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瞧把你緊張的,別擔心,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關于新城住宅那一塊,我有點新法想,上午開會時本想提出來的,卻擔心會打亂你們的思路,就想著會后再跟你討論也是一樣的?!?/br> 怎么可能會一樣呢,他是開發商的總負責人,如果他上午當著總監和方總的面提出來,肯定會有人借此小題大做,然后有可能方案又會被打下去重做,她還會給老總留下一個能力不濟的印象。 原來中午說下班來接她就是為了這件事么?可是如此給面子又僅僅只是因為同學情分? 葉慈心緒有些復雜,卻誠懇道:“謝謝你?!?/br> 侯域含笑看著她:“謝我作甚?萬一我只是在為想單獨跟你聊天而找借口呢?” 葉慈有些尷尬,猶豫片刻竟直直地繞開了這個話題:“你是覺得方案里關于新城住宅規劃的那一塊有什么不妥嗎?” 侯域好整以暇地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卻沒再捉弄她,正色道:“倒不是覺得不妥,只是有點新想法想和你探討探討。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新城東面本身就臨近香榭大道的高檔住宅和豪華別墅區,如果新住宅群重心選址在那邊,雖然在環境和教育方面很占優勢,但若從市場飽和度及發展前景來看我倒覺得它不是特別有競爭力,相反的,新城北面除開它本身得天獨厚的旅游優勢外,它還匯聚了雁江市未來的三大醫療機構,交通方面也不存在壓力,我在想它的市場潛力是不是會比東面大一些?還有就是按照你們對新城住宅這一塊的初步規劃,是打算應用低碳建筑科技手段實現節能、環保、健康、舒適等住宅功能,可是按照本土的流行趨勢和消費傾向,我覺得……” 他的語氣特別委婉,明明就是在一針見血地指出她們方案里幾處不太讓人滿意的地方,卻因為他的低姿態而讓人感覺不到任何苛責和不滿,反而給人一種他是真的想好好和她探討探討的錯覺。 葉慈認真聽著,先是為他們的考慮不周而略感慚愧,聽到后面在侯域有意無意地引導下也開始不時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兩人你來我往,越發默契,不知覺間葉慈心里那點顧忌也消弭無蹤了。 侯域滔滔不絕地說了十幾分鐘,葉慈發現他在這方面比她想象的要專業得多。 她有些好奇,卻沒多問,只道:“這次是我們策劃組考慮不周,明兒我就找人再仔細修改?!?/br> 說著她頓了頓,又道:“謝謝你?!?/br> 侯域輕笑:“我是個商人,商人都希望自己的產品在符合相關部門要求及顧客需求的前提下能最大利益化,我這是在為我自己,你謝我作甚?” 葉慈抿唇沉吟片刻,堅持道:“還是謝謝你?!敝x謝你沒在會議上當面讓我難堪。 侯域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微微一撇唇,還想再逗逗她,不巧,電話響了,“我接個電話?!?/br> 葉慈沒吭聲,表情卻像是暗自松了口氣。 “親愛的……”電話接通,那頭傳來一糯而嗲的女聲。 侯域聞言頓時就皺了眉,本想質問她“你從哪里知道這個號的?”一想葉慈在旁邊,出口的話就變成了:“怎么啦?” 那頭不知又說了啥,他眸光一暗,語氣里卻帶著寵溺:“我工作這么忙哪有時間陪你去……聽話……打電話給小光吧……可以……你過來添什么亂……好了……下不為例,聽話,早點回去?!?/br> 掛完電話,侯域隨口道:“家里有個不聽話meimei有時還是挺讓人頭疼的?!?/br> 葉慈原本盯著窗外,聞言回過頭來,又聽他說:“我記得你好像也有個弟弟來著,對吧?” 葉慈聞言,眸底深處閃過一縷痛色,“嗯”了一聲,主動轉了話題:“今晚謝謝你送我過來?!?/br> 她的忽然防備令侯域略挑了眉:“不客氣,晚上我在這邊有個飯局?!?/br> 原來是順道。 葉慈思及此,終于心下釋然。 到了東皇,兩人邊走邊聊,經過大廳后面的石拱橋時迎面走來一群人,個個衣冠筆挺。 為首的男人單手摟著一位妙齡女子,與其說說笑笑,頗為春風得意。 葉慈起初并未在意,待走近了,視線交匯,她卻突然如白日見鬼一般,差點拔腿就跑。 ☆、第5章 前有狼后有虎 “喲,這不是葉慈么!” 葉慈看清來人的同時那人也認出了她,轉瞬的功夫,眼里生出戲謔:“我說這些年怎么再也沒碰見過你,合著是跑雁江市來了?!?/br> 葉慈看他朝自己一步步逼近,下意識地就想轉身離開,理智卻告訴她不能示弱,她沒做錯什么,卻被逼得躲了這么多年,還是又碰上了,這就是天意,天意讓她無處可逃,只能迎難而上! 四目相對,男人眼底的笑意就如一根利刺,刺痛了她記憶的神經,也激發出了她心底潛藏的憤怒,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一刀捅了這人渣,但是沒有如果,她手里也沒刀,更不可能撲上去與他廝打。 理智便告訴她,走吧,別理這種人渣。 于是她挪動腳步,疾步離開,可是擦身而過時那人竟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 被捉住的瞬間葉慈只感覺像是被什么臟東西纏住了,除了惡心再無其他:“放開!” 她的語氣里滿是不加掩飾的嫌惡與憤怒,那人不怒反笑,道:“怎么說也是老熟人了,多年未見,好不容易碰上,你卻視而不見,真傷我心,我這兒還想和你好好敘敘舊呢,賞個臉唄?!?/br> 葉慈聞言跟被燙著了似的,頭皮一炸,幾乎是咬牙切齒:“放開!” 侯域這還是第一次見葉慈發這么大火,印象中的她總是非常的禮貌和氣,不喜同人爭執,如果有人非要跟她過不去她也只是當時氣憤,轉身便把那人忘得一干二凈。 這男人究竟做了什么?竟讓她厭惡他至如此地步,而且經年不忘。 他在旁靜觀片刻,心里對這男人和葉慈的關系大概猜了個對半,視線落到男人捉住葉慈左腕的那只手上,眸光一沉,不疾不徐地開了口:“沒聽見她剛說什么嗎?放開?!?/br> “喲,這位又是誰?男朋友?”那人斜斜看了侯域一眼,故意拉長著語調,“還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侯域旁若無人地對著電話吩咐道:“過來一下,我在鳳林苑?!?/br> 那人見他如此囂張,嗤笑一聲,還想開口,怎料又被侯域截?。骸白詈筇嵝涯阋槐?,放開她?!?/br> 連著被打斷了兩次,那人雙眼一瞇,似要發難,結果跟他一起的那幾個人里的其中一男的見狀忙上前制止道:“唐少?!本o接著就見不遠處俱樂部吳經理帶倆手下正急匆匆往這邊趕來。 原來剛侯域那通電話是打給總經理的。 眾所周知,東皇的規矩特別多,其中一條便是任何人都不得在東皇打架斗毆,酒后鬧事,天王老子也不行,不然人自有辦法把你請出去,且讓你永遠都不能再踏足東皇。然而即使有如此多的規矩,東皇門前,每日依舊賓客往來,絡繹不絕,除了這里的菜好吃,服務好之外,還不就是因為大老板。 關烽后臺硬,人脈廣,為人耿直,也手段毒辣,這種人,能與他做朋友就最好別得罪他。 唐公子估計也知道東皇的規矩,深深地看了侯域一眼,繼而轉向葉慈,嘴角帶笑,滿是諷刺:“真是小看你了?!睅啄瓴灰?,傍了個大款,難怪今兒說話都硬氣了不少。 葉慈感覺手腕上的力道稍微松了松,狠狠一甩手,掙脫了他的鉗制,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吳經理帶著人趕到:“喲,這不是唐少么,怎么了這是?” 唐紹換上笑容:“沒事,老朋友見面,聊了幾句,吳經理這是……?” 吳經理聞言看向侯域,侯域卻轉頭去看葉慈,葉慈面色微白,腮幫緊咬,恨得直抖。 “沒事?!焙钣蛘f著,伸手摟過葉慈,溫聲道,“我們走吧?!?/br> 這回葉慈沒掙扎,被他摟著走了幾步,又聽到了唐紹的聲音:“葉慈,后會有期?!?/br> 葉慈先是身形一滯,繼而加快了腳步,一直到過了轉角別人看不見了,她才逐漸放松下來。 侯域會意,適時地將人松開,關切道:“要不我還是跟烽哥說一聲吧,你今晚就別上了?!?/br> “不,我沒事?!比~慈暗自吸了口氣,慢慢平復了心緒,誠懇道,“剛才謝謝你替我解圍?!?/br> “謝我作甚,這里到處都是工作人員,沒我在他也不敢把你怎樣?!焙钣蛘f完靜靜打量她片刻,又道,“不過說實話,我這還是第一次見你發這么大火,你這性子也能跟人水火不容,倒是稀奇?!?/br> 葉慈微微愣住,遲疑片刻,才道:“他以前害過我的家人……” 想必不只這么簡單吧? 走廊里光華爍亮,葉慈眼眸低垂,長睫若扇,雙唇粉潤,光線打在她臉上襯得她本就白凈的皮膚愈加嫩白細膩,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子不加修飾的清麗,看得侯域嗓子有些干。 說實話,葉慈的相貌在他曾經那些小情兒里頂天了也就能算個中等偏上,但葉慈皮膚極好,一般皮膚好的人都會給人一種特別干凈的感覺,何況她還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最重要的是葉慈性格好,這個好,在侯域那里就具體表現在,她省事兒,會察言觀色,有自知之明。 這種人不好追,因為她們成熟自律,防備心重,也不會財迷心竅,但是,一旦到手之后你便可以將其搓扁揉圓,隨你高興,將來有一天要是膩了,甩起來時也會比那些貪財重利的女人好打發得多。 因為這種人的自尊不會允許她們一哭二鬧三上吊。 侯域原來在帝都養著一位,被他養了大半年,胃口越養越大,近來還越發蹬鼻子上臉。 他本就有些煩,之前在車上接完那通電話后便徹底對人沒了興趣。 男人都是rou食動物,沒可能讓他整日吃素不沾葷,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侯域都會在雁江市長住,偏偏他又不愛吃外面的“快餐”,恰好這時碰上葉慈,老同學相聚,視線交匯間,曾經懵懂初開時的記憶似乎也因荷爾蒙的刺激而變得清晰了許多,緣分使然,竟又讓他們成了“同事”。 目前為止,天時地利人和都已占盡,你說他有什么理由守著這只鮮美可口的小肥羊不下手? 侯公子閱人無數,在情場上向來是無往不利,他想要的人,就沒有得不到的。 從葉慈的話中,他聽出來了,小肥羊目前防備心很重,他也不著急尋根究底,而是順著她心中的期盼說道:“依他今晚對你的態度,我想未來他估計還會給你帶去不少麻煩,你有沒什么打算?” 四年了,竟然又給他碰上,以唐紹睚眥必報的性格,怎么可能放過她? 葉慈聽到這話,臉上越發沒了血色,她只知道唐紹他們家在省城非常有背景,不知在雁江市是否依然勢力滔天,還有就是他突然出現在雁江市,究竟只是偶爾出差,還是像侯域這樣即將長??? 之前碰上的時候她沒穿這里的工作服,唐紹應該還不知道她是這里的員工,但是沒準以后他還會再來,要把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工作辭了么? 葉慈的心很亂,還有50天葉城就能出來了,她無論如何也得把這50天熬過去。 “葉慈?”侯域見她眼露恐懼,語氣越發溫柔,“別怕,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你有我的手機號碼不是么,以后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他話沒說完,見葉慈又要同他客氣,忙溫聲打斷她,“停!你今晚都跟我說多少次謝謝了,別忘了,我還指著你和你的同事們幫我做規劃方案呢?!?/br> 葉慈知道他這是只是借口,心下感動,但心里也非常清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必須要找人幫忙,那個人也不會是侯域,當然,人這一番好意,加之他身份擺在那里,她面上是不可能拒絕的。 沉吟片刻,她還是又給他道了句謝。 侯域無奈地笑了笑,眼神柔軟:“好了,去換衣服吧,我得去找烽哥談談,免得哪天那什么唐公子在你上班時又跑來sao擾你,別胡思亂想,安安心心上你的班,下班后我送你回去?!?/br> 說完不等葉慈開口拒絕,他便輕輕揉了揉葉慈的頭頂,然后轉身走了。 葉慈站在原地沒動,伸手理了理被他揉過的頭發,記憶里,侯域在二中后門幫她打跑流氓后颯然離去的背影與他現實里的背影相重合,令她再一次心生感激。 她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又默默道了句“謝謝”。 侯域知道葉慈在看他,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心情格外晴朗。 終于,越過轉角,視線被阻,他才摸出手機給侯向科去了個電話:“小五,幫我查個人?!?/br> ☆、第6章 風不動心亂動 【葉慈,就當文姨求你了成嗎?那人不是喜歡你么,你去求求他,求他放過葉城吧!葉城他才18歲,他成績那么好,如果去坐牢,前途就全毀了??!他從小就最喜歡你,你忍心看著他去坐牢嗎?】 【葉慈,你別著急,我這就打電話給我爸,他認識很多名律師,葉城不會有事的?!?/br> 【被告人葉城,男,1990年8月29日出生,漢族,高中文化,學生,戶籍地齊州市普安縣,現住xx理工大學男生宿舍5棟501。因涉嫌犯故意傷害罪于2009年6月15日被刑事拘留,同年7月10日被逮捕?,F押于齊州市看守所……依照《xx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二款規定,判決如下:被告人葉城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刑期從判決執行之日起計算。判決執行以前先行羈押的,羈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如不服本判決,可在……】 【姐,唐紹就是個人渣!你要是為了我跑去自投羅網,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葉慈,你知道嗎,有句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為這樣就算完了么,我告訴你,沒完!】 夢里,女人嗚咽哀求的聲音混雜著父親無奈的嘆息、曹璐的安慰、葉城的怒吼以及唐紹的威脅,化作一把鋸齒,來回地割鋸著葉慈的神經,令她痛苦不堪。 終于,一聲尖叫劃破了暗夜的寂靜,她霍然睜眼,滿頭大汗。 拿過手機一看,還不到10點。 難得今兒休假晚上不用去東皇,葉慈本想睡個早覺,結果還沒倆小時就被噩夢嚇醒。 這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了,得找點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