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瑜看著顧琛的背影，捏緊的拳頭漸漸松開，一口悶氣憋在胸口久久化不開。直到那個人影不見，他看著空蕩蕩的走廊眸光飄忽，漸漸發沉。

    好長時間，他抬腳就狠狠踹在那扇已經搖搖欲墜的門上。那扇門晃蕩了一下，終于是不堪重負碰的一聲巨響倒在了地上，揚起漫天灰塵。

    遠處打掃衛生的保潔推著水桶往這邊走來，立刻大喊起來：“你干什么？怎么把門踢壞了？”拿起口袋里的對講機，叫道：“保安保安，趕快來三樓，樓梯間有個人把門踹壞了！”

    白子瑜：“……”

    哦槽！

    這是顧琛踢的！誰能聽他解釋解釋？白子瑜倒吸一口涼氣，抬眸看過去，眉頭緊蹙。他是一點都不想背顧琛的黑鍋，讓那個財大氣粗的人自己出錢。

    “那男人看起來好兇，還在瞪我，我怕他動手。保安保安，趕快上來?！?/br>
    白子瑜：“……”

    顧琛在病房門口等了一會兒，白子墨坐在一邊看著像是在發呆，他們誰也沒有搭理誰。漫長時間，白子墨忽然開口：“你娶我姐么？”

    “她嫁的話我就娶?！?/br>
    空氣寂靜，護士醫生來來往往，白子墨抬手搓了一下臉，半響后他才開口：“說的也是，白檸那么高傲的人，看不上你?！?/br>
    顧琛閉了閉眼，拳頭捏的很死，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一口氣。

    “回頭勸勸她，也別眼光那么高，湊合湊合得了?！卑鬃幽劬粗胺?，似乎在沉思，聲音有些?。骸澳悴荒芷圬撐医?，她脾氣壞是壞點，可心地不壞，比外面那些女孩強多了?！?/br>
    顧琛捏著的拳頭漸漸松開，他瞇了眼睛看著遠處，面色稍稍緩和。

    “你雖然差點?！?/br>
    顧琛猛地轉頭看過去，誰差？

    “可白檸認準了，能有什么辦法，你是白檸的初戀？”

    身后的門板忽然拉開，醫生走了出門：“誰是病人家屬？”

    顧琛回身：“怎么了？”

    “病人已經吃過藥了，她現在的情況不大好，你是她丈夫是么？那看好了，流出來的東西記著用盆接著，流不干凈是要刮宮，還得受罪?！?/br>
    顧琛皺了下眉頭：“得多長時間？疼么？”

    “看體質，不過看樣子，應該會疼上一陣兒?！?/br>
    婦產科醫生往外面走：“半個小時我過來，沒什么事了，進去吧。哎，最好扶著病人起來走走，別一直躺，那還不知道要疼到什么時候?！?/br>
    顧琛臉色有些難看，點頭。

    推門還沒進去，白子墨已經推開他率先進了病房。

    “白檸？”

    顧琛看了白子墨一眼，目光漆黑，隨即快步往床邊走。白檸半躺著，歪著個腦袋病怏怏的沒有生氣。顧琛走到她身邊，抬手摸了摸白檸的臉頰：“怎么樣？”

    白檸臉色白的紙一樣，抬起眼皮看了顧琛一眼，抿了抿唇沒發出聲音。

    顧琛拉過來一個椅子在她旁邊坐下，粗糲寬厚的手指罩在白檸的頭上揉了揉：“肚子還疼？”

    醫生叮囑要下來走走，白子墨在一旁也是團團轉，他是沒遇到過這種事。根本不知道怎么處理，半響后湊過來：“白檸，你喝水么？”

    還想說什么，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遂泄氣，站直身體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臉色頓變，連忙往外面走：“喂？”

    他出去的時候還帶上了病房的門。

    白檸木頭人似得不動也沒有任何反應，顧琛嘆一口氣，站起來倒了一杯溫水。

    “喝水?！?/br>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耐心，簡直是把過去三十多年的耐心全部用在了白檸身上。

    白檸一點力氣都沒有，肚子還在隱隱作疼，并不如剛開始那樣疼的劇烈。她想要抬手去的拿杯子，顧琛視線落在她那青青紫紫的手背上，濃眉緊蹙，黑眸深深沉沉握著水杯的手卻沒動。

    空氣有那么一瞬間的僵持，白檸看著他的眼睛，也沒有說話。

    半響后，顧琛開口：“你拿不住，別逞能?！?/br>
    升起了床頭，他把杯子湊到白檸的嘴邊：“慢點喝?！?/br>
    白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虛弱到了什么地步，連個杯子都捏不住，何其無能？

    她看著顧琛捏著杯子的手干燥寬厚，抿了抿嘴唇也沒有了繼續僵持的興致，就著他的手喝了半杯。喉嚨里稍微好受一點，白檸咳嗽一聲，抬手擦了嘴角：“謝謝?！?/br>
    顧琛放下杯子，打了個哈欠，他昨晚折騰了一夜也沒怎么睡：“我扶你起來走走，如果流不干凈，回頭還要手術?！?/br>
    他是公事公辦的語氣，說著就伸手去抱白檸。白檸往后面縮了一下，她現在渾身無力，小腹還疼的厲害，抿了抿嘴唇瞪著眼睛看顧琛。半響后，才擠出幾個字：“……走不動?！?/br>
    顧琛嗤的笑了一聲，揚起濃眉：“你是不是覺得丟人？”

    白檸那個好面子的勁兒，顧琛還真是一語成讖，白檸現在是疼的輕了，剛剛那些丟人事一股腦的全涌上了心頭。緊緊抿著唇，卻不做回應。手指絞著，小腹微微抽疼，整個腰都是疼的。

    “不丟人，別人沒看到?！?/br>
    顧琛探身過去，白檸連忙往后退，他低頭碰了下白檸額頭，聲音低沉，漆黑眸子凝視著白檸：“下來走走，少受罪，醫生交代?！?/br>
    白檸喉嚨滾動，剛想說什么顧琛伸手一把撈過白檸就抱到了床邊?？戳丝此囊路?，是有些臟：“要換衣服？”

    女人的私密事，白檸真的沒有興趣和顧琛分享。

    雖然流了那么多淤血，可孩子還是沒掉下來，她得繼續遭罪著。

    “很臟？”

    她硬著頭皮看向顧?。骸澳隳軒臀艺覀€看護么？或者你讓子墨去找也可以?！?/br>
    “你要換褲子的話，我去給你找干凈衣服?！鳖欒]接她的話茬：“不換也沒什么，就在房間里走走也不會有人看到?！?/br>
    白檸胃疼嗓子疼腦袋疼肚子疼渾身都疼，真是沒力氣和顧琛爭。

    “你扶我去馬桶上坐著吧?！?/br>
    顧琛擰眉，面色不愉：“光坐著是出不來吧？醫生給了個盆，出來也得讓醫生看看是不是，有沒有流干凈?！?/br>
    這些話從顧琛嘴里說出來，理所當然的白檸都有些詫異。

    下午兩點，白檸才算是折騰完，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疼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以前白檸只聽說生孩子疼，可從來不知道流產也能疼的這么狠。

    “看護晚一會兒過來?！?/br>
    顧琛打電話讓助理送來雞湯，他動作笨拙的喂白檸喝：“我下午還得去忙，公司有點事要處理，晚上過來。你要吃什么？我讓我媽準備?！?/br>
    白檸肺炎還高燒剛退，早上又疼的死去活來，那里有力氣，只是疲倦：“你忙你的，有看護就行?！?/br>
    “你就不能聽話一回？非要拒絕？”

    顧琛皺了眉頭臉色不是很好看，深吸一口氣，手中的碗重重拍在了桌子上，盡管已經壓抑了情緒可語氣還不是很好：“我非得等你死了，再來抱著尸體哭不成？”

    白檸看著他，表情平靜的像是沒看到他發火一樣，烏黑瞳孔安靜清亮。沉默著，一言不發。

    顧琛鬧的沒脾氣，拿起碗看了看里面，已經沒點熱氣兒了。端到手里仰頭喝干，白子墨接了個電話就消失的沒影沒蹤，白檸這邊他又丟不下手，折騰的夠嗆。

    喝完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還真不好喝。鹽放的少了，味道很重，把碗放在一旁自顧自的發火：“這都怎么辦事的？一個個的不省心，這個雞湯哪家買的？也能喝?！?/br>
    說著就要打電話訓人，他滿臉胡茬一雙眸子充斥盛怒。

    “小產后不能吃太多鹽?！币郧奥犂牙颜f過，年代久遠印象并不深刻，大致就是這個意思，所以他喂過來的雞湯難喝白檸也都咽下去了?！澳隳懿荒懿话l脾氣？”

    白檸仰起頭看他，聲音因為沒有力氣而柔軟，她靠在枕頭上，腦袋一陣陣的疼著：“我又沒說不讓你晚上過來?！庇|及到顧琛那漆黑沉洌的眸子，嘆一口氣：“只是不想，那么辛苦?！?/br>
    最后一句白檸的聲音很低，她垂下眼瞼。被子下面的手指動了一下，只想顧琛趕快離開，一刻鐘都不想和這個人共處?！半u湯是給我喝，又不要你喝?！?/br>
    顧琛黑眸沉沉盯著白檸，心情忽然就他娘的好了，半響后他翹起了嘴角：“那個破雞湯不喝也罷，你胃不好，省的喝了惡心?！笔謾C鈴聲驟然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只是靜音并沒有掛斷，表情不是那么好看，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站起來：“晚上我過來給你帶吃的，你先睡一會兒。我去叮囑護士先看著你，需要什么讓他們幫你拿?！彼焖僮叩缴嘲l前拿起自己的西裝外套，闊步往門口走：“我走了?！?/br>
    手指已經搭上了門把，忽然想起什么，轉身大步走到白檸面前。他從口袋里掏出個銀白色的手機放在床邊，眼睛看著白檸：“你的手機是落家里了吧，這個電話你先用著，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br>
    白檸看著他，表情連動都沒動一下。

    顧琛看著她，忽然低頭親了下白檸的嘴唇。一碰就分開，白檸的嘴唇有些干燥，他抬手擦了一下，白檸皺眉卻并沒有躲開，他笑了笑直起身，口袋里的手機一直在響：“走了，白檸?！?/br>
    ☆、第八十七章

    門板闔上，白檸看著白色的天花板，全世界都靜了下來。半響后，她抬手蓋在眼睛上，眼前一片黑。她很疼，真的很疼。

    白檸暈暈沉沉的睡著，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病房里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看到她醒來就連忙走過來：“小姐，你喝水么？那里難受？”

    白檸腦袋有些疼，咳嗽一聲：“現在幾點？”

    中年女人看了看手表：“四點三十五?！碧ь^笑的憨厚：“我姓王，別人都喊我王姐?！?/br>
    睡了兩個多小時，白檸看手上還扎著輸液針頭，剩了半瓶藥水，抬了抬手，努力扯起嘴角露出個笑：“王姐，麻煩扶我一把，我去洗手間?！?/br>
    她小心翼翼的扶起白檸，又連忙拿過來拖鞋。白檸頭暈的厲害，驟然坐起眼前一陣兒黑差點沒摔回去，虧得王姐反應快，一把握住白檸的肩膀：“你沒事吧？”

    白檸閉著眼緩了一會兒，才算是好受一點：“沒事?！?/br>
    膀胱都快憋爆炸了，輸了那么多水，全部都擠到了出口。

    千辛萬苦總算是坐到了馬桶上，白檸這么一折騰，出了一腦門的汗。頭疼欲裂，暈暈沉沉找不到東南西北，起身的時候看到馬桶里面還有血，渾身都疼，就聽見了敲門聲。

    “白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br>
    白檸拉好褲子又去拿吊瓶，抬不起胳膊，整個人都有些虛脫，就聽外面一個聲音：“你是誰？白檸呢？”

    “顧先生請來的看護?！?/br>
    白檸皺了下眉，白子墨還知道回來？

    拎著吊瓶往外面走，慢吞吞的走到門口，王姐等在門口看到白檸立刻迎了上來：“白小姐，怎么樣？頭暈么？”白檸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頭暈的厲害，擺了擺手：“還好?！?/br>
    一會兒又想起個事：“王姐，麻煩一會兒幫我買包衛生巾?！?/br>
    抬頭看向在屋子里站著的白子墨：“有錢么？”

    白檸是穿著睡衣被送到了醫院，醒來身上別說是錢包手機了，就算是衣服也是醫院提供的病號服。

    “不用白小姐，顧先生有留錢，我馬上去辦?！?/br>
    白檸回頭看了她一眼，邁著步子往床邊走：“謝謝?！?/br>
    “不用客氣?！?/br>
    “你沒事吧？”