厲害,幾腳救了三條人命?!丙溗刖涂恐?,“我早跟你說了,飛卿jiejie那樣的脾氣,若是沒保住清白,早尋了短見,怎么會乖乖跟容十成親?!眴贪驳?,“我問過容十了,他并不在意,他說飛卿能保住性命,他已知足?!?/br> 麥穗感動不已,“容十這一片癡心,總算有了回報?!眴贪残Φ?,“先不提他們,就我們兩個?!倍肃粥止竟菊f著話,喬安說起被困墓xue時,在黑暗中總能看到麥穗沖他笑著,支撐著她,麥穗說起他失蹤的幾日對他的思念,家中早備好一把匕首,一旦聽到發現他尸首的消息,就自刎陪他去。說著話又糾纏在一處。 小夫妻二人回到喬府,一整日沒有出門,夕陽西下的時候,并肩來到花園中,沐浴著春日金色的余暉,喬安折一朵薔薇花為麥穗戴在發間,麥穗靠著他嘆息,“這神仙一般的日子?!眴贪残Φ?,“那你我就是神仙眷侶?!?/br> 二人說著話依偎在一起,唇齒相接中,秀禾隔著花園墻壁,捂著眼睛說道,“裴家太太午后就來了,死活不走,鬧著要見大爺大奶奶?!?/br> 裴太太看到喬安,疾步沖了過來拉著他手道,“玉蓮神志不清,只記得喬安,喬安,求你看在玉蓮一片癡心的份上,將玉蓮收了房,日后為妾為奴為婢,我們都認了?!丙溗氚卫_她手,冷笑說道,“親家太太這是什么話?人瘋了就塞到我們府上,她一片癡心是她的事,喬安并未招惹過她?!?/br> 裴太太哭道,“怎么就沒有招惹?那會兒喬安總去我們家,毫無顧忌出入內宅,總能和玉蓮碰上,總是說說笑笑,玉蓮心思單純,自然就動心了?!丙溗胄Φ?,“若我是親家太太,當務之急該請了大夫為她治病,瘋病治好了,憑她那張臉,還能嫁出去,否則一輩子瘋癲呆在娘家。他日爹娘去了,兄嫂嫌棄冷落,該是怎樣凄慘?!?/br> 裴太太愣住,哀切看向喬安,“喬安是個心善的孩子,我知道,喬安,你說句話……”喬安打斷她,“麥穗的話就是我的話,親家太太請回吧?!丙溗胄Φ?,“我言盡于此,來人,送客?!?/br> 裴太太不情不愿走了,麥穗哼了一聲,“這些亂七八糟的親戚和亂七八糟的雜事,何時能遠遠避開,彼此清凈?!眴贪驳?,“我要讓麥穗做誥命夫人的,一直沒忘?!丙溗豚乓宦?,“我就等著了,嘗一嘗做夫人的滋味,又不用再看到這些人?!?/br> ☆、第69章 將軍威武 第二日一大早,喬安去幫容十籌備親事,麥穗去了驛館,邀淑嫻在昌都城內閑逛,淑嫻戴了帷帽興致滿滿,挨個店鋪逛著,買了不少零碎,笑說道,“京城雖繁華,卻不如小城清凈?!?/br> 說著話看到街角一個小吃攤位,過去一看咽一下口水,“和記的蕎麥扒糕,昌都獨有的小吃,京城做的沒有這樣地道的滋味?!丙溗胄傊髡f,“大娘,來兩碟子?!笔鐙姑r住了,“大庭廣眾吃東西,多不文雅,不如買了拿回去?!?/br> 麥穗笑道,“拿回去也沒有這樣地道的滋味?!贝竽镄φf不錯,掀開籠屜上的白布,拿兩個薄片出來,啪得扣在一處乃是一對,放入碟子拿小刀交叉劃過,圓形的扒糕劃成小小的菱形,調入澆汁兒,撒上切碎的芫荽,扒糕上插一支竹簽遞了過來,麥穗扎起一塊遞到淑嫻唇邊,淑嫻耐不住嘴饞,挪步到攤后背對著人,掀開帷帽上的紗,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麥穗才不管許多,坐了板凳一口一塊,很快一碟子下肚,連說好吃,對大娘道,“再來一碟子?!?/br> 二人身后,戚將軍騎馬經過,過去了又撥馬回來,偷眼從側面看著,一位女子面對著墻,一小口一小口吃著扒糕,小老鼠偷吃一般,竟然真的就是淑嫻,戚將軍挑唇一笑,端坐馬上看了好一會兒,淑嫻吃完一轉身,嗖得一下,一人一馬閃電一般從攤旁掠過。 二人吃得滿足,繼續往前閑逛,就聽身后有人喊一聲淑嫻,淑嫻驚訝回頭,喬仁弘沖了過來,一把攥住她手,“淑嫻,果真是淑嫻,你沒死?我是不是在做夢?”淑嫻愣愣站著,他不是在慶州嗎?怎么一出門就遇上了? 后面一輛馬車駛來,何翠仙抱著孩子跳下馬車,笑道,“三老爺又認錯人了,那淑嫻埋在地底下早爛了,三老爺就別再惦記了?!闭f著話已咬了牙,淑嫻回過神來,掙開喬仁弘雙手,淡淡說道,“這位公子認錯人了?!眴倘屎攵吨謥斫宜拿婕?,“你的身影你的香氣你說話的樣子,我夜夜夢見,怎會認錯?淑嫻,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惹你傷心,你回來,我們兩個好好過我們的日子,淑嫻……” 喬仁弘哭倒在地,緊緊抓著淑嫻的裙角,何翠仙要沖過來,麥穗顧忌何翠仙認出淑嫻會過去廝打,怕傷著淑嫻,挺身擋住了,冷冷盯著她道,“老實回車上呆著去?!焙未湎舌土艘宦?,麥穗笑笑,“你在街頭出現,丟的是整個喬家的臉,若是惹得大家都惱了,你這三太太的頭銜,可就保不住了?!?/br> 何翠仙乖乖回了馬車,喬仁弘死死攥著淑嫻的裙角哀哭,淑嫻用力卻掙脫不開,路上行人圍攏過來,淑嫻又急又氣,麥穗忙去勸說喬仁弘,“三叔父,我們有話回家再說,人在這兒,跑不了?!?/br> 喬仁弘不肯松手,“我一松開,她就又拋下我走了,我不松?!笨薜脻M臉淚水,無賴小兒一般,麥穗無奈道,“三叔父再不松手,我可下腳踩了?!眲傋鲃萏鹉_,就聽身旁有勁風呼嘯而過,一匹馬馳到近前,馬上的人一揮刀,就聽嗤拉一聲,淑嫻的裙子下擺被斬下一塊,淑嫻羞窘之際,那人伸臂撈她上馬,閃電一般疾馳而去。 麥穗愣愣看著馬上的人,戚叔父?喬仁弘依然捧著那一塊裙角在哭,麥穗彎腰扶他道,“三叔父,我們先回去?!眴倘屎胍廊徊黄?,馬車內孩子一聲啼哭,喬仁弘方起身,邁著僵硬的步子上了馬車。 麥穗駐足遙望著驛館方向,困惑良久福至心靈,往容家暫住的院子拔足飛奔,看到喬安氣喘吁吁道,“平安,我有個驚人發現,我們誰都想不到……”喬安過來撫著她后背笑道,“緩緩再說?!丙溗霙]說,先咯咯笑了起來,“這可太有意思了?!?/br> 張mama看到戚將軍帶著淑嫻回來,將她從馬背上抱下直接回了屋中,放在床上說一聲,換件衣裳吧,大步出去了,淑嫻臉埋在被子中,問什么均是一言不發。 張mama呆愣半晌,鼓起勇氣進了戚將軍屋中,鼓起勇氣質問道,“戚將軍,怎么能,怎么能對我家姑娘……戚將軍可知,男女授受不親,這樣,成何體統……” 說是質問,結結巴巴的,倒象是自己理虧,戚將軍不以為杵,請她坐下喝茶。 看著張mama,搓一下手道,“老人家,有一樁事,軍中沒有女子,淑嫻呢當時傷勢又重,我不得已解開她衣衫察看傷口,后來每次換藥,都是軍醫在屏風外說,我在里面,當時為救人命事出無奈……” 張mama氣不可遏,也不怕他了,抖著手指著他,“你,你竟然占我們家姑娘的便宜?你……”戚將軍忙道,“事已至此,老人家,我娶了淑賢便是?!睆坢ama收回手來,半天說道,“對了,那時候我們家姑娘昏迷,她不知道吧?不知道就好辦?!逼輰④婎H為無奈,“有一次換藥的時候,她正好醒了,從那以后,瞧見我就驚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