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葛清遠看著城門兩側迎接他的官兵,終于得意地揚天長笑——他葛清遠的時代終于來臨了! 澧縣被淹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朝堂上,衛冷侯被困澧縣生死未卜,但是聽到這個消息后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除非是神佛顯靈,否則定國侯是難以生還。 正在這群龍無首惶惶之際,早已經歸隱的老葛大人突然重歸朝堂,蟄伏在朝中許久的葛氏爪牙也紛紛露頭,黑旗軍不在,駐防周邊的請奏老葛大人主理朝政,老葛大人一向清譽甚佳,居然有一呼百應之勢,多年的布局功效立顯。 小皇帝突然告病,性命岌岌可危,葛清遠站在朝堂上鄭重宣布皇上病危,立下了遺詔,即日另立新君。 遺詔里寫得清楚:朕之幼弟,乃先皇親子,因為隱情寄居葛府,現在聶氏皇族凋零,唯有這寄居一脈得了葛府祖蔭庇佑得以留存,特命葛凈宗恢復聶姓,繼承大魏正統! 一紙遺詔滿朝嘩然,這兩日朝堂的變化接踵而至,朝臣們簡直無招架之力,這幾夜官兵夜夜在街道上奔跑,太傅倚重的臣子一黨盡數被擒,儼然是衛冷侯當日宮變噩夢的重演。 只是這一次上位的,居然是隱隱蟄伏了許久的葛家父子,倒是真讓那些不在棋盤里的臣子們大呼意外,有那趨炎附勢的,立刻便是投靠了新碼頭。 聶清麟從被帶回宮后,便被囚禁在鳳雛宮里,宮殿依舊,卻是物是人為,單嬤嬤與那幾位啞宮女不知被抓到了哪里,宮里全是陌生的面孔,那個刁臉兒的沈媽成為了鳳雛宮新的主事嬤嬤。就連那圓滑的阮公公居然也是被押解入了大牢。 幸爾此時的葛清遠滿腹心思皆在朝堂建功立威之上,并不曾開宮中sao擾于她,但是鳳冠霞帔卻是俱已送入宮中,只待五日后,葛清遠就要將她迎入府中,即日成親。 這短短兩日,聶清麟了無睡意,偶爾實在困乏地閉了眼,也便只夢到一人,夢到那人鳳眼微挑,或是高傲,或是微微淺笑的模樣。甚至有好幾次,她感覺到有人來到自己的身旁,帶著熟悉的味道,伸出長臂攔著自己,貼在自己的耳旁輕聲說:“怎么又貪涼了,倒是蓋條被子才好……” 可是微微睜眼,卻是一室的清冷,已經兩日了……自己當初費勁苦心用碎玉摻和著香粉寫在茅廁地面上的字應該沒有被太傅看到吧! 迫不得已想出這個法子也是心知不一定能奏效,那碎玉粉寫出的字白天不大顯眼,但是到了晚上卻是會瑩瑩發光。只怕那黑旗軍中的一人下船時入了茅廁,便是能及時知道葛清遠的水淹毒計。 可是就算及時知道的話,又能怎樣,只不過衛冷侯能及時回轉到船上罷了,那方圓的百姓們還是保不住??!“而且……兩日了,衛侯音訊全無,只任憑葛氏父子在朝堂上翻云覆雨。 那個男人,不敗的戰神到底是……聶清麟突然急急守住了心里突然冒起的難受,不愿再去想那個可能已經死去的男人,畢竟眼下該是如何阻葛氏父子顛覆朝綱才是最最要緊的。 葛清遠不是衛冷侯。衛侯雖然也是跋扈陰狠,但是心中卻是個有抱負的男兒,宮變后的種種施政也皆是以天下社稷為先??墒歉鹎暹h又是個什么?那是個對大魏王朝滿腹恨意的陰險之輩,僅憑水淹澧縣一事,便可看出他以后會是如何對待大魏的百姓。 如今,她卻是不能再如以前一般茍且偷安了,母妃生前常常感嘆,身在皇家身不由己。這句話,她倒是十分贊同的,自小雖然不大用功,可是到底受的是皇子的教育,在這深宮的城墻外是更廣袤的天地,這宮墻里的一舉一動,都是會讓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 突然聶清麟坐了起來,因為她突然想起了宮中的密道,因為這是樂瑤公主的舊宮,葛清遠自然之道密道的事情,那雖然已經被葛清遠派人封堵了,但是他一定不知,其實這密道在太傅吩咐加修的時候,還有一處是直通宮墻之外的。只是平日里太傅都是大搖大擺地從后門進來,一直未曾使用。 想到這,她只待到了深夜,輕手輕腳地來到了內寢的書架密道旁,可是尚未及打開,門那一邊倒是響了。她還沒來得低低驚呼,口便是被人掩住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了她的頸上。 “公主?”來人低低地喊道。赫然是單嬤嬤! 單嬤嬤看清是她后,倒是放下了手里的匕首,眼圈似乎紅腫了,應該是之前狠狠地痛哭過,她泛紅的眼睛緊盯著公主,似乎閉氣了良久,才語氣生硬地說:“本是不想來的,奈何想起了太傅讓奴婢入宮時的再三交代,若是他日后朝堂生變,倘使身有不測,囑咐奴婢護送著公主安全出宮,送到太傅大人弟弟的船上,公主要去哪里,便是會有太傅的家弟護你周全。只是太傅也太多慮了!他只想著保著心上人一世平安,卻不曾想那人有沒有將他放在心上!公主如此聰慧自然是混得如魚得水,哪需要旁人cao心,奴婢此來也是為了不負太傅最后的心愿,卻不知公主設計害了太傅后,是準備留在宮中安享富貴,還是要去海上過那漂泊的苦日子?” 聶清麟聞言卻是呆愣住了,那個男人……倒是什么都想到了…… 她直覺得這幾日里壓制著的什么情緒一下子便是在胸口里微微地蔓延開了。 單嬤嬤將那公主久久不語,只當她是不愿意,轉身便是要離開。聶清麟急急地低喊道:“單將軍請留步!” 單鐵花詫異地回頭看向她,不知公主為何這般喊自己。 等她回頭看時,卻發現聶清麟已經是雙膝著地,跪了下來,不禁微微皺起眉頭,厭惡道:“公主為何這般?若是心有愧疚,待得澧縣洪水退下,你求了那葛賊,尋到太傅的尸首賜給他一處墳冢,便是不妄太傅誠心待你一場了!” 聶清麟忍住了鼻中微微冒起的酸澀道:“這一跪并非聶清麟在懇求于將軍,實在是替大魏的百姓懇請將軍幫忙。不論將軍相信與否,太傅此番遇險并非我所愿,可……也難辭其咎,可是如今葛氏一族興風作浪,卻是大魏百姓的橫禍,如果將軍肯相信于我,請替我轉交一份書信給吳閣老,聶清麟在先是謝過了單將軍了!” 單鐵花皺著眉看著跪在地上的公主,那張嬌艷的臉龐上似乎有隱隱的憔悴,似乎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愜意安閑。 “公主是要找那吳閣老作甚?” “現在滿朝文武忠jian莫辨,但是那吳閣老雖然無實權卻是個難以收買之人,本宮以皇上的口吻修書一封,懇請吳閣老秘密聯絡瑯西的藩王聶云昌,瑯西離京城不遠,夏季風向正對,三日便可抵京。 本宮的這位皇叔是個耿直之輩,又是吳閣老的門生,師生之情頗為篤厚?,F在京中之變尚未傳出京城,若是他見了本宮下的勤王詔書,再加上恩師的懇請,一定會帶兵前來護駕。 葛清遠在京城的兵馬雖多,但是有很大一部分調配到了澧縣外,嚴防太傅的人馬前去營救,現在就算回轉一時還回不來。單將軍……拜托了!” 單鐵花聽得一愣,平日里她雖與這位小主子朝夕相處,卻未曾發現這是個胸中有韜略的。此時見她說得頭頭是道,一定是思量了許久的。自從太傅出事后,她便是恨那葛賊入骨,如若真如這小公主所言,能夠將那葛賊擒拿千刀萬剮,倒是可以慰藉太傅在天之靈…… 單鐵花本就不是會玲瓏思考的,拿下了主意倒是不會游移不定,只對公主說道:“既然太傅如此鐘情與公主,奴婢便是信了太傅的眼光,再相信公主一次,只是希望公主先隨我出去,免得倒是宮中動亂,禍及公主?!?/br> 可是聶清麟卻苦笑著搖了搖頭,慢慢說:“本宮只怕是走不得,葛清遠心思深沉細膩,如果本宮突然失蹤,他定會生疑,早有防范。本宮會在信中交代吳閣老與瑯西王,只待京城禍亂平定過后,迎六皇兄回宮,恢復皇姓,繼承大統……至于本宮……請單將軍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br> 單鐵花發現這個公主說起話來特別有說服力,只覺得她那句“不會有事”倒是胸有成竹,到了最后便也被她說服。 等到聶清麟寫好了書信,交給了單鐵花,讓她從密道里離了宮后,才算是長出了一口氣。 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如今朝中大亂,她也只能憑借著這羸弱的身軀抵擋一下那即將到來的風雨…… 接下來的數日,宮里宮外杳無信訊。 那個改回了姓名的葛府私生子倒是早早匆忙地舉行了登基典禮,宮里的廖剩無幾的嬪妃站在祖廟的臺階下充著場面。 聶清麟被那個沈嬤嬤攙扶著也站在了廟堂之下。 待得拜祭了祖先,新一代的小皇帝安靜地坐在了龍椅之上,接受群臣與嬪妃們的叩拜,聶清麟抬眼望去,吳閣老并沒有來,據說是臥病在床,不能起身。 那蛟龍椅上的人也是易了主,再也瞧不到那個身形挺直的如畫仙人了,只余下一個志得意滿的葛大人安坐在朝堂之上,滿臉是大權在握的從容大氣。 新皇登基與民同慶,更喜慶的事兒是剛剛退位的先皇病重,所以下詔,命自己的親妹與新任的太傅葛清遠速速成婚,給惦記meimei終身大事的皇兄帶去些喜氣。 公主的大婚便是在新皇登基的第二日,一大早,鳳雛宮里便是人頭攢動。 “公主莫動,小心絞了rou!”沈嬤嬤正指揮著幾個宮女按住不情愿的公主,讓一個開臉兒的婆子,絞著棉線,給聶清麟開臉兒凈面。 沈嬤嬤那一向刁鉆的臉兒,此時倒是喜氣洋洋,挑著炭筆畫的細眉,舒展了眼角的老褶子,得意地說道:“公主倒是動作利索些,多上些胭脂,打扮得嬌嫩些,才好討得葛太傅的歡心,若是總是這般散漫,只怕是入府不到幾日,便是要讓夫君厭煩,早早納了妾室!” 第62章 六十二 聶清麟忍著臉上被線兒絞得陣陣的疼痛,慢慢地抬望了望四周,十幾箱的妝奩都已經打包完畢。這個沈嬤嬤據說是葛清遠的奶媽,是葛府里的老人兒,替老宅著想之心甚盛。她老早便帶著幾個宮女清點了鳳雛宮里的物件,只要是價值昂貴的首飾擺設,一律都是打包的打包,裝箱的裝箱,而內侍監送來的絹布首飾自不必說,雖然比不得衛太傅供應的稀罕精良,又是整整幾十箱。 看著空蕩蕩的宮殿,聶清麟微微苦笑,不知太傅若是安在,看見他憑借一己之力供應的貴物家私都入了進葛府的妝奩,一會便要被一車車地運進了宮外,該會是如何冷面如霜,兩眼噴火的的景象。 已經又幾天過去了,可是澧縣依然毫無般半點音訊,那人……僥幸活下來的可能是沒有了……聶清麟覺得自己應該是高興的,畢竟他也好,葛清遠也罷,本質上并無差別,都是覬覦大魏王權的亂臣賊子罷了。死了哪一個,都是換湯不換藥的。 可是不知為何,寂靜無人時,總是想起那人的模樣,心里的酸意便是怎么都壓制不住,甚至有幾次似乎有什么要從眼里垂掉出來,她也是連忙深呼吸眨眼,才算是及時地止住了。 說到底,太傅待她倒是用了幾許真情,可惜她無以回饋,只待來生,若是能做對誠心相待的兄妹也是好的,她一定會結草銜環,盡心伺候長兄,也算是還了這一世的虧欠…… 很快,公主婚嫁的妝容便是描摹完畢。西陸的鍍銀鏡忠實地呈現出鏡中人的美貌,只見細眉微微入鬢,額前點了一抹艷麗的牡丹花瓣,兩頰白中透粉,櫻唇被染上了嬌艷的紅色。原本就是個脫俗的美人,畫上了艷麗的婚妝后又平添了幾分冷艷的成熟。只是那滿身描金鍍彩的大紅嫁衣也無法讓那精心描畫過的眉眼露出半絲的喜色。 沈嬤嬤拿過來本該壓箱底的“嫁妝畫”,張開了卷軸,大大咧咧地呈在了聶清麟的面前讓她過目。 這嫁妝畫雖然是女兒婚嫁的必備之物,但卻是露不得臺面的私物,只是被細心的母親偷偷放入箱底,再囑咐女兒一番,待到了新婚之夜,新婚的夫妻二人盡解衣衫后,鋪展在床鋪間依著畫上性交行事,以供“照貓畫虎”之用。 可是沈嬤嬤卻是在這白日里拿出來,人前呈放在尚未行禮的公主面前,便是羞辱的意味十足了。瞧那意思,如果沒看到公主羞憤臊紅的模樣,這刁鉆的嬤嬤便是要足足少了些許的趣味。 可惜托衛太傅的宏福,見識過鴛鴦八戲盒里的那份“珍品”,這樣市面上常見的拙劣畫工還真是不夠瞧的。聶清麟只微微掃了幾眼,便面色如常地抬眼望向沈嬤嬤:“沈嬤嬤是從葛府入的宮,出身粗卑比不得宮里教養良好的嬤嬤,禮數欠缺不知進退,本宮也就不太苛求嬤嬤了,只是這青天白日,你拿出這卷子私物公然呈地給本宮看,是何意思?” 沈嬤嬤原本以為公主會羞臊得抬不起眼,卻不曾想卻是突然牙尖嘴利,將自己折損得不露痕跡,直氣得細眉微挑,老褶子亂顫。她同葛府的人一樣,具是鄙夷皇家的,更何況現在是葛府出來的小少爺成了皇帝,而大少爺又成了大魏新一代掌握實權的太傅?沈嬤嬤自小帶大少爺,在葛府的小人里地位不低,加上之前在船上給公主驗過清白,心里老早就看低了永安公主的身份,如今平白被公主出言奚落,又有這么多宮女在一旁看著,頓覺這老臉不夠用了,只氣得橫眉立眼,居然伸手指向公主:“老身也是好心,想你入了府便是要盡心伺候太傅,依著古禮拿給你看,也是為你好!倒是個不識好歹的,白白編排起老身來了!” 聶清麟慢慢地站起身來,頭頂霞冠面色微冷,大魏皇室的積威猶在,豈容個嬤嬤蹬鼻子上臉? “沈嬤嬤莫要一時得意,言語失了分寸!葛府就算再威風也是要借助聶氏皇姓才算是名正言順,不然葛府的葛太傅為何要千方百計地來娶本宮?只是葛大人在人前尚且還裝一裝樣子,絕不敢伸出個手爪指著本宮說話,嬤嬤的架子倒是比葛府的主子還大! 在這里勸一勸嬤嬤您,葛府就算是一口氣出了兩位天子,嬤嬤您的身份也只是個卑賤的奴才賤籍,莫要一時昏了頭自抬了身份,忘記了自己該有的本分!” 沈嬤嬤被聶清麟突然冰冷的氣勢鎮了一下,又被公主斯條慢理地奚落了一番,惹得旁邊的宮女忍不住低頭竊笑。只把她氣得老臉都微微變形,怎奈婚轎已經在外面等候,今兒是大少爺大喜的日子,出不得紕漏,只能忍著氣兒向公主賠罪,心里恨恨地暗想:待進了府門,看你還如何去抖公主的威風,只少爺一個就把你個牙尖嘴利的在床上整治得服服帖帖…… 出了宮門,便是看見葛清遠一身紅衣騎在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上,英俊的臉上倒是掛滿了喜氣,少了些眼角暗藏的陰郁之氣。當他望向面前掛著珠簾遮面的公主時,更是嘴角露出了輕笑。 聶清麟慢慢地被攙扶著進了大紅的婚轎,心里也是暗暗有些著急了。按理說,瑯西王的兵馬早就應該到了,為何到現在也是毫無動靜?莫不是哪里出了什么紕漏? 就在這時,婚車的車隊突然在半路停了下來。聶清麟微微挑簾往外一看,卻是吳閣老帶著一大批翰林學士擋在了街道前。 “葛清遠,皇上病危,你居然便時候要在這個時候強娶公主!你這是將祖宗法典置于何處?弄一個不在婚嫁之內的私生子坐到了龍椅上,你這是將聶氏皇姓的正統置于何處?而且大人你說皇帝病危,朝中的其他重臣哪一個又是看到了?你一連休朝三天,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人獨斷專行,莫非是要做那第二個衛冷侯!” 吳閣老的嗓門甚大,整個街道兩旁的人都聽得見了,許多人開始小聲議論了起來。葛清遠坐在高頭大馬上一陣冷笑,很快便是身體力行了他與衛太傅的不同之處——“來人!將這個危言聳聽、妖言惑眾的老東西下了天牢,明日交由大理寺審了后,便在午門量刑吧!不留些士大夫的血,便是堵不住那些唯恐天下不亂之人的嘴??!” 葛清遠滿臉殺氣地說道,很快就過來的侍衛將吳閣老一行人綁縛拖走,吳閣老卻是個寧死不屈的老骨頭,這么被一路拖拽還高喊著:“葛賊其心可誅,篡權奪位!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聶清麟在婚轎里頭痛地揉了揉額角,她現在算是領教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真諦了,明明在密信里一再叮囑閣老安心蟄伏,可是老爺子氣血一涌,便是一定要拿出士大夫的氣節,將脖頸洗干凈了去面參昏君佞臣,若是將來記錄到史書上“攔婚轎直參佞臣”,倒真是看了氣血沸騰、可歌可泣的一節,可是現在卻是只剩下了她一個,再無可以依靠的重臣…… 吳閣老!當真是要舍朕而去? 就在這時,一個守門的侍衛慌忙來報:“報……稟報太傅,城外的暗探來報,有大軍從水路上岸,看那旗幟,應該是瑯西王的兵馬……”逐漸被拖走的吳閣老還在哈哈大笑:“葛賊,你的死期到了!瑯西王的大軍已至,皇室匡扶便是指日可待……葛賊受死吧!” 葛清遠騎在馬上聞言神色未變,只是冷笑道:“看來葛某娶妻的面子還算大,倒是四方諸侯都來祝賀了……”說話間,他回過頭來,望向轎內的聶清麟:“對了,不是葛某的面子大,而是公主您的面子大才對!” 聶清麟聞言心里頓時一沉。 “公主的聰慧,幸好在下是老早就知道的,自然也是對公主您加了十二分的提防小心。你以為那個通往宮外的密道,臣真的不知道嗎?想要引出老鼠,總是要留個鼠洞才好,單鐵花倒是個彪悍的,可惜再驍勇的人也抵不過戰場下的一包迷藥!她傳信之后,便被關押在了臣的大牢之內,待你我完婚后,公主若是思念舊仆倒是可以去牢里看一看…… 聶清麟身子微微一震,皺眉問道:“不知葛大人做了什么?” “跟在衛大人身旁那么久了,四兩撥千斤的本事還是略通一二的,瑯西早在三日前就發生了內亂,瑯西王的義子高昌斬下了看不清世事的瑯西王的人頭,早已歸誠于我,如今帶領大軍前來,一是等待新帝的受封成為真正的瑯西藩王,二來是替本太傅鎮守京城,震懾那些妄想趁亂進京的藩王們——若是不服,瑯西王便是血淋淋的下場!” 聶清麟聽得心里一緊,看著葛清遠那深邃的眼里無盡的陰沉,她不得不承認這個葛清遠大人只在這短短數月間,心思的陰沉早已經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那個殿試時還需要提點的年輕人,現在卻是舉一反三甚能揣摩人心的惡魔。 想到這,她起身準備下轎,事已至此,倒是不用跟這位葛大人走一走那過場了,左右不過也是下到牢里,也不可叫這葛賊名正言順地竊取了江山。 可是還沒等她走出轎子,葛清遠便是沖著轎旁的沈嬤嬤一使眼色,沈嬤嬤立刻舉起一塊沾滿了藥沫的帕子按在了公主的臉上。 當迷藥被吸入,聶清麟只覺得身子一軟,便慢慢倒在了轎子中…… 葛清遠慢慢地轉過身來,這一日等得實在是太久遠了。所以便是片刻的瑕疵紕漏都不容許出現。一會在半路上,自然還有個身形與公主差不多的女子入了婚轎,臉上遮掛上鳳冠珠簾與他一同在賓客面前拜過天地,只是這轎內昏迷的佳人甚是不聽話,該是如何懲處才好呢? 等到聶清麟幽幽醒轉時,已經倒在了葛府的洞房之內,只見房間里是紅燭搖曳,到處都是刺眼的喜字。紅帳幔簾之外,是剛剛招待完賓客,回了洞房的葛清遠,他揮了揮手,讓在屋內守著的沈嬤嬤帶著兩個侍女下去了,長袖挽起坐在了紅榻前:“公主醒了?那便是起身,到你的公公面前重新補一下禮數吧!” 說著便是強自拽起了身子還是略顯綿軟的聶清麟,抱著她一路來到了已經賓客盡散的廳堂上。 一位老者正端坐在主位之上,對著一塊被檀香熏染得有些發黑的靈位在孤零零地自斟自飲。 “父親母親在上,孩兒帶著新婦來與二老磕頭拜過天地?!闭f完葛清林便將公主放到了一旁的團墊之上,按著她的脖頸向老居堂上的老者行叩拜大禮。 聶清麟掙扎著抬起頭,看著那位雖年不過五十,卻已經滿臉朽意,好似已經進入人生晚季的老者,勉強積攢了些氣力,沙啞地說道:“老葛大人如此放縱葛清遠行事,水淹澧縣,當真是要做大魏無數百姓的千古罪人嗎? 老葛大人并沒有望向她,依然在像靈位前空著的小酒杯里慢慢地倒著酒,然后再將杯中的酒液倒在自己面前的地上,這才慢慢地開口道:“公主問詢的那位葛大人早就在多年前隨愛妻而去,留在的這軀殼住著的,不過是個靠恨意驅使的行尸走rou罷了,若是斬盡天下人能換回我愛妻的性命,那么天下之人盡數死絕又是何妨?” 說到這,他慢慢地抬起了眼,總是深夜因思念愛妻而痛哭的眼睛,已經覆蓋上了有些渾濁的薄膜,卻依然露出陰森的光打量著眼前的公主:“雖是看不大清楚,但模樣還算是嬌俏,你們聶家的賤種本是配不上吾兒,奈何吾兒尚未端坐龍椅,倒是需要借助一下聶家人來鋪墊一下腳板,吾之愛妻當年在你那個禽獸父皇那所遭受的屈辱倒是能在你的身上找回些……時候不早了,阿溪帶著這個賤種回去吧,為夫已經命人備下了伺候公主的器具,吾兒倒是不要浪費,讓公主好好開一開眼……” 說話間,這老者臉上露出惡毒的笑意,慢慢地站起身來,懷里如若捧著稀世珍寶一般捧著那靈位,顫顫巍巍地消失在廳堂旁的珠簾之后,只是那惡毒的笑聲卻是久久未曾消散…… 原來對一個人的愛意一旦入了魔,竟是這般可憐而可怕的樣子,聶清麟被老葛大人話里的惡毒震懾住了,只覺得那老葛大人真如他所言的那般,已經是個麻木的活死人了。倒是怎么樣的愛,才會把一個周正耿直的人變成如今這幅模樣直到葛清遠又抱起了她才回過神兒來。等重新入了房間,只見桌子上的瓜果點心已經撤下,一個黑漆托盤里擺放著繩索、還有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玉柱、木杵,就算早就見識過鴛鴦八戲盒,可是那托盤里有些物件的尖刺無一不顯示,這絕不是讓人一味快活的物件。 葛清遠看著公主望向桌子被微微嚇白的小臉,輕笑道:“怎么,害怕了?” 聶清麟只心里一沉,原本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到底是年紀尚輕了些,根本料想不到人世間還有這般惡毒的心思…… 葛清遠將公主輕輕放到床榻上,慢慢地解開了身上的紅衫。露出健壯的身體,輕笑道:“公主這幾天動作頻繁,甚是不乖巧,倒是惹得為夫很不痛快,原本真是該狠狠懲處一下,讓娘子幾日下不了床,不過現在看到娘子小臉煞白的樣子倒是于心不忍。今日是你我的洞房之夜,自該是柔情蜜意些,你不用理會爹爹的話,公主只當將身子放軟些,為夫得了趣兒,自然也是溫柔以待……” 說著他脫了衣衫,來到了那托盤前看了看,單取了一個精致的小瓶,看了看上面的字跡笑道:“這倒是好物,名喚‘春水流’,倒是要試用一下……” 說著取了瓶塞,將那一笑瓶的藥水強自灌入了永安公主的檀口里。聶清麟直覺那藥液火辣得直燙喉嚨,待到吞入了肚子,熱氣頓時朝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眼前佳人在錦被里臉色潮紅輾轉著腿腳的模樣太過撩人,葛清遠只覺得自己也如同飲了絕佳的助興之藥一般,頓時有些難耐,將聶清麟掙扎的雙手扭到了后面,輕而易取地剝掉了外衫,露出了里面低胸的肚兜,雖是瘦小的人兒,可是胸前倒是一點也不干癟,鼓鼓地撐起了布料,玉肌被微弱的燭光晃得瑩白一片…… 聶清麟咬了咬牙,知道這藥性甚是霸道,若是一會藥性全都泛上來的話,只怕是女兒家的矜持尊嚴統統丟個精光,事已至此倒是不能茍活下去了,無關貞潔,只因為在這入了魔的父子二人之下遭受的屈辱只怕是綿延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